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你們還活著!」
君傲顏加快了步伐,將冰面踩得嘎吱作響,聽著令人緊張。
「是啊,我們命大。」白涯站起來搓了搓凍僵的手,聳肩道,「和死差不了太遠。」
「你們怎麼下來的?」
白涯還沒來得及問,祈煥先插了嘴。傲顏身後除了柳聲寒,似乎還有一個人的身影。從現狀來看,那人不會對他們有害。不然,白涯可能早就抽刀砍人了。
「我們的運氣也很好。」聲寒說著,向旁邊讓了一步,為那不明身份的影子讓開視線,「有一位好心人願意幫我們。」
白涯側目,念叨著:「好心人?」
那位聲寒口中的「好心人」分明讓他察覺到一絲妖氣。這個氣息是他之前從未發現的。要麼,這氣息的主人先前離他們很遠,可為何碰巧這次就遇上了?要麼,是此「人」先前將妖氣隱藏,現在才有意釋放出來,以作試探。看來這妖怪很聰明。
極淺的微光下,他們看到對方的輪廓。是個女的,身形高挑,介於傲顏與聲寒之間。她束著雙螺黑髮,更長的部分披散著。發間的簪子看上去不奢侈,也不廉價,她褐紅色的長衣打眼看上去,也不像什麼便宜貨。這穿著打扮不像是長期生活在山中的妖怪,或許是從別的地方而來。
「你們好。」
她微微欠身鞠了一躬。祈煥有些茫然地跟著回禮,只有白涯和霜月君無動於衷。
「你是什麼人?」
「你能不能客氣點?」傲顏有些生氣,「若不是她,我們連給你收屍都趕不上熱的。」
白涯又開口想說什麼,卻懶得辯解,於是閉了嘴。霜月君向前兩步,走到女妖面前,上下打量著她。
「你怎麼會來這兒?」
幾人忽然都不做聲了。看樣子,霜月君與她是見過的。不知為何,這令人更放心了些。雖然霜月君本人時常讓他們覺得難以理解,但他認識的人,終歸都比他要靠譜得多。
「神鳥殞沒,這件事您可有所耳聞?」
「是嗎?」霜月君的反應不是很大,「我好像沒聽說過。」
說罷,他轉頭看了一眼其他人。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連同受到幫助的兩位姑娘都不敢說話了。不論霜月君知不知道是何人所為,不至於當場指認吧?這位女子不正是一隻妖鳥嗎?若白涯的判斷沒錯,她應該是鴻雁一類的鳥妖。
「事已至此,我得回到那邊去。於人類而言迦樓羅大人的手下,也算是作惡多端。當下應該還沒什麼反應,可一旦他們意識到自己不再受法規約束,我無辜的同胞們會受到牽連。我得趕緊回去。」
看來比起鳥神的生死存亡,她還是更在意自己同類的安危。這樣倒是好辦許多。
「原來如此。」霜月君點點頭,「可是食月山並非你的必經之路吧?」
「的確。」妖鳥笑了笑,「不過我知道這裡有許多有用的草藥。我喊友人們來,想帶一些回去,應該會用得上。」
她伸手指了指上空,幾人抬起頭,幾乎什麼都看不到。天空過於遙遠,就像是裂開的一道白色的口子,只有顏色,沒有光。興許他們要是再眼尖一點,還能看到幾個飛鳥在盤旋。
「呃,沒有打擾你們敘舊的意思。」祈煥拍了拍手,讓大家注意到他,「只是不如你們先看看我們發現了什麼?」
妖鳥姑娘俯下身,仔細地盯著那具白骨看了一陣。
「真可憐。」她說,「還是個孩子呢。」
「莫非是歌沉國的小皇子?」傲顏問,「我們不是有那個」
「別想了。」白涯知道她要說返魂香的事,「自然是任務優先。何況,許多人都曾在食月山上失蹤過,我們如何保證這就是那個小孩?可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白少俠說的沒錯。」
連柳聲寒也隨之附和,傲顏無奈地搖搖頭。光線不知何時暗了許多,那些螢火蟲都不見了。似乎是自打這位姑娘來時就離開的,莫非與鳥類是天敵嗎?
