京城的百姓們在戰戰兢兢中熬過了血腥的一天一夜,誰也不知皇城那裡事情的結局是什麼。
巨響,地震,火光,恐怖讓碩大的京城像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窩在自己的家裡,和大人小孩緊緊抱在一起,期盼著這皇位之爭迎來結束。
讓人們驚喜的是,夜,是平靜的一夜,
再也沒有傳來巨響和那震撼人心的吼叫聲,
但,人們依然不敢放鬆心中的警覺,因為大街小巷傳來整齊且沉重的腳步聲,和馬兒嘶鳴的聲音,表明京城現在依然是兵荒馬亂。
因此,當一輪春末的艷陽從天邊露出笑臉的時候,當陽光灑滿京城的時候,京城依然像一座死城一般寂靜。
城中,離皇城五十丈外的一座大宅,大宅外面刀槍凌立,近千名身穿盔甲,眼中露著倦意的官兵,緊緊包圍著宅子,宅子的大廳中,是數十位身穿不同官服,不同年紀,雙目都很渙散,眼睛都帶著血絲的大秦官員們。
垂頭喪氣,戰戰兢兢,樣子狼狽的坐著,蹲著,甚至躺在這大廳之中。
往日在朝堂中意氣風發的大秦官員們,此時此刻,就像一隻只逃過大難的老鼠,猥褻,可憐巴巴。
這些官老爺很走運,在兩軍廝殺的時候,他們四下逃了,躲開了金龍的憤怒,可是,當他們妄想逃離恐怖的地方時,卻被另外一支軍隊攔了下來。
所有官老爺都不知皇城的結局,他們認得這支軍隊是來自後都城,但是,卻不知這支軍隊到底是支持哪一方。
這時,
從門外走進來一群身穿盔甲的官兵,為首的男子身穿千戶長的盔甲,所有官老爺下意識的朝裡面縮了縮,眼睛裡面都流露著深深地懼色。
是誰贏了?誰最終成為了大秦的新君?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卻都不敢問。
那千戶長冷眼掃了掃廳中狼狽的官員們,嘴角冷淡笑了笑。叫你們平日擺官架子。耀武揚威,現在知道當兵身板才能硬了吧?
這千戶長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朝所有人問道:「哪位大人是京城府尹張大人?」
靜!
居然無人回答。
難道死了?
這千戶長愣了愣。喝道:「張大人還活著嗎?」
「我…我是。」躺在案幾下面,官服破爛,頭髮凌亂,渾身沾滿血跡的中年男子動了動,翻起身子。望著這千戶長說道。
張明明活著,也許是他放過了可憐的螞蟻,因而,老天爺放過了可憐的他。當然,這跟他的小宇宙爆發也有關,在兩軍廝殺的時候,這位張明明張大人為了活命,爆發燃燒了他的小宇宙,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逃離了皇城。
張明明並不年輕,可是。比起那些七老八十的大官兒來說,他真的不錯,這一輩子也沒有跑這麼快過。
張明明用雙手撥開烏雲,連撞十幾人才活了下來,而,這些被他撞倒,被後面人踩死的老傢伙中,比他官階大的可不少,有兩個甚至是張明明平日都不正眼看的大官老爺。
可是,有什麼關係。在那種時候,什麼官階官品官威都成了狗屁,誰的腿腳好,誰的身子棒。才是活命的本錢。
在那時候,張明明才慶幸自己是京城府尹,是京城最忙碌的官兒,練就了一雙好腿和好身子骨。
「跟我走,陛下要見你。」這千戶長上下打量了一下張明明,隨口說道。
陛下!?
千戶長這一句。讓廳中所有官老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張明明愣了愣,咽了咽口水,用口水滋潤了一下乾巴巴的嗓子,微微拱了拱手:「敢問…大人…口中的陛下是…」
見這群官老爺恐懼和期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這千戶長一笑:「自然是剛剛登基的太子殿下。」
「太子!?太子贏了?」
「不不不!是陛下贏了!」
哄!
整個大廳頓時炸開了,這些一直處於中立,或者依附在宰相一邊的官員們,一個個站了起來,一個個興奮起來。
誰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重病纏身的太子居然贏了?那就是說,我們這些官兒不用死了!
瞬間,很多官員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點。
飛黃騰達!!
經過這一番腥風血雨之後,多少官員都死在皇城之下,又將會有多少支持慶王的官員會被殺,會被清理?
大秦朝堂空出了很多的位置,而且,是史無前例官位大空缺。
機會,這就是機會!!
「千戶長,本宮是禮部侍郎,本宮要見陛下!」
「本宮是…」
一時間,一位位原本萎靡不振的官老爺們,驟然恢復了幾分官位,一個個湧上前來,自報姓名和官位。
這千戶長皺眉,大喝一聲:「陛下有旨,只見張大人!各位大人請自重。」
見我?為何只見我?
