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擔驚受怕的一天天的過,結果過了一周,我也沒出什麼事,再加上這一周的忙碌,還有周末跟同事去近郊旅遊,我也不再把這個殺手的事放在心上了。
又一個例行會議的周一。散了會,我們部門的宋陽掛著個憔悴的臉跟我說:「馬哥,晚上下班我請你和李響吃個飯,說點事。您一定來啊。」說完也不管我同意與否就低著頭走了。
宋陽是跟我同一時間進的公司,李響是去年年底來的。我們仨都是一個部門,年齡相仿,再加上都喜歡打籃球,玩遊戲,慢慢的就熟絡起來,成了朋友。沒事一塊兒吃個飯,打個球或者去去網吧什麼的。
最近宋陽一直陰著個臉,我們聚在一起抽菸的時候他也不像以前那麼愛說話了,問他出什麼事也問不出。搞得我們三個的小圈子近來一直很壓抑。沒想到今天他終於憋不住,要主動跟我們交代了。
晚上下班,我就去找宋陽他們。宋陽看見我說:「你一個人?」我其實知道他什麼意思,但就是想逗逗他,就說:「他沒下班麼,咱們先過去,他下班找咱們去。」宋陽一聽,一臉的不知所措,猶豫的「啊」了一聲。李響這個人精一下就知道我逗呢,也跟著說:「好呀!好久沒見趙鑫了!今天一定跟他再飆一回酒!」我倆笑眯眯的看著宋陽,明顯看出來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宋陽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逗你的,大哥!我知道你跟我們要說私事,我不會叫外人來的!」我覺得如果再刺激宋陽,他可能就不說了,我還挺想知道他怎麼了。
宋陽聽我這麼說,看了眼李響。李響說:「放心吧!我們不傻!」
宋陽這才如釋重負,傻笑了下,帶著我們去他訂好的館子。
酒過三巡,宋陽盯著我們,突然說道:「我老婆有問題。」
他這句話一出口,我差點被正喝著的啤酒給嗆死。李響在邊上也瞪大了眼睛說:「你老婆有問題?怎麼可能!」
我緩了口氣,馬上接口道:「對啊!你媳婦兒我們不是沒見過!兄弟我就直說啊,你媳婦兒就是一般人,不可能招蜂引蝶。再說,你不經常說你媳婦兒的好嗎。我們也跟她接觸過幾次,她一看就是個老實人。不可能!」
「對!要真是你說的這樣,那就是真人不露相了!」李響給我們邊遞煙邊說:「你是不是又因為點小事兒想多了?」
根據我們倆對宋陽這麼久的接觸,這人聽不了閒言碎語,聽見了就開始胡思亂想,而且還總愛把這些捕風捉影的事兒給想的後果無比嚴重。
現在他說他老婆有問題,我覺得一定是他又聽見或看見什麼芝麻綠豆大的事兒了,就問他:「你怎麼這麼確定?有證據嗎?」
宋陽吐了口煙,說:「你們倆想歪了。我說的有問題不是指外遇。」
「不是外遇?那是什麼?」這話聽得我們倆是一頭霧水,幾乎異口同聲的發問。
「最近,我覺得我老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宋陽閉著眼,帶著一種緊張又害怕的語氣說道:「你們也知道,我老婆沒心沒肺的,整天樂呵呵的,沒事了就喜歡纏著我。最近她不笑了,也不怎麼愛理我了。」
「啊?兄弟!你這麼一說我怎麼反而覺得是她有外遇了呢?」李響蹦了一句。
宋陽把酒給我們滿上,繼續道:「你們慢慢喝著,聽我說。」
「一開始我也覺得她是不是有外遇了,上周不是有幾天我提前走了嗎。我就是去她單位了,想偷偷看看是不是有這麼個人。可連著幾天,我都沒接到她,因為她就沒去上班。我回家問她怎麼沒上班,她也不回答我。晚飯也不做,天天就坐在窗邊往外看。我也問過她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她也不理我。」宋陽一口把酒幹了,「有天夜裡,我起來上廁所,發現她不在我身邊,就去找她,結果就看見冰箱門開著,裡面的東西散在地上。她就坐那兒,拿起來就往嘴裡放......而且......還有生肉。我問她是不是餓了,她說不餓,就是想嘗嘗冰箱裡的東西都什麼味兒。」
宋陽說完,看著我倆。李響剛要說話,他擺擺手繼續說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我一起床,就發現她坐在梳妝檯那兒照鏡子。看我起床了,她對我說了句特別奇怪的話:原來我長這樣。出門的時候我發現她又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就問她怎麼還不收拾去,她說最近請了長假要在家休息一段時間。
路上,我偶然聽見倆個人聊天,說了句原來誰誰誰長那樣。我突然就想起早晨老婆說的那句話了。原來我長這樣。什麼人會這麼說?誰會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可能只有失憶的人才會這麼說吧。」
我跟李響聽到這裡,也覺得他老婆確實有些問題了。李響說:「失憶?好好的怎麼可能失憶呢?你沒帶她去看看病?」
宋陽喝了口酒,搖搖頭,繼續說了起來。
「沒去看病。因為當天我回家以後,就開始試探性的問她一些過去的事。她那天晚上確實回答的很含糊,我就決定第二天帶她去醫院看病。當時我真的很著急,一宿都迷迷糊糊的沒睡好,第二天起來都流鼻血了。可早晨我再問她問題的時候,她卻又都特別順暢的就回答出來了!」
「那不挺好的。看來你老婆沒失憶啊。」李響安慰道。
「那晚上嘗生肉又是怎麼回事?」在我心裡,這件事是最詭異的,很多美國的殭屍片不都是這麼演的麼。
宋陽接著說:「之後的幾天,我發現我的思想我老婆可以看穿!有時候我心裡剛有個念頭我老婆已經開始做了。但是她做事和說話都特別的機械。」
