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香記 第五十八章：李如燕

    大概是哪家的貴公子家道中落，才落得如此下場。婦人也沒有多想，懷中的兒子揚起臉來，一雙大大的眼睛滿是祈求的望著她，喃喃撒嬌道，「娘，就讓我摸摸吧！」

    她對孩子一向寵溺，只好點了點頭，得到允許，孩子也立馬大起了膽子，怯怯的伸出一隻手指，猴兒立刻緊緊握住了手指。

    「啊，娘，你看，你看！」孩子歡呼雀躍起來。

    「嗯，秋寧真是勇敢！」為母親的也忍不住誇獎孩子，一邊說著一邊從荷包中掏出銀兩，那猴兒識得銀兩，立刻抱住銀子跳回了主人肩頭，也像是在呵呵大笑，惹的孩子不由拍手叫好。

    「我學過占卜之術，看這位小公子的面相，定是人中之龍，以後必然是有一番作為。」年輕的藝人從猴兒手中接過銀兩，笑道。

    「多謝這位公子吉言，只要秋寧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就是我這個母親的最大願望。」但聽到有人這樣誇獎，做母親的也是自熱高興，不由又掏出一兩銀子丟到那瓷碗之中，這才拉著戀戀不捨的孩子離開。

    「若是能平安那就太好了。」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年輕的藝人喃喃說道，不知是說給身旁的猴兒，還是自己。

    走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再拐進小巷，很快就看到了一座院宅，正是因洛陽叛亂被貶為了庶人的原洛陽都督兼分司御史徐懷生在長安的院宅。而正帶著兒子回家的美婦正是徐懷生的妻子，長樂王之女李如燕。

    叛亂本是要滅九族的重罪，徐懷生卻只是削去官職，貶作了庶人，所有人都知道武皇一向對徐懷生器重有嘉，這次也是明顯的在偏袒他，所以不少人猜測徐懷生之後必會再飛黃騰達。

    在徐懷生養病在家的這段時間裡，家中任何的奴僕下人絲毫沒有減少，一切如舊。同朝的各路官吏紛紛借探望之由拉攏徐懷生，送禮什麼的自然也少不了。徐懷生一向為官清廉，不肯接受任何的賄賂，而這次大家紛紛是以探病為由，讓他也無法拒絕。但收下後卻都原封不動的保管著，只待以後有機會再還回去。

    一進門，秋寧就喊著肚子餓，丫頭們連忙帶著小少爺去吃東西。

    此時，已經晌午，李如燕問丫頭小翠，「老爺的雞湯可是用最好的烏骨雞陪西市新到的蘑菇，用小火慢慢熬三個時辰？」徐懷生自出獄受傷以來，一切藥材食物都是夫人李如燕親自料理，今日帶著兒子到寺廟燒香祈願，出門前也格外交待。

    「是，都是按夫人吩咐做的，只是，」小翠遲疑了一會。

    「只是什麼？」李如燕見丫鬟欲言又止，於是問道。

    「只是老爺還未用午膳。」小翠只能如實回答。

    「什麼？」李如燕頓時有些生氣起來，「我不是說了嗎，老爺的藥和膳食要按時送進去，不得有半刻的耽誤，我這不在半日，你們竟如此怠慢！」

    「是，是老爺一直在書房，不讓任何人打擾，」小翠連忙解釋道，夫人對待下人一向很好，從不隨意體罰辱罵，大家也很喜歡這個溫柔賢惠的郡主夫人，只有在照顧老爺和小公子的事情上夫人容不得半點馬虎。

    「這樣啊，」聽了解釋，李如燕思考了半刻道，「那你把雞湯端來，我親自送去。」

    推開書房門，就看到伏案已經睡著的徐懷生，因為那場牢獄之災，本有些臃腫肥胖的徐懷生整個人瘦了一半，消瘦後倒卻顯出年輕時的英俊容貌，同時多年的官宦生活褪去了原本的青澀，像是精雕細刻後的璞玉已是通亮剔透，巧奪天工的上等玉器，成熟中不失當年的浩然正氣。

    本是重病在身之人，卻還是放不下朝廷中的事務，勞累後不由的伏案就睡著了，全然不知有人進入了書房。

    「哎，」見到此景，李如燕除了心疼也不知說什麼，這麼多年來，徐懷生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絲毫片刻放下過天下蒼生江山社稷。

    將雞湯放下後，李如燕脫下身上的披巾，繞到徐懷生身後，悄悄為他蓋上，他實在是太困了，所以才會在書房睡著吧。她不忍心將他叫醒，總覺得這個男人大概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能有半刻的休息。俯身的時候看到徐懷生壓在身下的文案露出幾個行字來，赫然是「武三思欲謀反，請皇上徹查。」那字跡分明就是徐懷生的。

    梁王武三思。

    這個在宮中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武皇之侄，李如燕自然認識，況且他向來和徐懷生交好，一手將徐懷生提拔引薦，才使得徐懷生有今日。徐懷生怎麼會……李如燕不由腳步一退，踢到了身後的香爐。

    徐懷生立刻醒了過來，本能的將身下的文案壓好，回頭看到的竟是夫人。

    「哎呀，公子，我本是來給你送午膳的，不想卻把你弄醒了。」李如燕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扣在碗上的瓷蓋。

    「如燕，不是都說了嘛，這種事情讓下人做就好，你就不要這麼勞累了。」看著這碗小雞燉蘑菇，徐懷生不由心頭一暖，自從娶了李如燕後，夫妻兩人伉儷情深，李如燕對他總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得妻如此，他一直覺得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從他失官在家以來，更是不離不棄，照顧倍加。

    舉起湯勺，勺中的蘑菇都被整齊的切成了小片，他知道為了讓自己吃到最新鮮的事物，她總是天不亮就派人到西市買一天中最先上市的。然後親自下廚，不管食物藥材，她都是要一一過問。

    「如燕，我記得你最愛吃這個蘑菇，來，」徐懷生將勺餵到李如燕嘴旁。

    這樣溫柔的舉動也讓李如燕心生歡喜，也許一個女人能找到一個愛自己的男人然後平淡的生活一生，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她有愛她的丈夫，有聰明可愛的孩子，這本身就是多少人羨慕不已的。

    「秋寧呢？」徐懷生知道他們今日去上香，卻沒有聽到兒子回來後一向吵鬧的聲音，有些奇怪的問道。

    「他餓了，在吃東西呢。」說起兒子，作為母親的李如燕眼裡總是充滿了寵溺。

    「走，我去看看這個小傢伙！」徐懷生牽起了李如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