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拽著,從船艙內牽出。
站在前方的陸修回過身,輕輕的撇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竟回身走到她面前,將自己的兜帽蓋在了她頭上,「臉蒙上些。」
「怎麼?怕被人發現你劫持皇后?」程慕清狡黠一笑。
陸修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往上一抬,「皇后如今,已經在皇宮中了。我又怎麼可能挾持皇后?」
程慕清眉頭蹙了一下,隨即又松展開來,「放心,我暫時不打算逃,所以你也沒必要誆我。」
「誆你?」陸修臉上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笑,「你可知,如今在傳什麼嗎?」
她直視他,一雙杏眸一眨不眨的,眼中帶著幾分探尋。
「傳……晉順帝於程國公府門前,求皇后回宮。」
程慕清腦子「嗡」的一下,如用被炮仗炸了般,一時沒了話。
「現在坊間都在說,你與晉順帝鬧脾氣,一氣之下出了宮。晉順帝挨家挨戶的排查,也是為了你。後來才發現,你只是回到了程國公府,於是便去程國公府求。為表誠意,便在大門前站了足足三日,才哄回了皇后。」
程慕清臉上的淡定之色再也藏不住,化作一團陰霾。
「他可真傻,身為皇帝,居然還要看一介婦人的臉色。」陸修嗤笑一聲,滿臉嘲諷,「如今,他在坊間算是威嚴驟減。」
百姓最喜歡這種皇家八卦,如今林珩的所作所為正好蠻族百姓們的好奇心。
身為帝皇,竟能拉下臉做這樣的事。想必這期間,百姓之間的討論都是林珩。
「只不過,他這樣做也於事無補。不管是皇后失蹤,還是皇帝求妻子原諒,結果都是大晉失去威嚴。」陸修鬆開她,很滿意她現在這副失神的模樣。
不一樣……
程慕清目光黯淡了一瞬,前者,會讓她受世人攻擊。後者,則是他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保護她。
她一點點捏緊拳頭,指甲陷入肉中的疼痛感讓她找回了些許理智。
「他對你如此,看來你會成為我一枚很好的籌碼。」
程慕清白他一眼。
「走。」陸修自不會等她一直發呆。
程慕清被身後的護衛推了一下,這才走起路來。
南方的空氣潮濕悶熱,她不過走了兩步,臉上便沁出了汗水。她四處打量一番,發現自己跟著他們走入了一座小村子。
村子中的房屋一個挨著一個,阡陌交通的稻田中,長著嫩綠的苗。
因為前一陣的連續多日降雨,草葉上都還掛著露珠,就連她腳下的土壤也濕乎乎的,將她的鞋底都沾染上了。
這是他的老窩?
怎麼看著還挺和諧?
也不知道這裡是哪,從京城離開後便一直走水路,好不容易腳踏實地,又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
程慕清回眸望了一眼,她身後跟著五六十名壯漢。他們穿著陸記鏢局的衣裳,他們這一行人,看上去妥妥就是一副護送重要人物的樣子。
「殿下!是殿下回來了!」
正待她到處觀察時,老樹下乘涼的老婦人忽然驚叫出聲。
緊接著,陸續幾名男女老少紛紛上前,將陸修層層圍住。
「陛下!您瘦了……」
「陛下,怎麼樣?我們大啟可是有復興的希望了?」
「陛下……」
那群人圍著陸修問個不停,程慕清一時竟覺得有些詫異。
「我們主子可是比那什麼廢物皇帝得民心。」押著程慕清的壯漢笑道。
程慕清不咸不淡的「哦」了一聲。
那方陸修不知說了什麼,人群才漸漸不再往他身上貼了。他又拱了拱手,才從人群中徹底走出。
走出來的那一瞬間,程慕清覺得,他好像是在看自己?
「走。」漢子將她一推。
「去哪?」程慕清問,看上去頗為理直氣壯。
「你身為人質怎麼一點人質的樣都沒有?」陸修有些好笑。
「大哥~我們去哪啊~」程慕清縮縮脖子,頓時化作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
押著她的壯漢頓時鬆開她,仿佛是沾上了什麼不趕緊的東西。
就連陸修的嘴角也抽搐了兩下。
不遠處的楚氏更是別過頭,一副沒眼看的模樣。
「殿下哪裡帶回來的姑娘,可真有意思。」站在陸修身邊的婦人忙笑起來,「真是個可愛的姑娘。」
程慕清身上被換上了乾淨整潔的裙衫,看上去像是某位大戶人家的姑娘。於是,有些人便想歪了。
「是啊是啊,不知可是未來的皇后?」有人打趣。
不巧,不是未來,是現在。程慕清在心底吐槽。
「咳咳。」陸修乾咳兩聲,對一旁的婦人笑,「為了姑娘家的名譽,大家不要多想。」
眾人一副瞭然的模樣。
殿下這是維護姑娘的名譽呢。
見眾人想歪,程慕清不由得面露些許鄙夷。這些人怎麼想的呢?她堂堂一介國公嫡女,能文能武,他一個國都被滅了的太子配的上她嗎?雖然現在她淪為階下囚了……
她一向會苦中作樂,因而此時也在用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分散自己心中的不痛快。
她想林珩了。
那個傻小子,居然為了她,不惜損害自己的名聲。
真是……太傻了。
壯漢沒給她繼續發呆的機會,而是拽著她帶入一間農院,將她扔入了房間。
這間屋子一看便沒住過人,潮濕的木板上已經冒出了灰白的細毛,整間屋子更是充滿了刺鼻的腐敗味以及潮濕的土腥味。
程慕清走到床前,她的手還被捆在一處,因而只能雙手並用,去掀被子。
被子下,還藏著些蚊蟲。
她擺擺手,嘆了口氣,是怎麼也坐不下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
「怎麼?不歇會兒?」
進門的青年人身高挺拔,眉眼俊秀,只是一張白淨的臉上卻布滿了疤痕。
「楊舒睿?」程慕清終於看到看他真實的模樣。她還是下意識想叫他「陸老闆」,可她知道,那個稱呼再也不能屬於他了。
「嗯。」楊舒睿平靜的走到她面前,露出了手上的匕首。
「想殺我?」程慕清沒想到他會突然對自己有殺機。
畢竟在路上那麼多天,他都沒碰自己一根汗毛。如今都入賊窩了,他卻拿出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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