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術士 第14章 幻象魔的校園怪談（四）

    鄭圓圓沒命的跑著，那種如附骨之疽般的感覺卻怎麼也甩不掉，她只敢看著前面搖曳的路面，因為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的目光往邊上撇去，會不會再看見那張可怕的鬼臉。

    前面的一個轉角散發著明亮的光芒，那是教學樓晚自習的燈光。鄭圓圓開心極了，她從來沒有那麼期盼過枯燥而又無味的晚自習。

    走過轉角，她終於看見了同學們一個個熟悉的身影。欣喜之下，她卻沒有注意到那些以往活潑的臉龐變得有些木訥呆板。

    鄭圓圓走進教室，頗為鄭重的敲了一下班級們，喊道：「報告！」

    講台上的老師轉過頭來，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微笑，輕輕的說道：

    「請進，鄭圓圓同學。」

    她快步跑進座位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卻並沒有急著和同學們說什麼。一連串的恐怖事件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信任誰，也忘記了此刻她的臉上還帶著一張蒼白的人皮面具。她只是大口的喘息著，新鮮的空氣蕩漾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那麼，今天的美術課開始了！」講台上的老師平靜的說道。

    「美術課？」鄭圓圓心中一驚，抬頭看去，發現講台上站著的老師並不是自己出門之前的那個英語老師，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望向周邊的同學們，那原本就不真實的身影突然變得更加虛幻起來。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教師中，他們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然後化為點點塵埃，與空氣融為一體。

    「聽我講課！聽我講課！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看著周圍的同學一個個消失，講台上那個陌生的男子突然狂亂的大吼起來，言語焦躁而不安。

    他跑到教室中間，用手抓著那些空氣中並不存在的塵埃。然而，每當他的手到一處，那些身體便消失在那一處。

    「回來！快回來！」那個自稱是美術課老師的男子變得愈發狂躁起來，他不安的在教室裡面到處亂跑，把那些塵埃混雜在一起。

    終於，教室裡面一個虛幻的身影也沒有了，所有學生都飄散在空氣中，就像是那些四月的柳絮，在空中肆意紛飛，最終卻消散在不知名的角落，除了給城市裡面的人們平添一些煩惱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那個美術老師終於停下來了，他呆呆的站立在教室的中間，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哽咽道：

    「為什麼...為什麼從來沒有人願意聽我說一句話。娜娜不願意看見我，學生們在課上無視我，就連我的父母也嫌棄我沒出息。」

    「滴答。」

    一滴眼淚掉在教室的地板上，打濕了那塊見證歲月的大理石，也打在鄭圓圓的心上。

    「老師，你別哭，我願意聽你的課。」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聽我的課！聽我講講話！」美術老師突然興奮的大喊大叫道，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鄭圓圓，眼光中充滿著激動和喜悅。

    「恩，我願意！」鄭圓圓看著美術老師剛才的表現，一下子回想起了自己曾經在美術課音樂課上面的表現。因為這些課程並不算入期末考試總分的緣故，幾乎沒有學生願意聽這些副科老師的話，在他們的課上表現的極為不尊重。

    但是，鄭圓圓卻和其他人不一樣。因為，她的媽媽便是一個副科老師，在家裡聽多了她的嘮叨，學校內對於那些平凡的副科老師也會特別尊重。

    「讓我們開始上課吧，鄭圓圓同學。」那個男子不知道何時已經止住了淚水，向著鄭圓圓給了一個巨大的微笑。

    「今天，我們要學習的內容是：第七章，印象派繪畫的歷史。」美術老師說完，從講台里掏出一本血淋淋的教科書開始了他的講解。

    奇怪的是，鄭圓圓卻並不覺得恐懼，相反，她聽得無比認真和投入，甚至不時的與老師提問互動。而老師也耐心的一一解答，甚至還拿出一隻由滲著人血的人手指骨作為粉筆，在黑板上繪畫講解起來。

    當繪畫出現一些不合適的地方時，他甚至還會拿出一隻斷手做的黑板擦，把講台上面的遺漏之處重新修改一遍。

    鄭圓圓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可以如此認真的去聽一節課的內容，但正是在這樣古怪的環境裡，她做到了。正當她以為一切就會這麼平靜而美好的進行下去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面清脆的「噠噠」聲。

    她轉頭看去，發現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不屑的站在窗外，兩隻眼睛斜著打量著站在講台上的美術老師。

    「張文遠！你這個混蛋！我不希望下次再看見你那些內容垃圾，毫無意義的情書了！真是的，多大了，還和小孩子一樣，跑到我的單位去給我送情書！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說完那個女子便從包里掏出來一封粉紅色信封，當著那個美術老師的面，撕掉了。

    「小倩！你怎麼會有男朋友呢！那個撐著啤酒肚，滿腦肥腸的老男人怎麼可能是你的男朋友？他除了是你們公司的高管他還有什麼能....」話沒說完，就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

    「我不許你這麼說我男朋友！」那個女孩尖叫著，似乎有些羞愧的打斷了張文遠。

    在鄭圓圓的眼裡，原本那個一臉慈善的男人瞬間消失了。他的身影變得模糊而又閃爍，卻越發的龐大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那個女孩。

    原本安寧的教室也消失了，變得扭曲而猙獰起來。教室裡面那些淡黃色的桌面突然變得活了過來一般，捲曲著，上面還有著一些淡淡毛孔，就好像一張張摺疊的人皮書桌一樣。

    電燈也不再閃爍柔和的白光，而是變為了一種妖異的血紅色，把張文遠那張本來就通紅的臉變得更加扭曲恐怖起來。

    教室的白牆上有多了一道道鮮紅的手抓印子，一個個臉龐在印子中若影若現，就像是在哀嚎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美術老師張文遠變成了這個教室的中心，他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而又扭曲。他的雙手緊緊的扣著自己的頭，然後用出全身的力氣在自己的頭皮上面撕扯，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為什麼！為什麼！不要遠離我！小倩！小倩！快回來，我求求你，快回來！」男子悽厲的叫聲迴蕩在不大的教室里。

    鄭圓圓感覺一切仿佛正在遠離她，而自己則處在無盡虛空的邊緣。

    燕江高中，建校第4年。

    因為「問題學生」數量眾多的原因。老師和學生的關係處的特別差，又因為學校管理層的問題，經常連工資都發布出來。整個學校的老師，陷入了一種學校里的恐慌狀態。他們既無心教書，又因為工資拖欠的原因，無法正確處理好自己的人際關係。

    美術老師，張文遠便是其中之一。

    從小追求藝術夢想的他，放棄了去外資企業的工作機會，而選擇了一份工資微薄的中學美術老師的工作。但因為中學裡的學生忙著高考，美術得不到重視，每次的美術課他都被學生取笑和戲弄。

    那段時間裡，就連和他相戀大學的女友也瞧不起他，甚至沒有讓他說過一句完整的話，就打斷他，讓他閉嘴。

    沒有人知道，這一切，對於一個只在象牙塔里生活過的學子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

    不，也許，那棟他一躍而下的教學樓，從那血肉模糊的屍體裡看出了一個被囚禁的靈魂那無盡的辛酸與苦悶。

    當夢想成為現實的對立面時，堅持的唯一意義就是痛苦，我們為什麼要堅持？

    也許，就是為了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