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月第一次參加的同學會,他還是帶著期待的心情走進ktv的包間,可當他看到一張張路人甲乙丙一樣的臉龐,聽到夏日蒼蠅一樣嗡嗡響的起鬨時,他突然有些後悔了。筆神閣 bishenge.com
哪怕他做好了失望的準備,可沒想到會讓他失望到這種程度。
總統套房空間還是很大的,可是坐下了幾十個人,依舊讓人感到擁擠。流動的彩燈在本就偏暗的空間裡顯得十分耀眼,晃得人眼花繚亂。但那些人偏偏熱衷於在這些彩光中歡呼雀躍。
酒杯相互碰撞,劣質的黃色酒液在杯子裡翻騰,張月一點喝下去的欲望都沒有。但每個人都捧著被子,擺出一副自以為很真誠的嘴臉,嚷嚷著要敬一杯。
張月甚至不用開黑白瞳都能看清他們的想法。男生們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兔子,眼珠子在兔子身上上下移動,仿佛能夠透過衣服看到裡邊誘人的胴體。女生們的眼睛是斜的,充滿著嫉妒和不甘。
張月不喜歡暴露自己的想法,所以他一直用面癱式的表情回應別人,現在也是。張月禮貌性地婉拒了同學的勸酒,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尋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坐下。
他以為可以清淨一下了,誰知道,喧鬧又一次找上門來,距離上一次間隔還不到一分鐘。來的是一個男生,張月粗略一掃,壓根想不起是誰,只能微微一笑,以示尊敬。
男生對他似乎沒什麼興趣,雖然在和他說話,可是注意力一直放在兔子身上,人也不自覺地靠了過去。
張月有些生氣,他起身和兔子換了個座位,坐在中間的位置,然後有些冷漠地看著來搭訕的男生,頗有一些宣誓主權的味道。
「誒,你真不會做事!人家月哥現在厲害了,大學生啊!我們這裡有幾個大學生啊?全是大專老狗,畢業後不是搬磚就是搬水泥的,比不上人家西裝革履,儀表堂堂。人家女票都這麼漂亮,我們這些單身狗看看就好,還去搭訕,真不要臉。」
「就是就是,罰酒罰酒。」
搭訕的男生尷尬地笑著,自罰了三杯酒,已經有些微醺了。看得出,他是個酒量不怎麼好的人,可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面子,也不得不喝。
張月再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人,他還能耐著性子,坐在這裡,只有因為禮數不允許他中途離席而已。
兔子像個沒事人一樣,一直在張望,「誒,你前女友什麼時候過來啊?」
張月白了兔子一眼,「你就這麼執著?」
「那當然!這麼勁爆的事情怎麼可以錯過?」
「嗯哼?」
「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急切想為你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兔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強行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張月搖了搖頭,拿起一罐可樂自顧自地喝,兔子還在尋找那個所謂的前女友。
突然,一道倩影出現兔子的視野里。那是一雙白皙的小腿,踩著一雙大約五厘米細高跟涼鞋,一直往上是飄動的紫色絲綢裙擺,和玲瓏有致的嬌軀,直到目光到了胸脯,玲瓏有致這個詞瞬間迸裂了。兔子選擇跳過,直接看向來者的臉,一瞬間,兔子以為看到了張月,如果不是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和嘴角的微笑,她還不一定能回過神來。
真的很像,這不是指樣貌,而是給人的感覺。這女子與張月一樣,給人一種模糊的感覺,仿佛無時無刻都帶著一張面紗,讓人捉摸不透,但是你不能在他們的表情里挑出什麼禮數上的不周。這就像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無論怎樣你都無法深入去理解他們。
兔子剛緩過神來,張月已經坐直了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走來的女生。
「好久不見。」
「嗯。」
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對話,沒有半點火花,連想八卦的兔子都突然失去了動力,她甚至開始懷疑這兩貨是不是真的談過戀愛。她覺得她有必要宣告一下自己的「身份」。
兔子摟住張月的手臂,整個人毫不忌諱地靠在張月懷裡,面露笑意,「你好,我是小月月的女朋友,你是?」
女生忍俊不禁,「小月月?新外號嗎?以前都沒聽過呀。」調笑完張月後,女生才面向兔子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周淺穎。」
兔子挺了挺胸脯,臉上帶著些驕傲,「尹若卿!」
張月笑了笑,任由兔子賴在自己身上,「可以無視她,以前怎麼叫現在就怎麼叫吧。」
兔子白了張月一眼,想要插上幾句話,卻莫名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哪怕眼前的兩人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
......
