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景 16.殺猴敬雞
我和彪哥回到龍川鎮。曾言來接我。「對我說，小雨啊，你這孩子咋還……」他一副責備的表情。
「高（搞）級（基）名剪」我故意用陰陽怪氣的聲調。
曾言表情變得不自然，小聲對我說，「你別和你嬸嬸說。你這事我也就不告訴你媽了。」
「成交。」我暗笑道，並補充，「送我倆回學校。」
我和彪哥回到班級。看到班主任吳娟正與浩然在爭執。我和彪哥默默的走到班級後邊做了下來，準備強勢圍觀。
「我不就玩玩三國殺麼？怎麼了，還犯法了不成。」浩然說。「高考還剩多少天，還玩，你長沒長心啊？」吳娟道。「課間還不讓放鬆一下了，再說三國殺是棋牌類遊戲，可以益智的。」浩然接著反駁。「說好聽那叫娛樂，說不好聽那就是賭博。你這就是帶壞班級風氣。」吳娟接著說，「今天你這賭博。」「明天他那吸毒。」她指了指鎮西方向。「後天他那嫖娼。」她指了指我和彪哥這邊。我了個去，我心裡不禁一驚女人的直覺怎麼這麼准。「這班級還能有好麼？」
浩然好似個搶劫犯，本該被痛打四十大板，由於咆哮公堂，而被判秋後問斬。
「今天我就要殺雞敬猴，不，殺猴敬雞，好好整理下班風。」班主任拍著講台說，放下了手中的政治書。我知道這節課要改成批鬥大會了。
我立即正襟危坐起來。班級里一股鮮有的寧靜襲來，大家都知道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有的人要像海燕一樣搏擊風浪，比如浩然。而有的人卻像海龜一樣躲在岩石下靜待海燕搏擊風浪，比如我，比如彪哥。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
「李浩然，劉櫃楠，隋鎮西，你們三個給我站起來。」暴風雨來臨了。沒想到竟有三隻海燕在高傲地飛翔。浩然，龜男，鎮西起身。
「李浩然你今天玩三國殺帶壞班風。」浩然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一言不發。
「劉櫃楠你昨天送劉特特一大盒親手疊的星星千紙鶴企圖要和她交往，高考在即你就不能忍忍麼？」我其實想替龜男辯解，緣分這東西有時候就跟大便似的，來了真忍不了。「你說你一個大男的，也有心思疊這種東西，哦，我聽說你是處女座。」龜男使出了絕招縮頭一言不發。
班主任曾說交往過密得區別對待，你交往過密但是荒廢了學業，一事無成。但人家徐志摩在英國留學，交往過密，然後逃學了，於是寫了《再別康橋》，這就是區別。
「隋鎮西，前天你在教室和一個初二的女生打個電話唧唧歪歪，影響多少要立志考清華北大的學生學習，你說你一個高三的人了還勾搭初二的學生，真是老牛吃嫩草啊。」鎮西如同吃草的老牛一言不發。
我突然發現這並不是一場海燕與暴風雨之間的拼搏，而是獵人一場單方面的屠殺，獵物分別是一隻死豬，一個縮頭烏龜，一頭吃草的老牛。
「哇，沒想到，這三天我不在，班級變得這麼亂。」我小聲說。
「我在班級的話，絕對不會讓班級發生這種不堪的事。」彪哥小聲說。我卻想到三天前我們做的事更不堪，要不是曾言，讓學校知道這事估計早把我倆開除了。
「你倆在班級估計更亂。」我的同桌班長李玉奇小聲說。
「在班級你倆估計現在也在被批鬥了。」我的前桌馬大姐小聲說。
「估計你倆做出更不堪的事就不會批鬥他仨了。」我的前前桌黑米妹妹小聲說。
「……"我。
「……"彪哥。
「李浩然，劉櫃楠，隋鎮西，你們三個給我出來。」吳娟走出教室。他們三個跟了出去，我只能目送並說了聲保重。我對老師的說教能力之高深是深信不疑的，更何況吳娟還是一名政治老師。我初中的學校，為了保持高升學率，曾採取卑鄙的手段。初三各班班主任在臨中考幾個月之前，開始誠心誠意找成績處於邊緣的學生談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他們勸退。曾經我們班級五十多人，在班主任的語重心長的說教下，一個星期後變成了三十多人。老師曾企圖把我勸退，還好我早有預備，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不知道她在講什麼。 我曾經抗議，老師你這是違法的，教育既是權力也是義務，我們無權放棄，你也無權干涉。老師她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不知道我在講什麼。就這樣我順利的留了下來，通過努力考上了龍川一中。而那些被勸退的學生大多參與工作，有的還結了婚，請了老師去喝喜酒，說老師給他指了條明路。他們不會記得我，不會請我喝喜酒，不會知道我曾經為了他們據理力爭。
半個小時後，浩然回來，眼睛紅腫，如同他一口氣向岑紫璇，徐艷紅，宋薇薇表白，而接到她們三個一口氣的婉言相拒，死豬也被開水燙出來眼淚。
一個小時後，龜男回來，淚痕滿面，仿佛他親手疊的小星星千紙鶴被劉特特一把火燒掉化成灰燼隨風而逝，又好比秦始皇當著孔夫子的面焚了他編撰的六經，坑了他的弟子七十二賢人。
一個半小時候，鎮西回來，抱頭痛哭，好像他已經以身相許的初二女朋友突然告訴他，她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生妹妹一般。
班級眾人皆正襟危坐，深知班主任的厲害。深怕自己被叫出去，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一番。從那以後，班風肅然轉好。大家都學習情緒高漲，互相請教學習方法，了卻了絲毫的雜念，我仿佛看大躍進，人民公社化的熱情場面。
多日之後，我問浩然，「班主任說什麼讓你們哭成那樣。」
「沒說什麼啊，她給我們講了點道理，又請我們去她辦公室喝了茶，並跟我們道歉，說剛才說嚴重了，是為了震懾你們。我們自然也承認了錯誤。不過她又說你們一會得裝著哭著回去，半個小時回去一個人。我說哭不出來啊，她又回家拿了一袋洋蔥來……然後我們就哭著回去了。」浩然說。
「……"我竟無言以對。
「呃，你別和別人說啊，班主任讓我保密。」他補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