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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離說完事情的經過出來,天色已經到了晌午。她走出大堂,抬頭看一眼辣辣的日頭,心裡莫名升起一股奇怪的躁動,怎麼回事。她拍拍胸口,努力壓下心裡那股難受的感覺。
梁融正好過來,見她臉色不好,擔憂扶住她「怎麼了這是?」
蔣騰整理好記錄,走出來看到這一幕,也略表擔心「關姑娘可是哪裡不適?」
梁融冷冷看他一眼,嚇的蔣騰一哆嗦。心下立刻反應過來,這不會是懷疑他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吧?天地良心,他不是那種酷吏,除了定性窮凶極惡的犯人,哪裡用過刑。
關離搖頭,解救了蔣騰。「沒什麼,可能是天氣太熱,有些中暑了。」
梁融心驚,立刻給她把脈。這一探究,還真有些暑氣。當即不管不顧,一把將人抱起來,往外面走去。邊走邊吩咐下人,準備馬車。
蔣騰看著急匆匆離開的承王,心裡驚嘆,傳聞不是說這位殿下不近女色嗎?王都里的貴女都傳言,殿下的心裡若不是有人了,就是愛好斷袖。而今這樣子,難道這位是他的心上人?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按道理,兩人應該是才認識。可那親密的樣子,分明是相識已久。難道那位就是殿下的心上人?好像也不對,要是心上人,幹嘛不娶回去?偏偏放任人家流落民間,成了通緝犯?
要是不喜歡,那剛才的擔心實在不是作偽。蔣騰的職業習慣讓他一陣聯想,忍不住就想的越來越多。
黑青走來,從後面拍一下他的肩膀「別看了,咱們的心思還是多花在案子上的好。」
蔣騰輕微一嚇,狐疑問黑青「殿下與你,是否早已認識那位關姑娘。」
「豈知認識。」黑青譏諷笑笑,眸子裡複雜的很「她啊,是我跟承王的債主。」
蔣騰一聽,愣住了「債主?」這還真是個驚奇的答案。黑將軍也就算了,承王殿下會欠她什麼?一向木訥的蔣騰忽然開竅「不會是情債吧?」
黑青無語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太多,還是趕緊審案。殿下剛才跟我說了重要的線索,咱們趕緊去查一查。」
提到案子,蔣騰收起心思,專注到案子上來。
關離被梁融抱上馬車,整個人有點暈乎乎,眼前莫名發黑,恍恍惚惚看著梁融抱著自己,趕往藥鋪。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她恍惚聽到梁融端了一碗難喝的藥,逼自己喝下去。關離忍著難受喝完藥,還是昏睡過去。可身上那股子奇怪的燥熱,總算降下來。
梁融見她安穩睡著,輕輕在她唇上一吻,才戀戀不捨放開她。
小乞丐躲在門邊,看著這一幕,有些害怕的看著梁融。梁融掃他一眼,關上門。隔絕門內的關離,梁融站在門邊問小乞丐。「小傢伙,你阿姐因為你阿爺交代的事,累的中暑。你能否告訴我,他到底交代了你什麼?那張血書上,寫的是什麼?」
昨日關離的神情他看在眼裡,可她不想說,自己也不追問。他是絕對不信,老乞丐只單純讓關離照顧這小孩。
小乞丐低垂著腦袋,握緊小拳頭,不敢看梁融,也不肯說話。
見他如此,梁融不著急。而是略帶擔憂道「你阿離姐上次之後,身受重傷,身體一直沒好。這次你阿爺交代的事,我想幫幫她,她卻寧願自己承擔。可你也看到了,她這身體吃不消,才一日,就暈過去。」
他蹲下身,露出期盼的表情。「你若是真將她當親姐姐,便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你總不想見到阿離姐像你阿爺一樣,吐血而亡吧?!」
最後幾個字,嚇的小乞丐抬眼看梁融。不,他不能,他不願意看到阿離姐吐血死了,那他就真的沒有親人了。
小乞丐眼裡含淚,委屈擔憂道「我....我不知道,阿爺不肯告訴我,我也不識字,真的不知道阿爺說了什麼。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梁融柔和問他,一點壓迫感都沒,仿佛一個貼心的大哥哥。
小乞丐摸掉眼淚「但是我偶爾聽到阿爺說,他造孽太多,這輩子若是不能償還,只怕死不瞑目。」
梁融微動,繼續問「那你知道,是什麼孽嗎?」這肯定跟老乞丐交代關離的事有關。
小乞丐搖搖頭,「阿爺從來不肯說,只是偶然有時候,他喝醉了,會哭,說什麼那些人是無辜的,好幾萬啊之類的。」
梁融一頓,好幾萬?什麼意思?死了好幾萬人?怎麼死的?是老乞丐造成的?什麼時候的事?他直覺,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為什麼老乞丐要將這件事告訴關離?