鏡司,顏夕的房間裡,三個女人正湊在一起,面對著一部手機,緊張而期待。但手機畫面里,只有兩個面容恬靜的男女說著沒營養的話,不多久,三人就漸漸失了興趣。奶媽已經躺上了床,和小姨開了一局王者。
「怎麼樣?有動靜了嗎?」奶媽百無聊賴地問道。
顏夕默默地搖了搖頭,「好氣啊,我還特地給兔子的眼鏡裝了針孔攝像頭,結果就拍了這些玩意。這兩個傢伙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小姨問道:「他們談戀愛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顏夕沉重地點點頭,「就他們這樣,還能談一年,也是奇蹟。我還以為,久別重逢能摩擦出什麼火花,看來是我想多了。失望!」
三人無力地搖搖頭,都不再理會這沒有八卦價值的修羅場了。
......
身在現場的兔子很無奈,這麼完美的三角關係,竟然可以如此平靜,真不知道這兩人的腦子是什麼做的。
包間裡,彩燈流轉,吆喝聲混合著酒杯碰撞的鐺鐺聲,喧鬧得讓人肉體和靈魂都不能同步。肉體在狂歡,靈魂卻麻木得如同殭屍,讓人感到噁心反胃。而他們三人卻獨立在這喧鬧之外,頗有一種隱士高人的風範。
喧鬧愈演愈烈,沒有一點要消退的跡象,不自覺地吸引了張月等人的目光。就像紅塵俗世里發生了什麼大事,那些隱世的高人也會把目光投向這塵俗。喧鬧的中心,是一個男孩,西裝筆挺,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竟顯得有些與眾不同,有幾分出淤泥而不染的風采。
「他是?」張月覺得男孩兒有些眼熟,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這個光彩奪目的男生是什麼人。於是很自然地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周淺穎。
「你打算問我?你都不記得,我怎麼記得?」周淺穎攤了攤手。
張月正思考著,男孩突然撇過頭看向他,眼神炯炯如火焰,「張月,不過來喝一杯嗎?」男孩嘴角噙著笑,看上去謙遜溫和,卻偏偏讓人不敢有拒絕的心理,莫名其妙從內心深處就把自己放在了低處。
張月有些疑惑,怎麼又找到我了?但對方沒有流露惡意,自己自然也不能冷臉相向。張月擠出一抹笑容,婉言拒絕:「抱歉,我戒酒了。」
男孩端著酒杯走上前去,彩燈在他的臉上閃過,隱約有個模糊的影子。彩燈很亮,刺得張月都恍惚了一瞬,所以剛好錯過了那個影子。恢復了視野,張月重新開始打量眼前這個老同學,很熟悉,可是偏偏想不起來。
「戒酒了?不會吧?好端端地怎麼會戒酒呢?嫂子不肯嗎?就喝一杯,不礙事兒吧?」男孩不依不饒,把酒杯遞上前去,嘴裡叫著嫂子,眼神卻沒有往兔子方向看去,而是凝視著張月。
敵意?張月很疑惑,這突如其來的敵意讓他也摸不清頭腦,他隱約覺得自己觸摸到了什麼,卻無法捉住。一時間,張月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這個時候,他無比需要兔子強硬地說一句「不行!我男朋友滴酒都不能沾。」
可解圍的不是兔子,而是周淺穎。
「你是田松嗎?」周淺穎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男孩尷尬地笑了笑,「對啊?認不出來嗎?」
田松?聽到這個名字,張月茅塞頓開,一下子,眼前這張文質彬彬的臉崩塌了。記憶中,那張臉應該是留著唏噓的鬍渣,總是做出奇怪誇張表情,像驚嚇盒一樣充滿了不確定性的。
有人說大學是所整容院,看來不夠準確,因為這不僅改變了樣貌,連氣質都不同了。誰能把眼前這個「成功人士」和兩年前的怪小子想到一起呢?
張月有些慚愧,雖然田松變化很大,可他們曾經還是同桌,他竟然一點都沒有認出來。
「抱歉,你變了很多,剛才真的沒認出。但我真的不能喝酒,我可以換個別的飲料。」張月接過酒杯放到一邊,拿起喝了一半的可樂和田松碰杯。
「哇,真是感慨啊!現在碰杯的可是我們班發展最好的兩人,當初誰能想到?」
「是啊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種時候,我們是的不是應該請兩位主角上台合唱一首呢?」
不知道是誰帶起的頭,喧鬧到了極點,將中心的兩位主角淹沒。其中一個人苦笑著應對,另外一個似乎很享受,咧著嘴,無聲地笑。
兔子在默默地鼓掌,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周淺穎靠著沙發如同一個觀眾,欣賞著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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