跟隨千戶長離開大宅的一路上,張明明對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離開大宅之後,張明明坐在馬車上不停看著外面,京城的大街小巷依然是刀槍凌立,沒有一個百姓,全副武裝的官兵像巡邏一般,穿梭在京城。
張明明發現,皇城三十丈外設有重兵把守,無數的官兵把皇城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到了這裡,張明明不得不下車步行。
當他看見皇城的時候,除了震驚之外,便是震撼。
這哪裡像是皇城,這哪裡像是百官進朝的午門。
這裡根本就是一片廢墟,是一片戰場。
滿目猙獰的大地,千瘡百孔的大地,焦黑的大地,屍橫遍野的大地。
後都城的官兵們正在清理戰場,把一具具焦黑的,殘破的,斷手斷腳的屍體搬上簡易的板車運走。
雖然一天一夜都沒有吃過什麼,但,張明明感覺胃裡依然有一股東西翻湧上來。想吐,他強忍了下來。
此刻,午門三道宮門大開,張明明穿過宮門又發現。皇城城牆後面也是一片廢墟,一道道像是被巨大無比的劍砍過的大地,青石巨裂,遠處的金鑾殿不知被什麼東西砍中,缺了一大塊。滿地的碎石,木屑。
數千名太監忙碌著,清理著這裡。
走過皇宮內城廣場,來到金鑾殿外,張明明看見一位位御林軍盔甲灰暗的站在殿外四周,但是,每人的臉上都流露著異樣的神采,那是勝利之後的神采。
張明明隨著太監步上台階,來到殿外,朝里一望。他赫然發現,碩大的金鑾殿中,僅有十幾位官員,而且,這些官員的官位都比自己大好幾級,都是六部三卿和幾位將軍。
而,坐在眾多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褐明走獸官服的老人。
老人已經年過半百,一頭鶴髮打理的十分整潔,一雙微眯的老眼中不時閃動著深邃的目光。
和其他官員一比,老人衣著顯得十分光亮。不帶一點塵土,看似未曾經歷過任何浩劫一般,仿佛像平日上朝一般,端坐在椅子上。不急不慢地捋著自己的鬍子。
眾官站,老人坐,足以顯出老人的身份。
縱貫大秦歷史,能坐著上朝的大臣,除了兩朝宰相李衛之外,只有眼前這位老人。
此人正是兩朝元老。老宰相李衛的弟子,大秦宰相韓非。
雖然不知,事情的經過,雖然不知太子秦元明如何獲勝,但是,此時此刻,張明明不得不從心眼裡佩服這位充滿智慧和遠見的老者。
張明明未敢張揚,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朝各位大人拱了拱手,站到眾人之後。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之後,張明明凝視著金鑾上的龍椅,又不得不迷惑起來,剛剛登基的秦元明為何還不來?難道又是久病復發了?
……
……
皇宮某處,
楊朔靜靜地凝視著天空,他此刻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來這裡。
那位草原大宗師齌怒哈死了,帶著遺憾和不甘被騙的心情死了。
而,楊一清活了下來。不知現在被帶到何處關押起來,不知傷得有多重。
楊朔這時才明白,之前的擔心是多餘的,那位恐怖的大秦皇帝是不會輕易殺了楊一清,他要楊一清活著,至少在楊一清說出一切之前,要他活著。
縱然楊一清是打死不說,但,他活著卻可以牽制很多人,引很多人上鉤。比如,自己那位毫無血緣關係的大哥楊正。
楊正逃了。
在楊朔看來,這是大秦皇帝故意為之,他要用楊一清的兒子引來更多的敵人來報仇,來救楊一清。
而,大秦皇帝對於自己的實力和勢力十分有信心,他可以擊碎一切。
事實也是如此。
整個中州能與他匹敵的對手,還有嗎?
楊朔很懷疑。
那位大秦太皇妃無法實現自己死去兒子最後的願望,她無法離開這吃人的皇宮,至少現在不能。
楊朔很肯定大秦皇帝不會殺她,但是,她往後的日子必然不會好過。
唉!
楊朔輕嘆一聲,搖搖頭。
「大人,太妃娘娘有請大人。」這時,一名太監來到楊朔身後,畏懼的看了一眼楊朔身邊的紫瞳少女之後,才恭恭敬敬地說道。
西宮毀了,月清明此刻暫時移駕到了冬春宮。
楊朔沒有離開,也許是擔心這位大秦太妃的安危,他也跟了過來。
那位玉公主是驚嚇過度,昏睡之後,醒了,太醫開了一點安神的藥,這位玉公主聽聞慶王哥哥死了,哭了一宿,鬧了一宿,剛剛又才睡下。
至於那位被自己父親騙得很慘很慘的皇太孫,當今的太子秦九玄,也活了下來。
不過,至今還未醒過來,在幾位大宗師的氣勁之下,他能活下來,楊朔認為已經是一個奇蹟。
秦九玄到底傷得多重?他醒過來之後,會用什麼神色面對自己的父親?
