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和游氏都低下頭照看自己的女兒,朱冽則很清楚母親現在的狀態其實已經極為不悅,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鍾氏不知道穆嬋媛哪裡說錯了,有些莫名地看著羅夫人。
穆嬋媛極快地改了策略,瑟縮了一下:「我只是想說,那時候的事情怕是還得有個人去說……我當時嚇都嚇死了,哪還……」
羅夫人淡淡地別開了臉,看向安靜地倚在母親懷裡的沈濯。
沈濯心知肚明在場的人已經對穆嬋媛生了戒心,這也就夠了,笑了笑,仰頭看向羅夫人:「姨母,表姐一向不擅言辭。那時候梅姐姐又躍下曲江救我,可不就只有穆姐姐一個人能幫我們去說這些事了?」
羅夫人眉梢微微一動,探手試了試她的額頭,嘆氣道:「已經起熱了。你還管這些,還不快躺下呢?」
沈濯嗯了一聲,卻伸了胳膊抱住羅氏的腰:「娘,我不舒服,你不要走……」
羅氏哄著她躺下,又垂淚道:「我這個女兒,從小就三災八難的。這真不知道,究竟是哪輩子沒修夠……」
游氏和羅夫人都勸她。
穆嬋媛則悄悄地在鍾氏耳邊說了幾句話。母女兩個的眼角都帶上了三分喜意。
沈濯看在眼裡,心中冷笑。
想去皇后面前出風頭,好啊,我讓你們去出個夠!正好我不想攙和皇家的事情呢!
果然,不一時,內侍前來請羅氏:「……娘娘聽說令愛落水,極為憂心,請夫人過去問問端的。幾位正好都在,一起去吧。」
扶著朱冽的手站起來,沈濯故意輕輕地咳了兩聲。
內侍一愣:「不是說沈二小姐無妨麼?」
羅氏皺起了眉:「這樣冷的天,她掉進那樣冰冷的曲江里,怎麼可能無妨?」
咦?還沒有人這樣不客氣地對自己講話呢!
內侍的眼睛還沒瞪起來,羅夫人便接過了話頭去:「沈姐兒怕是風寒了,別過了皇后娘娘才好。不然我陪著我妹妹走一趟,她們小姐兒們就算了?」
內侍板起來臉:「左右都要歇著,那就去紫雲樓歇著吧。那邊請太醫看脈還方便些。」
竟是不由分說地便命人抬了擔子來,要請沈濯坐著過去。
坐著?!
自己又沒真的傷著,又不是七老八十,到時候擎等著讓邵皇后治自己一個大不敬麼?
沈濯忙推辭:「皇后娘娘詔見,這如何使得?幾步路,我還能走得的。」
朱冽便扶著她。兩個人在最後慢慢走。
內侍哼了一聲,鼻孔朝天地出去了。
羅夫人衝著她倆使個眼色,攜了羅氏的手跟在內侍身後。
鍾氏忙也拉了游氏的手緊跟了過去。
穆嬋媛要去挽歐陽試梅的胳膊,卻被她禮貌地擺手拒絕,只得自己尷尬地重新做出端雅姿態來。
這樣,內侍打頭兒,羅夫人等四對母女八個人,浩浩蕩蕩往紫雲樓而去。
三皇子已經悄悄撤去了人手,這條路上恢復了人來人往。尤其是在曲江邊,三岔路口,人格外的多。
大家看著這個情形,就有些不明白。
「這是怎麼了?出事兒了麼?」
「誰知道……」
「是啊,看著是往紫雲樓去。得蒙皇后娘娘詔見,應該高興才對,怎麼一個個的都沒有笑模樣?」
「不僅沒有笑模樣,瞧瞧,彼此連話都不說呢!」
「咦?剛才聽見有人喊救命落水什麼的,不是就這幾個姐兒吧?」
「還真沒準兒!」
「瞧最後那個,還得扶著……」
有膽子大些的小姐,就湊了上來看。
其中一個更是公然跑來問朱冽:「冽姐兒,你們這是怎麼了?」
沈濯不認識這些人,只低著頭不吭聲,手裡卻悄悄地捏了捏朱冽。
朱冽偏頭看了一眼,原來是曹國公家一堆庶出女兒中的一個叫田瓊枝的,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理她。
可偏不巧,迎面走來了邵舜華。
她從紫雲樓溜出來就沒有再回去,是以也還不知道安福被悄悄送回宮的消息。只是她找不著她母親彭氏,也不敢公然自己就離開芙蓉園,只得在園內閒逛。誰想就碰見了這個情形。
朱冽一看是她,瞪圓了眼睛,失聲輕道:「邵舜華!」
沈濯一聽,也抬起了頭,眼底寒氣大盛。
日頭已高,邵舜華那身流光溢彩的藍色繡金色鯉魚的緞裙更加金光四射。以至於身後的侍女鈴兒都顯得格外模糊。
沈濯的眼神轉向了鈴兒。
這個侍女看著自己時,那眼底冒出來的殺氣,下手時的果決熟練,想必手裡已經有過人命了吧?
邵舜華已經笑著走了過來,對田瓊枝招手:「田二小姐,你來。我告訴你。」
田瓊枝在家裡行二,非長、非嫡、又愛咋呼,平常少有貴家小姐願意跟她深交。
一見是邰國公府的寶貝疙瘩、皇后娘娘的親內侄女邵舜華在喊她,受寵若驚,忙跑過去:「邵小姐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邵舜華笑著轉向沈濯,得意非凡:「是我想要結交沈二小姐。我這個不懂事的侍女,卻一不小心撞了沈二小姐一下子。誰知那時候,沈二小姐正瞧著咱們三皇子和周小郡王出神,順勢就掉進了曲江……」
又誅心,又惡毒。
朱冽直氣得渾身直發抖:「你,你說……」
沈濯一把抓住了她。
還沒見著皇后,還不知道皇后的態度,此時,鬧不得。
沈濯不吭聲,不解釋,往前走。
誰知邵舜華腳步一轉,攔住了她:「沈二小姐留步!」
留步?
正好。
瞥一眼她身邊的江岸,沈濯站住,靜靜地看著她。
邵舜華被她的鎮定刺得越發急躁,喝命:「鈴兒,過來,給沈二小姐道歉!」
鈴兒抬頭,看了一眼沈濯,只覺得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一般,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這個沈二小姐的眼神,太可怕了。
「死奴才,還不快去!」邵舜華咬牙切齒。
鈴兒忙上前兩步,在沈濯面前站定,屈膝行禮,大聲道:「奴婢是無心之失……」
「所以你承認是你撞了我?」沈濯開口截斷。
鈴兒一愣,抬起頭來:「是……但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濯點點頭。又看向一邊的邵舜華:「你應該知道我已經把香囊送到了皇后娘娘的手裡。」
邵舜華只覺得心裡突地一跳:「你,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沈濯一隻手扶住朱冽,一手撩起襦裙,無敵右腳抬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當胸一腳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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