梁融擔憂,關離不會又被牽扯進什麼不好的事件中了吧?他嗤笑一聲,摸摸小乞丐的頭「別哭了,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回頭再仔細問問她。今日的事,你當我沒問,別告訴你阿離姐。」
「那阿離姐她...她會有事嗎?」小乞丐擔憂的很。
「不會,她會好好的,我會保護好她,一定不讓她受傷。」梁融眼中堅定,這一次,他一定會保護好她。
小乞丐被安慰再三,才小心回房休息。梁融走到床邊,看著沉睡的關離,忍不住抬手撫摸她的臉「你這丫頭,也太會給自己攬事。」
他愛她這樣的性子,可有時候又討厭她這樣的性子。遇事寧願自己扛,也不會找人幫忙。如果老乞丐交代的事,當真那般嚴重,定然不是她一個人能解決的。
但是為何不對他說?是擔心他,還是不信任他?梁融不喜歡第二個答案,但也不喜歡第一個。他想成為她最親密的人,心中對彼此坦蕩,沒有秘密。越是相處,就越是想要得到她的全部。
阿離嚶了一聲,側身換個姿勢睡覺。正對著梁融,安穩的很。梁融就這般靜靜看著她,凝視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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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騰是個行動派,有了線索立即開查。率先就是跟幾個目擊證人聊了聊,好在幾人比較配合。正好褚縣令死了,也沒什麼好顧忌的。
只是人證有了,物證卻沒有。別的不說,褚縣令家中被洗劫一空,有點有用的東西都沒剩下。而真兇伍建賓也已經死了,這事兒,就變的微妙起來。
按說,人證有了,而且好幾個,遇上兇手已經死掉的情況,這案子完全可以定性。給孔修儀清白,讓褚縣令定罪。可問題在於,蔣騰跟他身後的勢力,要的不知這麼簡單。
他們需要一個更有利的理由,將這個案子鬧大,撕開南海的口子。
這路,該怎麼走才合理?