楊朔可以想像,卻一點都不關心。
西宮毀了大半,但。石頭護衛凌峰在之前就已經離開了,遠遠觀望著,直到金龍出現,直到楊朔出現。他才離開,帶著震驚和震撼會易府去了。
此刻,
重新穿上鳳袍,一身華貴的月清明端坐在鳳塌之上,可是。她的臉上卻沒了往日的鳳威,眼中更多的是讓人看著憐憫的神色。
她似乎不再是後宮之主,只是一個受盡折磨的母親。
見楊朔進來,月清明黯淡的眼眸中亮了亮,還未等楊朔行禮,她便朝四周的太監宮女道:「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
「娘娘。」見宮女太監們退下之後,楊朔還是恭敬一禮。
「過來坐。」月清明朝楊朔招了招手,身子挪了挪,拍了拍鳳塌。
楊朔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走了過去,坐下,
「楊朔,你覺得我可悲嗎?」忽然,這位大秦太妃凝視著空蕩蕩的豪華大殿,朝楊朔問道。她在楊朔面前對自己的稱呼不再是『本宮』,而是我。
這…
楊朔尷尬一笑,實在不知道為何回答。
「我其實明白,從我進入這皇宮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跳不出這個牢籠。天下有多少女人想成為皇帝的妃子,可是,又有誰知道成為皇帝女人的痛苦,要在無數的女人都爭奪一個丈夫。要不斷的琢磨其他女人的心機,琢磨丈夫的喜好,身居後宮卻沒有自由…」
楊朔沒有插嘴,靜靜聆聽身邊這位大秦太妃的苦訴。
帶她離開?帶一位大秦太妃離開?這算什麼呢?
如果那位大秦皇帝不答應…怎麼可能答應?這不等於抽了大秦皇族狠狠一耳光。
「娘娘,世事總有許多無奈,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時常來看你,當然,我可不會走正門。」楊朔只能笑道。
「不。」但,月清明卻搖搖頭,凝視著身邊的少年,那眼神仿佛在看自己兒子一般。「楊朔,不要進宮,有多遠走多遠,雖我不知你之前為何而來,誰讓你來,但,我希望你能離開京城,以你的本事和個性,無論到哪裡,你都能活得很好。」
楊朔心中一動,忍不住道:「娘娘,我不是答應過,還你一個兒子嗎?沒有辦到之前,我豈能離開?」
聽罷,這位大秦太妃苦澀地笑了笑,搖搖頭:「不用了,我想死對於慶兒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再說,你的身份此刻很尷尬,你說你和楊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你我都不知秦元明心中是如何想,你要是讓慶兒活過來的話,秦元明豈會放過你,你能復活慶兒,秦元明必然會想到你能復活其他人,對他,你便是一種威脅。」
說到『秦元明;三個字,楊朔發現這位大秦太妃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那是一種恐怖的顫抖。
而,對月清明的話,楊朔很是感動,也同時有些難堪,復活的慶兒只是傀儡的話,他說不出口,也明白,月清明說得很有道理。
一旦被那位恐怖皇帝知道自己有這種本事。無疑就兩種可能,利用自己,或者殺了自己,楊朔都不想選。
就在這時候,從門外彎腰走進一位太監,跪在紗幔之後,道:「啟稟太妃娘娘,宮外來人說,陛下讓翰林院侍讀楊朔上朝。」
身在紗幔之後的年輕太監忍不住微微抬頭朝殿中看了一眼,嚇得半死。
他居然和太妃娘娘平起平坐!!
……
……
「上朝?」月清明神色一震,有些慌張地望向楊朔。楊朔倒是很平靜,被『請』進皇宮的時候,他就早已料到那位大秦皇帝想見見自己,只是想不到會讓自己這個六品侍讀上朝,和諸位大臣站在一起。
楊朔進宮見駕另外一個目的,便是為了他那位養父楊一清,楊一清手中有一塊虎形玉墜,然而,楊一清被關押的地方,必然是重兵把守,機關重重,不然為何能困住一位受傷的大宗師。
想見楊一清,必然要那位大秦皇帝點頭,不然,沒有其他辦法。
「娘娘,我去了。」說著,楊朔便起身。
「楊朔!」月清明急忙喊道,忽然想起縵紗後面的太監,連忙低下聲音,叮囑道:「小心說話,小心應對。」
楊朔轉身咧嘴一笑。「我知道。」
太監們居然連六品官服都準備好了,楊朔穿戴之後,離開冬春宮跟著引路的太監一路朝金鑾殿而去。
妖魅自然是一直跟著,一路上,所遇的太監宮女對楊朔無比畢恭畢敬,但,謙卑畢敬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懼色。
很多太監和宮女都是西宮倖存下來的,他們一開始不認得楊朔,但見楊朔身邊的紫瞳少女,也什麼都明白了。
只是好奇,原本是刺客的少年為何被太妃娘娘如何看重,為何御林軍們對這位少年是又敬又怕。這些太監宮女們自然不知。
遠遠見楊朔走來,守衛在金鑾殿外的御林軍神色頓時一變,個個對這位恐怖的少年露出一種敬畏的神色。
他們這才知道這少年竟然是如今太子秦九玄的侍讀,是那位曾經震驚京城的天才少年。
「小魅,就在這裡等我。」來到金鑾殿外,楊朔輕輕吐了一口濁氣,朝大殿中瞄了一眼,朝身邊的少女道。
妖魅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
楊朔一笑,一步跨入大殿之中。
楊朔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上朝,會是在這種時候,這種情況之下。(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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