「還是不要在這裡耽誤時間了。趁早上去,到山的對面。」
「可是」
「他們也沒讓我們去找小皇子,只說是駙馬,難道不是嗎?」
祈煥還想說什麼,卻被白涯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美食
「但他在這裡,也太可憐了。」
「那你把他刨出來,帶上去,好好安葬。這座山里不知還有多少失蹤者的遺骸,你也一併行了好事。」
「呃,我就說說。」
雁的妖鳥歪了歪頭,似乎對這個話題有些興趣。
「你們是說神隱?」
「啊,正是。」
「人類應該都以為,他們全被天狗吃掉了吧?」
「或許吧。你不說,我都忘記這兒還有天狗了。」祈煥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很久以前,這山下是沒有這條暗河的,我來過許多次。直到緊那羅大人,令這為非作歹的惡犬陷入沉睡,才引來這道暗流。天狗被鎮壓在比這兒更深的地方,在河流之下。不過這條河據說與黃泉相通呢,你們信嗎?」
「不、不太信」
「哈哈哈,我也覺得是說笑。但繼續待在這裡不是好事,山澗會竊取人的靈力。說不定,還有更多屍骨在冰層之下。你們快些離開為好,我可以讓我的夥伴幫你們。」
祈煥感慨道:「哎呀,您可真是人美心善。」說罷,不知為什麼白涯輕蔑地掃他一眼。
「也沒什麼,您就當我動機不純吧。多做善事,多結善緣,才對修煉有所幫助。」
「咦?您在修煉什麼?」
「成人的法術。」霜月君隨口接了一句。
其他人忽然又都將目光從白骨挪到雁姑娘的身上。的確奇怪,多數妖怪都在追求更加強大的法力,為此不惜相互殘殺,捕殺和吞噬同類、人類。想要成為人的妖怪?頭一次聽說。
「呃?您怎麼會」
「人各有志吧。」
黑暗中,她輕輕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在她與其他雁鳥幫助他們返程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利用柳聲寒的羅盤,他們還想試圖尋找丟失的木雕。大約返回到白涯與祈煥「著陸」的地方,羅盤有了反應。這裡還守著幾隻大雁,說不定是送傲顏他們下來的那幾隻。
他們到處找都沒有找到。這便只剩下一個可能:木雕已經被凍在水裡了。
他們低下頭,望著渾濁的冰層,不知如何是好。若將冰全部打碎,不僅沒有立足之地,更不知木雕會跑到何處。再者,萬一驚醒了暗河之下沉眠的某種東西
「唉,我們不就是為了這東西,才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祈煥不甘地搖了搖頭。
「正因如此才別一錯再錯。為了一個沒人要的玩意,把命都搭在這兒,不划算。我們已經做的夠多了。」
白涯說的倒是沒錯,實在做不到的事也不能苛求,何況這的確算分外的範疇。遇到貴人相助,算他們走了狗屎運。
人變多了,幾隻雁自然是不夠的。它們紛紛仰起脖子,對著那夾縫中的天空發出細細的鳴聲。這聲音不大,也不刺耳,而且像是有方向感一樣直直衝了上去,並沒有與崖壁碰撞,因而也就聽不到回聲。沒多久,上方的雁群似乎感知到了同類的呼喚。不到一刻鐘,冰層上便落滿了密密麻麻的雁鳥。
「我們應該」
君傲顏剛問出口,雁姑娘就吹了聲口哨。所有的大雁一併振翅,令他們感到一陣毫無規律的風。緊接著,便有一股特別的氣流環繞在他們身邊,將他們輕輕托起。傲顏倒是因為她的兵器太重,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幾人越升越高,在雙腳離地的時候,有些雁飛到了他們下方,生怕誰不注意掉下去了似的。霜月君與柳聲寒都氣定神閒,身體放鬆。就連白涯在內,另外三人的身體感到不同程度的僵硬。他們繃緊了渾身上下的肌肉,十分緊張。畢竟這種雙腳無法觸及在地面上的姿態,憑哪一種陸生生物都會覺得不安。
那個女妖鳥哪兒去了?
祈煥正環顧四周,忽然看到一個身影從雁群前方破「雲」而出。不知何時,雁姑娘的雙臂化作一對巨大的翅膀,靈活地向上飛去,似是為雁群引路。
這一定是一幅非常壯觀的景象:先是一隻生著翅膀的人從山澗飛竄直上,勢不可擋。緊接著,雁群浩浩蕩蕩地從谷間魚貫而出,鳴聲與振翅聲交織在一起,為這荒蕪的山脈帶來一種特別的生機。其中,有幾個人類也仿佛長了翅膀一樣,一併隨著雁群離開黑暗,瀑布般朝著山的另一面俯衝而下。雁群的速度太快了,地面上的一切風景都混雜在一起,模糊不清。
重回地面時,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腳下軟軟的,像是站在棉花上一樣。所有人落地的第一件事都格外統一:整理亂成鳥窩似的頭髮。
雁姑娘為此笑了許久。而後,她輕快地與幾人告別,便匆匆離開了。就好像這種救人一命的大事,於她只是舉手之勞。
迎著夕陽,黑色的雁群一去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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