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面對生肉片的寧譽像是著了魔。他的舌頭在血水裡蘸了一下,本來腥味十足的血水此刻卻變的如同帶酸味的飲料一般美味。感受到舌尖的刺激,渾然沒有察覺自己在做什麼的寧譽直接用牙齒從盤邊扯出了一塊生肉片。
生肉並不像血水,有什麼特殊的甜美味道,但那特殊的腥味和嚼感讓寧譽感覺一種奇特的充實和快感,身體如騰雲駕霧,仿佛輕盈的像能飄起來。
咀嚼間,生肉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寧譽的味覺。一股微弱的力量感突然從體內竄出,不受控制的在身體內奔流,同時,自己的五官感受似乎都變得如野獸般敏銳——雖然隔著好幾米,但寧譽覺得自己聽到廚房那邊傳來一種有著獨特節奏的聲音。
『咚……咚咚……咚……」
那是人類的心跳,那裡有著更鮮活的生命,有著更美味的血和肉……這個被本能驅使的年青人,現在只感到一種即將進食的興奮,只感到自己的右手臂正滾燙著一股熱量——那把鋒利的骨刀似乎感受到了寧譽體內的渴望,和他一樣期待著新鮮而滾熱的血液……
除了那有節奏的心跳,他現在什麼也聽不到,除了血液帶起的微微血管鼓動,他現在什麼也看不見。恍惚中的寧譽在水台邊直起身,隔著客廳看向廚房中那位正在忙碌中的中年婦女……
自己的母親!
這一瞬間,一種奇怪的聲音突然在陽台響起!
寧譽此時的感覺本來就異常敏銳,再加上這一聲音音調偏高,一時間,只覺得像針刺一般,每一聲都在猛扎自己的薄弱耳膜。
這種感覺和熟睡中被鬧鈴驚醒差不多——更準確一點,對現在的寧譽來說,這鬧鈴就像是埋在了自己耳朵裡面,每一聲都讓他頭痛欲裂。在巨響下,他只能本能的用兩隻手堵住耳朵,眼睛向周圍掃視,快速的搜尋著聲音來源。
『嘀嘀嘀……嘀嘀嘀……thisissnake,canyouhearme……嘀嘀嘀……』
「鈴聲……手機鈴聲。」在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刺激下,寧譽也算清醒了過來。而當意識恢復的一瞬間,他突然反應過來剛才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寧譽只感到心臟一陣狂跳,嘴裡泛起陣陣酸味。內心裡的罪惡感鋪天蓋地的壓來,差點讓他眼前一黑——他剛剛意識到,如果不是這通及時的來電,體內那詭異變化差點讓自己犯下根本無法彌補的大錯!
寧譽按著胸口,微微的喘著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已經發現,自己體內的變化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想到這,寧譽抬頭朝廚房那邊望了一眼:還好廚房離陽台有段距離,期間還隔著堵側牆,母親並沒有發現自己剛才的異狀。她現在正在灶台邊忙活,聽著一直在響的手機鈴聲,隨口問了一句:「電話在響,不接嗎?」
寧譽沒回話,他連來電顯示是誰也沒看,拿起沒設過手機鎖的手機『餵』了一聲。
「我爸在你那嗎?」電話那邊傳出一個女孩充滿活力的聲音。
「你爸是誰?」寧譽右手按著頭,一時還沒能從剛才那危險的狀況中回過神來。他雖然應著電話,但心裡卻越想越怕,望了眼水台上的生豬肉碟,像是躲避什麼可怕東西一樣三兩步跨到了客廳中:「你是誰?」
「不要裝傻,今天休息,他是不是又和你爸去釣魚嫌遠不想回來了?打個電話回來說要在市警局加班。」面對寧譽的疑問,手機那頭的女孩到不依不饒,步步逼問:「他一個大學教授加班怎麼加到市警局去了?」
聽這一臉熟人的口氣,寧譽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下來電顯示。看到上面大大的兩個字:何惠,這才一下回過神來——這是今早為自己檢查身體那位何叔叔的女兒。
何叔和父親是多年好友,兩家一直交往密切。因為住的距離較遠,雖然不是天天在一起,但何惠和自己也算是從小玩到大。而現在,雖然專業不同,這個比自己小三個月,卻動不動以姐姐自居的何惠和自己進的還是同一個大學。
一定程度上,何惠和自己也算是『青梅竹馬』的存在,自己剛才卻楞到了連她的聲音都沒想起來……