蔣騰看著幾張供狀,敲打著桌面,翻來覆去,忽然問衙役「受害人的家屬呢?傳喚了嗎?」
衙役聞言,點頭道「傳喚了,柳氏已經在外面等候。」
「那就傳進來,本官問問再說。」證人的口徑幾乎一致,全部認同是伍建賓殺人栽贓,誣害孔修儀。
柳氏當日不在現場,得到消息就被來來告狀。蔣騰見到門外恭謹進來的婦人,細細打量一番,心中有了計較。
他啪的一聲,拍響驚堂木「大膽婦人,竟然敢誣告無辜學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柳氏聽到怒喝,嚇的立刻腿軟下跪。「大人饒命,民婦沒有誣告,真是哪孔秀才殺了我男人。」
「混賬!」蔣騰一拍驚堂木,指著她道「眾人都已經交代,當日分明是伍建賓持刀殺人,栽贓嫁禍給孔秀才,為何你就一口咬定,是孔秀才殺的人?你可是在現場,親眼所見?」
「沒沒沒,民婦沒有看見。」柳氏哆嗦慌亂,想著褚縣令跟伍建賓都死了,她若是承認誣陷,豈不是自尋死路。於是眼珠子亂瞟一陣,大聲道「大人,是....是曹葉,是他告訴我,我男人被孔修儀殺了,又是他拉著我來告狀。我一個婦道人家,死了男人六神無主,哪裡知道裡面的道道。」
見她委屈垂淚,蔣騰目光冷漠。斷案這麼久,真哭假哭,真情假意,他還是分的清楚的。這女人一身好面料,男人死了才多久,就穿的花枝招展,哪裡像是死了男人的樣子。
只怕是早日盼著她男人死,自己好撈好處。
「這麼說,都是曹葉的錯?」蔣騰淡淡道。
「是是是,都是他的錯。」柳氏用力點頭,趕緊將事情推到曹葉身上。反正那日暴動的時候,他就被人打死了。他平日得罪的人多,眼下早已是黃土一杯,死無對證。
柳氏暗中慶幸,曹葉死的真的太對。
蔣騰沉默看她一下,猛然拍響驚堂木。「大膽賊婦,滿口胡言,真以為本官好糊弄。你男人才死了多久,你不給他披麻戴孝守寡,也就算了。竟然還穿的這般艷麗,哪裡是剛死了男人的樣子?」
「你家裡全靠你男人買賣糖人過活,就是賣一年糖人,也穿不起你身上這身料子。我看你分明是跟人合夥,害死了你男人,從中得了好處。如今明知曹葉已死,死無對證,就想將事情推脫到他身上。」
「還不從實招來,小心本官大刑伺候。」蔣騰一口氣說完,罵的柳氏直哆嗦。她本就膽怯,哪裡受得住他這番威懾。
可她不想死,於是依舊咬牙硬撐,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全是曹葉做下的孽。
蔣騰見她執迷不悟,也懶得多費口舌,直接讓衙役上刑。這幫衙役是黑青的人臨時充數,都是當兵的,受的是軍棍。執行起來,手下也兇狠。
柳氏不過吃了兩下軍棍,就扛不住,全招了。
黑青看著這份證詞,也是詫異「這麼說,他們早就選了賣糖人的當替死鬼?」
蔣騰頷首,飲用一口酸梅湯,消消暑氣。「還真是厲害,我本以為他們是臨時設下的陷阱,現在看,早幾日,他們就選中了賣糖人的。案發當日,柳氏故意拖著她男人,連累他晚去,失去攤位。」
「這才有了後面的爭執鬥毆,栽贓誣陷。」黑青接話,冷笑一聲。「賣糖人的也是倒霉,攤上這麼個媳婦。」
蔣騰頓了頓,淡淡道「也算這買糖人的活該,性子不好,一喝酒就對柳氏拳腳相加。柳氏這才狠心,同意了伍建賓的做法。」
「只是,為什麼他們會選擇這個人?那麼多人可以選?伍建賓也不是個正義的,怎麼會管人家閒事?」黑青疑問。
「這正是我要說的,柳氏跟我說,她男人曾經進過縣衙,為褚縣令的小兒子做糖人。但他回來後,卻有些戰戰兢兢。柳氏不敢問,可過了幾日,他男人喝醉了,說,他見到褚縣令殺了人,為了掩蓋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黑青緊張問。
蔣騰搖頭「柳氏說他擔心害怕,生怕被人發現,逃回來,連賞銀都忘了拿。」
「可看樣子,肯定是被發現了,不然能被選中,丟了性命?」黑青揚揚手裡的口供,搖頭嗤笑幾聲。
蔣騰點頭,表示贊同。他陷入沉思,身東西,能讓褚縣令如此看中,竟然在自己家中殺人?
