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撈過一些人。不過,是以六道無常的身份去的。直接把人拉出來,怕是要惹出禍端,讓那位大人又是一番罵罵咧咧啊,到了。」
跟著霜月君,他們竟回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視野里多了一排建築,是御用鐵匠鋪,裡面似乎還在工作,能看到窗戶內泛著暖融融的紅光。他們距離真正到那兒還有一段距離。這可令幾人有些驚訝。直到現在,他們才發覺那熟悉的叮叮噹噹的聲音,原來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
「氣息在這裡消失。」霜月君說。
他剛說完,那打鐵的聲音忽然停止了。鐵匠鋪的主人似乎發現他附近來了群不速之客。
果不其然,那藍髯的修羅走了出來,手裡還握著熱騰騰的大錘,像拎著一截兒竹棍兒一樣輕鬆。他站在門口,就這麼望著他們,活像個看熱鬧的農婦。
「呃」祈煥有些遲疑,「他該不會想打架吧?」
他側目看著他,悄悄對友人們這樣說。相較之下,那藍髯修羅雖然比他們對付過的大將們「瘦弱」得多,但誰也不想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先前的戰鬥浪費了他們太多精力,現在夜深了,本該休息的時刻更不適合他們拿來透支體力。
他還真就拎著大錘頭過來了,邁開步子的一瞬一群人幾乎同時抖一下。這算鬧哪出?他莫不是也知道了什麼吧?
藍髯修羅走到他們面前,氣勢洶洶。
「將軍為何不與你們同行?」
「將軍在戰神殿。」柳聲寒鎮靜地說,「與你們的王在一起。」
「唔」
他陷入思索,只是那敦實的塊頭不像腦袋好使的樣子。白涯有些煩躁,他們分明有正事要做,卻被這人莫名其妙地攔住,浪費不必要的時間。有這功夫,縋烏已經翻兩座山頭了。
「那算了。」
他似乎擅自想明白了什麼,便自顧自地轉身回去。這一出給幾人鬧得摸不著頭腦。於是祈煥便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您找將軍有事兒?」
藍髯修羅轉過身,點了點笨重的頭,意外地透露出幾分憨厚老實來:「將軍托我打的東西,已經成了。原本,想交給他。」
「是什麼?」一直像空氣似的霜月君忽然開口,「或許我們能轉交給他?」
白涯下意識地開口,想讓他莫管閒事。畢竟,他們本身可能沒機會在短時間內再見了。但他很快閉上嘴,摸清了霜月君的算盤。他自己也十分好奇,這鐵匠究竟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若是君傲顏在,或許這個問題的價值會更高一些。
「將軍喜歡武器。」他說,「他曾經託付我,或是親自,借用這兒,鍛一些東西。」
他說起話來似乎有點結巴,這是他大多數時候沉默寡言的原因嗎?看來他私下與將軍的關係不錯,上次來這兒,白涯和祈煥還沒太看得出來。恐怕那個重創了女王的矛頭,就是在這兒打的呢。
「是很要緊的兵器嗎?」
「不是。」鐵匠搖頭,「將軍說,是無關緊要的玩具。邊角料,做的。」
既然不重要,祈煥可就放心了:「我們要再去戰神殿一趟呢!具體說來有些複雜,可能有些浪費時間您不介意我們替您轉交吧?」
「你們,何時見他?」
「我們現在就去找他。」祈煥脫口而出。
藍髯修羅又想了想。這次,他思考得比上次更久一些——但也要不了太久,或許只是他們心裡有些著急。於是他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回到鐵匠鋪里。幾人還沒鬧明白他什麼意思,見他又走出來了。這次,他沒有拿著鍛造錘,而是捧著一個盒子。
白涯伸出手,接過了這個盒子。盒子是木質的,很粗劣,邊角也沒有好好打磨,或許只是個簡陋的容器。在這樣的盒子裡,大概很難躺著值錢的東西。它在鐵匠手上顯得很輕,卻比白涯想像的要沉,因而他的手微微下沉了些。
這盒子怎麼開?一眼看上去,它好像沒有鎖。不知名的沉甸甸的東西在裡面晃動,看來裡面也並沒有墊什麼緩衝的材料。
「我們一定送去。」白涯說罷,視線避開了他的眼睛。
「好。」
兩撥人就這麼面面相覷,誰竟也沒先動一步。祈煥有點焦慮地撓撓頭,試探性地問:
「呃您不是還有事嗎?」
「你們不是,要去找將軍?」無憂
「是,可是,呃」
「將軍說,目送別人離開,不用說話,也禮貌。」
「」
幾人深吸一口氣,竟有種無語凝噎的感覺。
祈煥轉了轉眼珠,立刻接茬道:「我們也一樣啊!我們人多,你聽我們的。這麼晚還不休息,想必您也有重要的工作急著完成。我們一定幫您轉達,您就放心回去吧!」
藍髯修羅再度思索起來——這次大概是時間最短的了。他被說服了,便點點頭,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進了鐵匠鋪內。不多時,他們又聽到了清脆的、有節奏的打鐵聲,這才鬆口氣。
