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香記第三十一章：雪中祭舞

正殿的後面是個巨大的池塘，裡面種滿了並蒂紅蓮。陳蓮香只覺得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的那個下午，他與千儀的相遇，那最快樂的少年時代，青澀而一生難忘的初戀。

「這紅蓮還是只有你能種出來啊。」陳蓮香出神的望著紅蓮輕聲道。

聽到心愛之人的稱讚，被奉若神祗的女子不禁臉微微一紅，淡淡笑道，「如果是蓮香的話，一定什麼花都能種出來吧。」

「千儀……」陳蓮香忽然低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的哽咽，許久才緩緩說道，「如果你不在了，我再種出什麼樣的花又能給誰看呢！我……」

忽然溫暖的手指蓋住了他的嘴唇，千儀依然笑著對他說道，「等到那之後，你就娶個賢惠的妻子，生很多的小孩，養花調香，做你一切想做的事情，徹底把我忘記……」

「不要！」陳蓮香打斷了女子的話語，反手將千儀摟到了懷中，「我不會忘記，一輩子都不會。我在那時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娶其他女人，你是我陳蓮香此生唯一的愛人和妻子……」

「蓮香，不要再說了……」女子語氣悲哀起來，她又何嘗不想和這個男子廝守一生，白頭到老，可是這殘酷的命運只允許他們相遇，卻沒有給他們相守的機會。

「不，我要說，我知道，要是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個時候放開了你的手，沒有帶你一起走……」他與這個女子十年未曾相見，而這一次，卻將是永別。他十年不曾踏入北境，這一次跋涉千里，為的只是和這個女子做最後的告別而已，「對不起，對不起，請你恨我吧！千儀，對不起……」第一次，如蓮花一般清高淡雅的男子流下了眼淚。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蓮香……」千儀反過身來，和陳蓮香相擁，「這個世上我最感謝的事情就是能與你相遇，如果我能有來世，我只希望能再次遇到你！蓮香，謝謝你，與我相遇。」

陳蓮香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女子，仿佛一鬆開，這個紅衣的女子就會立馬離開一般。

如果在那個時候，我有勇氣牽起你的手，是否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

柳墨辰把玩著手裡的白色小瓶，生肌膏，這種藥他曾聽說過，是洛陽陳家調製的一種百花露，傳說能迅速讓傷口癒合，肌膚再生。江南地區的達官貴胄，劍客遊俠都願重金購買，所以價格不菲。不過這裡竟然是千星宮，那也就不奇怪了。

再環顧屋內，雖然乍看上去都是古樸簡單，但再仔細看，就會發現屋裡的一切都是價值不菲的絕世之品，整個小屋是用一種稀有的驅寒木搭成。這種樹木傳說只生長在極北的嚴寒之地，經過千年風霜而不死不倒，取樹木最內里的一層做成木板，再搭成房屋，那麼便可抵禦一切的嚴寒，使屋內常年如春日般溫暖。

塗滿全身的生肌膏正在發揮藥效，柳墨辰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全身的肌膚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再生，筋脈血管重新接合，粉紅色的肌肉填滿那些駭人的傷口，然後傷口癒合，傷痕再一點一點變淡，最後只留下淡淡的疤。而整個過程全身如火燒般疼痛，再加上驅寒木的功效，柳墨辰頓時只覺得口渴難耐，全身仿佛是被熱水浸泡。他望著外面的皚皚白雪和冷艷的月光，便再也忍不住的奔出屋外。

才出屋，瞬間就覺得涼快了很多。柳墨辰暗自運氣，發現氣息居然比以前更為順暢，全身的筋骨也不再疼痛，整個身體宛如再生了一般。只是依舊口渴難耐，，柳墨辰心裡不由想著，如果這時候有酒喝就好了。再四下一看，發現周圍並沒有什麼人，估計這個別院常年沒有人住，所以也沒有什麼侍衛或奴僕。於是柳墨辰就開始了到處找酒。

柳墨辰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發現一個獨立的院落，四周是白色圍牆與外面的大殿相隔，圍牆上積滿了雪，與整個雪地幾乎融為了一體，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個院落的存在。看似很小，卻每一條走廊旁的小門後面都藏有另一個院落，這是一個院落套院落的奇特建築，宛若迷宮一般。穿過一道又一道門，在一個很像地窖的地方，柳墨辰倒真是發現了許多藏了多年的酒。他打開一壇，頓時一股清香瀰漫滿整個地窖，而在清香中又有種淡淡的甜膩之味。帶著不屬於塞北的細緻之感，這是……

「桂花釀！」柳墨辰輕啖了一口，頓時驚呼道。這的確是南方才有的美酒，採下最是時節的桂花，用山中最清澈的泉水釀成的桂花釀。揚州最好的桂花釀是「稻香閣」的，在十里之外都能聞到它的甜美。這罐雖不及「稻香閣」的那麼香，但口感卻遠甚於「稻香閣」。

想不到這北境之地還能找到這樣的好酒，柳墨辰不禁抿嘴一笑，喝酒的興致頓時就來了，抬起兩壇走出地窖。

走出地窖，柳墨辰卻忽然發現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胡亂的瞎闖，見門就進，但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院落還是沒有自己熟悉的，只是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越走越遠。在

不知第幾次推開門時，柳墨辰竟瞬間呆住。

那是，一座座的墳墓，黑色玄武岩做的石碑整齊的排列著，每一座都已積滿了白雪，遠遠望去，這龐大的墓碑群仿佛綿延到了天邊。

這裡到底安葬的是什麼人？

還來不及思考，柳墨辰就被黑白間的那抹緋紅吸引住了眼光。那是……一隻翩翩起舞的紅色蝴蝶嗎，輕盈的旋轉在黑色的墓碑間，輕快卻帶著某種說不出的莊嚴，這是……

祭舞！

柳墨辰記得幼時在大明宮中見過的，只有高貴的祭師才有資格跳的舞蹈，可以通神靈，安亡魂。

月光冰冷的落滿了庭院，一支無聲的緋色祭舞，那樣美麗卻滿是落寞的雪夜，柳墨辰仿佛忘記了一切，只是呆立的看著，心想那是遺落凡間的仙子嗎？

舞畢，跳舞的緋衣女子轉身才看到了身後一直站立的男子，頓時，一個雪球徑直朝柳墨辰飛了過來，「死男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墨辰措手不及，被雪球正中眉心，只覺得眼前一晃，少刻，才又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那哪是什麼仙子，分明就是千芊！於是順口便回擊道：「醜女人，大半夜的你一個人在這裡幹嗎？又背著我紅杏出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