「啊,你啊。」寧譽坐到客廳沙發上,輕輕呼出口氣,努力淡化著剛才的事:「你說什麼?你爹怎麼了?」
「我爹沒怎麼,我問是不是在你那?」
「何叔沒在我這,我爸也沒回來,他在市警局,他在加班。」
「你沒事吧?頭摔著了?」何惠的聲音聽起來充滿疑問:「話都說不清楚,誰在警局誰在加班?」
「都在。」停了停,扶著額頭的寧譽做了下補充:「好像有什麼大案件需要藥物方面的專家,你爸為這事去的那邊,我爸也在加班。」
「他電話打過來說兩句就掛掉,再回過去結果手機打不通。我媽叫我問問要不要等他吃飯,沒在算了,替我向阿姨問聲好。」手機那頭的何惠嘿嘿一笑:「說你頭摔著了居然不和姐姐我頂嘴,小伙子看樣子是真撞到頭了。」
後面何惠又說了些什麼,寧譽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在他說出『大案件』那幾個字時,寧譽忽然想起了早上在警局的所見所聞——那一張張慘不忍睹的案發現場照片,受害人身上那簡直像怪物所為的驚人傷口以及那位幹警的自言自語:
「真慘,說是人幹的我都不信啊,傷口上還發現唾液分泌物……」
「這到底是在幹啥……生吃人肉啊?……」
直到聽到電話那頭『嘟嘟嘟』的聲音傳來,走神的寧譽才反應過來何惠已經掛斷了電話。他把手機丟在客廳桌子上,無意識的皺起了眉頭,隱約間,寧譽已經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怪異變化和這一慘案多多少少有點聯繫。
『如果剛剛何惠沒有打電話過來……』寧譽簡直不敢再回想剛才的情況,抓起桌子上的水杯,也沒管裡面的水是什麼時候就倒在了杯中,直接抬頭一飲而盡。
這分鐘,通話一結束,耳朵邊剛安靜下來,心裡那種無法言喻的罪惡感便再次襲來,讓寧譽坐立不安。
清水下肚,腸胃裡一陣清涼。寧譽放下杯子,連頭也不敢向母親那邊看一下,直接打開家門走了出去:「媽,我出去下,晚點回來。」
「怎麼了?誰的電話?吃完飯再去嘛。」寧譽母親側身向客廳里一望,卻只看到茶几上丟放的手機和兒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趕忙放聲提醒:「電話,把電話帶上……洗個澡把身上髒衣服換了再出去!」
『砰』的一聲,寧譽已經關上了房門,緊接著便是一陣『咚咚咚』的小跑聲在樓梯間響起。
「這孩子,急什麼呢。」寧譽母親打開家門探頭一望,早已不見了寧譽的影子。轉回身,她拿起寧譽丟在桌上的電話,略帶笨拙的用食指點開開屏鍵:「這麼急,看看剛才是和誰打電話。」
寧譽母親到不覺得當媽的未經同意查看自己兒子手機有什麼問題,反正她自己的手機也是一台智能機,翻看通話記錄對她這個有點年紀的人來說也不算麻煩。照著自己機子的操作步驟,舉一反三,她竟然很快的找到了剛才寧譽的通話對象。
看到『何惠』兩字,老人家呵呵的笑出了聲。想了想,直接拿兒子的手機撥通了電話。
「惠兒,和小譽吵架了?我就說……」還沒等那邊出聲,寧譽母親已經笑了起來。
「阿姨啊,我還以為是寧譽呢。」手機那邊的何惠被問的一頭霧水:「吵什麼?沒吵啊。」
「沒事沒事,你們年輕人,惠兒,有時間來看看小譽。」
「他不好好的,看他幹什麼。」
「也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好說話點,這幾天吧,我總覺得他有點不對勁,像是有什麼心事。前兩天晚上呯呯碰碰折騰了一陣,什麼事他爹又不告訴我。今天還被污水濺一身泥,一看就知道騎車都在走神。」停了停,寧譽母親語氣稍稍低了下去:「還有啊,剛剛還看見他在陽台上對著豬肉發呆,瞧那丟魂樣……」
「像是想連生肉都吃了一樣。」
「哈哈,他在家是多久沒得到肉吃……」話剛出口,何惠意識到自己這話的無禮之處,趕忙改口:「放心吧阿姨,他能有什麼事。過兩天我就過來看您,順便看看寧譽。」
「好好好。你過來,你過來,阿姨給你弄最愛吃的麻婆豆腐。」聽到何惠的回答,寧譽母親臉上堆滿了開心的笑容。掛斷手機後,這位樸實的母親一邊繼續忙活手上的事,一邊幻想著兩個年輕人湊成一對的甜蜜未來,很快將剛才看見的事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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