黑青也好奇,不過這個容後再說。「你之前不是讓我詳查褚縣令的家人嗎?我還真發現一件事。」
「何事?」
「褚縣令後院裡養了不少姨娘,可最得寵的,只有一個叫洪娘的。她厲害,給褚縣令生了兒子,幾乎在褚家橫著走。」
蔣騰偏頭疑惑「這說明什麼?」
「別著急,我還沒說完!」黑青笑笑,說著侯三那小子弄來情報。「別看外面傳言,說阿離殺了褚縣令全家,可實際上,這個洪娘在出事的前一天,就有事回娘家了。」
「我找人驗看過傷,當日真正死於關離刀下的,只有褚家父子,跟那個李管家。而其他那些下人姨娘,卻是其他人幹的。」黑青冷笑一聲「這是有人藉機栽贓,想要將自己摘出去,隱瞞他們的動機。」
「那個洪娘,現在人在何處?」蔣騰認為,這定是一個突破口。
「這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件事!」黑青放下供詞,嘆息一聲「她們母子失蹤了。」
「失蹤?還是被人滅口?」蔣騰不信事情這麼巧。
「我查過,這洪娘說是回老家鳳縣,可她娘家人早就死光了。唯有一個表哥還活著,而非常巧,這人,正是一個鏢師。」黑青說出重點。
蔣騰一聽,就想到了梁融帶來的消息「鏢師?這就有趣了,總不能,是洪娘勾結她這表哥,謀財害命吧?」這案子若是如此簡單,才有鬼。一個小小的鏢師,哪裡有那份頭腦,鼓動民心暴動?
黑青贊同笑笑「我也不信,所以,我已經派人去查這個鏢師。如果他真是當日領頭造反的,那只能說,咱們要找的人,本事太大,太能藏了。」
蔣騰也笑笑,這案子,真是越來越複雜。複雜了好,複雜了,才有文章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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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青提著一堆吃食,出現在關離家門口。他來,是想告訴梁融事情的進展,順便,不,主要是來跟關離說說話。只是人到了門口,又扭捏猶豫起來。他露出一個傻笑的表情,一會兒又露出個嚴肅的表情,接著又露出個可憐的表情。
嘴裡不斷重複一句話,阿離,好久不見啊。
他儘量想讓自己輕鬆一些,可怎麼都覺得變扭。
然後就在他露出傻笑神情時,門開了。梁融站在門內,淡淡看一眼他愚蠢的樣子,譏諷他「怎麼,你也中暑了?」
黑青白他一眼,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拉長脖子往裡探看了一下「阿離,不在啊?」院子裡只空空的,沒有關離的影子。
梁融讓開,放他進來。梁融本要出門買菜,見他手裡拿了吃的,也就懶得去買。「喝了藥,還在睡。」
黑青不知輕鬆還是頭疼,跟在他身後進門,將東西放在石桌上。「我可不是單獨來見她,我是因為發現重要線索,才來找你的。」
黑青此地無銀三百兩道。
梁融懶得問,淡淡道「什麼事情,用得著你拿著一堆東西來?」昨日來看他,也沒見這麼殷勤。
「我...我心好啊,擔心你堂堂承王殿下,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我要是不給你弄點吃的,你還不得餓死?」黑青嘲笑他,邊說邊將食盒打開,是新做的飯菜,還熱著。
梁融掃一眼「那你長話短說,說完趕緊走,不然阿離該醒了。」
黑青.......
他癟癟嘴,剛要張口,卻見關離開門走來。見到黑青,先是一愣,然後微笑道「黑青來了?」那口吻,哪裡是好久不見,對他有恨的樣子,分明是昨日才相見,看到鄰居好友串門一般。
黑青聽了一頓,眼裡濕潤。他忙轉頭,掩飾自己的眼淚。再轉身,關離已經坐下,看見好吃的,食指大動。
黑青憨憨笑笑「是啊,擔心你病了,吃不好,所以送點吃的來。」
關離笑笑「多謝啦!小乞丐呢?在屋裡沒,我去叫他吃東西。」她起身,走向小乞丐的屋子。
黑青見她離開,擦了擦鼻子。梁融看一眼關離的背影,才轉頭笑黑青「放心吧,她早就不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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