「浪費時間。」白涯嘀咕著,將盒子拋到祈煥手裡,「走了。」
祈煥險些沒接住,用雙手的手指尖兒扣住了它。這一下疼得要命,因為對於前半截兒指頭來說,這東西沉得過分,他差點要把自己指頭撅斷了。
「嘶疼疼疼!」
「小點聲。你該不會又想把那傢伙引出來吧?」霜月君淡淡瞥了他一眼,「隨我來吧,靈脈的入口在這裡。」
他們路過鐵匠鋪,叮叮噹噹的聲音小了又大,大了又小。在後方不遠處,有一片普通的灌木叢,生長著幾棵老樹。這裡看上去平平無奇,不像另有玄機的樣子。靈力該如何在這裡沉積?這兒怎麼可能有靈脈呢。
白涯他們剛想到這兒,霜月君來到一棵樹前。每棵樹上都有不少凹陷的洞,或許被園丁修剪過。但修羅會需要園丁嗎?皇城內部的植物自由生長許多年,有些都嵌入磚瓦中去了。可能是鐵匠自己打理的吧,但這不重要。霜月君面前的這棵樹,上面的疤痕格外大,能頂一個人頭。
「嗯,進去吧。」
「?」
連柳聲寒在內,幾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就這麼大個洞?貓把頭鑽進什麼洞裡,的確能像水似的把身子「流」過去,可人不行啊!貓的鎖骨是活的,人的鎖骨可是死的,剛伸個頭進去,這不得卡在肩膀上?里里外外都讓人不安。
「霜月君。」柳聲寒吸了口氣,「縮骨術不是所有人的必修。」
「啊?」
他愣了一下,隨後有些不可思議,臉上寫著「居然不是嗎?」的質疑的表情。白涯和祈煥震驚到說不出話:他活了這麼多年,死了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形成這種默認觀念的?
「哦好吧。」
霜月君好像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卸下封魔刃,不過並未拔刀出鞘。他將封魔刃的底部對準那個頭大的窟窿,伸進去了一小部分,忽然向上划去。就像是菜刀切割麵團一樣,它輕易地被擴大,拉開,樹皮變得像帘子一樣軟。他挑起樹皮,示意他們進去。祈煥猶豫了一下,白涯率先走進去,柳聲寒也緊隨其後。於是他也不多想,一頭莽進一片黑暗裡。最後,霜月君將身子探進去,留在外面的手臂將封魔刃放了下來,於是「帘子」就這樣閉合。
樹上的洞又恢復了原先的大小,就好像沒受到過任何傷害一樣。
穿過漫長的、黑暗的走廊,他們會聽到呼嘯的風,卻感受不到任何氣流。這次的靈脈又與先前不一樣了,不如說世界上幾乎沒有完全一致的靈脈構造,這與許多因素有關,六道靈脈則更為複雜。也許也不是那麼漫長,只是因為在黑暗與未知中,這顯得很久。
他們出來的時候,是一處荒蕪的、低矮的山脈。
竟已經走了這麼遠,甚至脫離了皇城的範圍嗎?白涯回過頭,意識到自己在另一處空地上,在高處。回過頭,四四方方的皇城,只亮著零零星星的燈火。一陣風拂過,真實的風,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舒爽。他們還沒能到達山頂,不過在這裡,已經能聽到對面的海聲了。
可惜他們的任務依舊令人喘不過氣來。
「他停留了一陣。」柳聲寒說道,「氣息沒有散盡。但海與風遮蓋了很多氣息。」
「在那邊。」
霜月君指了一個方向,沿著山脈,沿著海。於是他們順著霜月君的指向一路奔跑。在開闊的地帶,他們終於不用像是在城裡一樣拘束,擔心撞壞了誰的攤子被拉住賠錢。看來每個人的輕功都十分了得,四人如同輕快的鳥兒沿著略微陡峭的道路飛翔。沒有代步工具,不知君傲顏是否能跟得上他們,畢竟她的力勝於速。
不讓她跟來,果然是對的嗎?還是說,他們對她還是不夠了解?
多說這些也沒用了。幾人都在心中默默為傲顏祈禱,希望她與她爹不要有什麼意外。即使她沒能阻止叛軍,憑她的能力,自保也可以放在第一位。如今的她也不會再那樣衝動地去為君亂酒做些什麼,讓自己也陷入麻煩——他們相信,她已經具備了這樣的智慧。
他們一路斜著跑上了山。越往上,植被越稀疏。雖然這座山並不高,但上方的土壤越來越薄,陸陸續續裸露著這一塊那一塊的光禿禿的石頭。很快,這一帶都是岩石了,地面的布局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這和山的高度和他們的速度都有關。這裡經常下雨麼?與食月山的地形問題不同,這裡的土被沖刷下去了,發生沉積。
終於,不知何時空曠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個影子。即使不用發出聲音,不用發生接觸,白涯也一眼認出那人的身份。不用懷疑,答案只可能是那一個。
他們已經來山頂,看到磅礴的、蒼茫的海,映襯得縋烏的身影更加渺小。
且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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