「機械?什麼意思?」我實在不明白說話做事機械是怎麼回事。
宋陽想了一下,說:「怎麼說呢,就是感覺她的說話做事需要遵循一個原則,不像咱們,辦事可以有很多的方式方法,說話也一樣。但我老婆現在就必須要以一個順序來進行,不然她就無法進行下去。比如有一次,我剛覺得有點餓,她就說給我煎荷包蛋。但是我看到她不能用鍋里的油一次把兩面都煎熟,煎完一面,她需要重新洗鍋倒油,再煎另一面。」
李響聽了,吐了吐舌頭,「誰會那麼做?多麻煩啊!」
「對啊!還有好多這樣的事呢!哎說不清楚,最近給我弄的直上火,每天早晨都流鼻血!」宋陽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算了,要不你們跟我回家坐一會兒吧?我說不清楚,你們只有看見才能明白我為什麼說我老婆不對。」
我覺得應該去看一眼,畢竟聽了半天,除了吃生肉,我也沒覺得其他問題有多大的事兒。還是去切實看看,別是宋陽又在這兒小題大做了。
說走就走,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宋陽家。隨著宋陽打開門,屋子裡的漆黑仿佛要吞噬掉外面的光一樣。
「你確定你老婆在家?」也許是受到氣氛的影響,我小聲的問宋陽。
宋陽點點頭,帶著我們走進去。我隱隱約約看見沙發上做這個人在盯著電視看,但奇怪的是我看不到電視發出的光也聽不見聲音。我正立在那兒還想仔細看看的時候,燈就亮了,就看見那人是宋陽的老婆。
宋陽的老婆仿佛入定了一般,對於我們回來,開燈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那麼直挺挺坐在沙發上,盯著關閉的電視。
宋陽站在電視旁,帶著一種關心又悲傷的眼神看了他老婆一會兒,然後說道:「老婆,我回來了。」
看著他老婆僵直的坐在那兒,我本以為這句話對她不會有任何作用,沒想到突兀的,他老婆就筆直的站起來,然後給了宋陽一個擁抱,親了他臉一下,然後與宋陽面對面,說到:「你回來啦!老公。歡迎回家。」聽見這句話,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不是因為倆人在我們面前肆無忌憚的秀恩愛,而是因為宋陽老婆說的這句話沒有一點語氣,跟電腦教發音一樣,字是一個音節一個音節蹦出來的。
接下來,我本以為他老婆會跟我們說話,但她卻一點動作也沒有,又筆直的坐回了沙發上。
「老婆,我同事們來了。」宋陽示意我們走到他身邊。
在走過去的過程中,我掃了一眼宋陽的老婆,她還是那樣子,長的很一般,我記得她很瘦,現在變得有些胖了。我看見她聽到宋陽的話,依然沒有動作,直到我們走到宋陽邊上,她才緩緩地抬起頭來。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一雙深黑的眼睛帶著空洞的眼神,就像一個黑洞,在吸食著周圍的一切,甚至包括色彩,思想。
只見宋陽的老婆站起來,慢慢走到我們面前,伸出手跟我們依次握手,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她的手是溫暖的。在她跟李響握手的同時,還說道:「李響,你好!歡迎來我家做客。」
握手之後,她就站在原地,不說一句話的盯著我看。我們兩個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好不尷尬。李響在我邊上乾咳了一聲,我也給了宋陽一個眼神,就聽見他說:「老婆,你忘了他了?見過好幾面的。馬良啊。」
他老婆又這麼站了五秒吧,伸出手,又一次跟我握手,同時說道:「馬良,你好!歡迎來我家做客!你理髮了,我沒有認出。」
在進行完這一切之後,宋陽老婆又一次坐回了沙發上。宋陽也招呼我們坐下,然後對他老婆說:「老婆,給他們兩個倒點水吧。」
就見她老婆站了起來,從面前的茶几上拿了一個杯子,走向了廚房。宋陽馬上跟我們說道:「你們看,她不可以一次洗兩個杯子,倒兩杯水回來」,宋陽想了想,又繼續道:「等她再回來,我會在心裡強烈的想像吃蘋果,但是不告訴她,她就會給我削的。」
話音剛落,宋陽的老婆就端著一杯水回來了。然後她又拿起了另一個空杯子,走向廚房。當她把兩杯水依次交給我跟李響以後,又走回了她之前一直坐的地方。剛要坐下,馬上就停住了,然後看向宋陽,說:「老公,我去給你削蘋果。」然後再次走向廚房。
我跟李響面面相覷,李響說:「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說你老婆有問題了!跟機器人似的!」
「你們也看到她的動作和說話語氣了,就感覺腦子不會拐彎一樣,看電視換台,她都必須要從1台一直按數字調到需要的頻道。」宋陽唉聲嘆氣的說,「我老婆這是怎麼了?」
正說著,宋陽的老婆回來了,把削好的蘋果交給他之後,就又一次筆直的坐到了沙發上,盯著關閉的電視。
我們三個就在她邊上坐著,發現整整10多分鐘,她沒有任何動作。宋陽站起來,對她老婆說:「老婆,他們要走了,我送送他們。」
他老婆也跟著站起來,沖我們揮手道:「李響,再見!歡迎下次再來!」停頓了一下以後,「馬良,再見!歡迎下次再來!」
宋陽給我們送出來,一路上,我們勸他帶自己老婆去醫院檢查一下,又安慰了他一會兒,就散了。
坐車回家的路上,我猛然意識到:宋陽開開家門的時候,樓道里的光好像無法照亮他家裡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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