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潔豎著耳朵聽見了隔壁撲通一聲,頓時眼睛大亮,忙跳起來,將剛剛抖在湯碗裡的藥粉包胡亂團了團丟在地上匆匆道:「我要出去一趟。我帶來的馬車呢?趕緊叫他們準備。我這就走。那丫頭你們好生照看。我很快就回來。」
老鮑氏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滿面懵圈,根本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沈潔急急地跑了。
「品紅!」老鮑氏忙高聲叫人。
品紅連看都不看那倒在地上的小丫頭一眼,只是利落地大口地吃著飯菜,聽見老鮑氏叫人,也不著急,只先滿嘴裡塞著飯應了一聲:「來了。」
咽了飯,端了旁邊一早晾好的茶水過來,漱了漱口,才站了起來,命人:「把這小姑娘抬回十二小姐的院子,任何人不得打擾。若是醒了叫人時,就說十二小姐說了,她是累極了,吃著飯就睡著了。十二小姐體恤她,所以讓她回去自自在在睡一大覺。」
婆子應了,低頭辦事。
品紅這才去見老鮑氏。
「外頭怎麼了?」老鮑氏一邊憂慮,一邊吃喝。
「回老太太,那個跟著十二小姐的小丫頭昏倒了。」品紅不抬頭。
「哪兒是昏倒了?是藥倒了!」老鮑氏說著,筷子指了指被沈潔扔在角落裡的藥紙包。
品紅哦了一聲。
「怎麼剛才端過去的湯你沒喝?我眼看著她把那藥粉撒在了湯碗裡。」老鮑氏好奇地看著品紅。
品紅心內微哂,卻依舊低著頭,安順地答:「那是老太太最愛喝的雞湯,奴婢捨不得喝,想留到最後。」
原來是誤打誤撞。
老鮑氏點頭,指指大湯碗,示意品紅舀湯,單手接過碗去,喝了一大口,一臉悲從中來:「也不知道老爺在牢裡有沒有雞湯喝。」
說著,又連著喝了兩大口,飲盡:「再來一碗。」
品紅低頭盛湯,隨口道:「爺不是打聽了來麼?濯小姐送了肘子鴨湯過去,老爺沒受委屈。」
老鮑氏愁眉嘆著氣,又撈了一塊雞湯里的肉吃了,揮手令人撤了殘席:「剩下的你們分著吃了吧。」
品紅面無表情地就要退下,又被老鮑氏叫住了。
待眾人散盡,老鮑氏拉著品紅,揉著眼睛帶著哭腔:「你大爺說,明兒你老爺的案子就要開始審了。那吉少卿又不是什麼好人,連你大爺一面都不肯見。這可怎麼好?若是那沈利拿了確鑿證據出來,你老爺不認的話,人家打他可怎麼辦?我想到這裡,就愁得連口水都喝不下……」
那剛才那八個菜一大碗湯是餵了狗麼?!
品紅低著頭,平板地勸道:「明天才頭一遭過堂,不會就打的。爺不是已經跟十二小姐討了主意回來了麼?老太太不要急躁,且等著罷。」
老鮑氏遲疑了一瞬,低聲道:「昨兒他回來,跟那十二小姐說什麼了?你聽見了麼?」
品紅心底一顫,手指有些發涼:「並沒有。那小丫頭兩隻眼睛直冒凶氣,奴婢被趕到院子外頭了。奴婢想著,反正爺回頭是一定會跟老太太說的,就沒想辦法往前湊。怎麼老太太沒問爺麼?」
「唉!那孩子只說要再去見他爹一回,還從我這裡搜颳走了一隻小鳳頭點翠步搖呢!說是須得再去使些錢,後頭怕是不讓外頭的人再去探監了,怕串供。」
老鮑氏這回是真的憂愁起來:「我這心裡總覺得特別不對勁兒。」
是,是不對勁兒。
品紅的眼角不停地跳。
但她一個字都不敢說。
……
……
沈潔急匆匆登上馬車,低聲急急吩咐:「快,去王府。」
馬車夫手裡的鞭子一頓,轉頭低聲問:「花枝呢?她怎麼沒服侍小姐回去?」
「都走了,誰看著這府里?你還不快些!宵禁前我還得趕回來呢!」沈潔急得在馬車裡直跺腳。
嗯,原來不是要藉故潛逃。那就行。
車夫放了心,鞭子甩開,繞了幾條街,悄悄地去了衛王府後門。
沈潔跳下車來便往裡闖:「我要見王爺!王爺在哪裡?」
衛王這個時候正在強壓著怒氣,目光沉沉地看著跪伏在地的穆嬋媛。
「你昨天告訴我,那章娥已經動了三分心思,只要晾她兩三天,她自己就會送上門來。這就是你說的自己送上門來?」
穆嬋媛雙手貼在地上,跪得規規矩矩,甚至連寬大的襦裙披帛,都美麗地圍在她的身邊,險些便展成了一朵巨大的蓮花:
「王爺,章娥確已外強中乾。妾身對她的預料絕對沒錯。妾身只是沒猜到,蔡家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將她送出了京城。王爺若是對她志在必得,那不如速速派人去追。」
衛王冷冷地從穆嬋媛頭上抬起目光,看向門外:「把你和章娥的對話重複一遍。」
穆嬋媛微微一滯,低頭道:「那章氏口出不遜,言語無禮,王爺何苦要知道?」
「穆氏。」衛王的聲音清淡疏離起來,卻蘊含了一向少見的威壓。
「是。妾身這就細細回稟王爺。」穆嬋媛手指一抖,忙開口答應,卻又不肯全盤托出,只撿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說了。
衛王把身子靠在了高背椅里,定定地看著她,忽然高聲道:「傳昨日跟著穆孺人出去的車夫進來。」
穆嬋媛臉色一白,猛地抬起頭來:「王爺不信妾身?那又何必要把這麼大的事情交給妾身去辦?」
「你若再放肆,孤王就讓府里的婢女婆子,掌你的嘴!」
這個時候,衛王看著她的眼睛,就像是狼的眼睛一樣,隱隱地紅。
穆嬋媛身子一抖,慌忙低下頭去,緊緊地閉上了嘴,也閉上了眼。
完了。
車夫有些磕巴,但複述出來的對話,卻比穆嬋媛多了一倍不止。
當聽到「在大理寺的活口證人,最後會供出來誰」的話時,衛王眯著眼睛看向了穆嬋媛:「你竟然連這個,都敢欺瞞孤?」
話音未落,外頭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人,卻是原本把守後門的管事,臉色發白:「殿下,那個沈潔來了!還問,連章娥都能被皇后娘娘接進宮,她以後怎麼辦?是也進宮去給陛下做嬪妃,還是進王府,給王爺您做側妃?」
咣當!
衛王霍地立起,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地上的穆嬋媛臉色騰地蒼白起來,抬頭與臉色同樣白成了一張紙的衛王對望著,彼此眼中,是越來越濃郁的恐懼!
皇后發現了衛王府對章娥的覬覦!
所以出手把人帶走!
她自然也會監視衛王府!
所以,沈潔、沈利、這個案子,他們跟衛王府的關係,已經完全暴露在了皇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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