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事很多。安心,我絕不會拿這些信息做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
「我們應該也沒什麼能拿來做文章的事。」謝轍如此說道。
霂知縣看了看他,上下打量了好一番,這才懶懶地抬了抬肩膀,無所謂似的說:
「嗯,的確,說的也不錯話說您怎麼稱呼?」
他當真做了完全的考察?未必吧。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樣的反應可有些羞辱人了。謝轍沒有計較,只是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霂知縣連連道歉。其實這也是能輕易想明白的事兒——謝轍本人確實算無名小卒。他既沒有葉姓家族的背景權勢,也不像鍾離寒觴一樣是那些道行頗深的妖怪。即使在陰陽師里,他也普普通通,排不上名姓。霂知縣從一開始就沒把他當回事兒,倒也很正常。
「對了葉姑娘。一會兒我叫人把你的家書拿來給你看看,你認認是不是你家誰寫的。也好證明,我不是在信口開河。」
「啊,也、也不用吧。」葉聆鵷有些慌神,她不太擅長應付這類直接的人,「我家人太多了,信也可能是別人代筆的。您能收到這些信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不會懷疑您的。再說,您既然已經認出我來,就足以說明很多事了」
「那便好了。葉姑娘,莫怪我多管閒事。最新得到的消息是他們已經鬆口,不再說非要抓您回去。您要是有時間了,也寫點東西寄回家,好讓家人知道你沒有危險。」
「真、真的?」
聆鵷不太敢相信。她眼睛瞪得老大,亮晶晶的。霂知縣只是笑了笑,不再說話。
寒觴的表情倒是沒那麼好看了。他望著此人,目不轉睛,在他和聆鵷說話的那會工夫思考了什麼。
「我是妖怪的事沒有刻意隱瞞,但妖氣該是藏好了才對。而關於我,不論在什麼地方都只是個無名無姓的小角色,我不清楚您是如何知道我的事。」
霂知縣沿著錦鯉池又走了幾步,這才停下。他望著池中一路追隨著他們乞食的魚兒們,好不活潑,撲騰的水花都要濺到四人腳上。過一陣,他才幽幽地說:
「我若說,我是感覺出來的,你信麼?」
不是打聽來的,也不是看出來的,而是「感覺」出來的。說實話,這個玄乎的回答的確令寒觴無言以對。這話聽上去好像胡編亂造一樣,但又有某種程度的說服力,反而讓他連質疑都無從疑起。於是寒觴只是重複著:
「感覺?」
「感覺——」霂知縣手中不知何時又多出半塊饅頭,繼續掰碎了餵魚,「我這人啊,雖然是一介凡人,但直覺超乎想像地准。就好像心裡有種聲音在對我說:這位俏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個不一般的妖怪。你看,這不就說對了?」
寒觴不再回話。因為霂知縣的話的確沒有什麼挑得出毛病的地方。有些人,就是天生靈力深厚,雖然沒法妥當地釋放出來,卻能以其他方式得到展現。
「啊,對了。也是這種感覺,讓我派手下人趕忙攔住你們我可不是隨便什麼外鄉來的阿貓阿狗都拉來幫忙的哦。看幾位趕路的方向,莫不是要去青璃澤吧?實不相瞞,若果真如此,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們幾位。」
「什麼事?」葉聆鵷撓撓頭,「太難的我們可能也辦不了」
「不不不,絕對不難。我已經寫好了信,只要你們見到歿影閣主,將之交付便可。信里寫得很清楚。即使沒見到也不要緊。不管有沒有完成我這小小的任務,只要你們答應,我都會給幾位一筆辛苦費。若信中之事最後辦妥了,你們再有機會到此處,定重重有賞,想要什麼我都儘量滿足!這是穩賺不虧的生意,如何?」
聽上去的確很誘人。不過,他們三個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當然,事情能不能成是另一回事。但一向行事謹慎的謝轍還是有些在意,便問他:
「這問題可能有些冒犯,可我們若是答應你,總該有權知道,這信里到底寫了什麼。若是最終牽連拖累了別人,或是引發了什麼殺人越貨的事,我們可負不起這個責。」
「這位公子,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霂知縣停下餵魚的手,面色嚴肅地望著謝轍,雖然他好像又沒記住謝轍的姓,「什麼叫殺人越貨?我堂堂一縣之官,怎會做這種腌臢事?這本就是一件小事,就算真牽連誰,也怪不到你們頭上去。罷了,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你們這麼謹慎是好事,我就告訴你們吧!」
他既然這麼說,三個人都來了精神。他們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霂知縣,直到他將手上最後的食物投餵完畢。一旁立刻有黑色絮衣的人遞來手帕,他擦乾淨手,重新投到那人的掌心中央,這才整理衣襟,徐徐說道:
「嗯別看我現在還沒在這蘭綾縣混出什麼名堂,但我也是有家室的人。我夫人年輕貌美,與所有女子一樣,喜歡那些美麗的飾物。很早之前,我就聽聞歿影閣中,有一枚來自古老南國的琥珀。這琥珀十分神奇,周身呈現晶瑩的藍色,比玉髓更清澈幽冷。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它之中包裹著一個形似水母的小東西。經年累月,不知是光線在絮間的反射使然,還是其中的水母當真融化了,它如水膽一樣稀世罕見。這可真是怪事,怎麼會有樹脂困住這深海之物呢?它如何成型,至今仍是個不解之謎。雖然這庭院的人都沒見過那傳說中的神秘珍寶,但我夫人聽後是朝思暮想,寢食難安,現有的任何珠寶也不能哄她開心。我在蘭綾鎮一時沒幹出什麼成績,不能擅離職守,只得不斷求助於有能力的人替我傳達心意。為了從皋月君手中換得此物,我什麼條件都能與她商量。」
三人聽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聆鵷看了看另外兩人,「你們覺得呢?」
謝轍和寒觴好像一時也沒主意。說來是伉儷情深的故事,他們雖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都不是無情之人,多少會受到感觸。霂知縣期待地看著他們,三人有些猶豫。
「唔,要不我們再商量商量?」寒觴試探著問。
「大人,您的信也早就發完了。」一旁送手帕的人忽然這麼說道。
霂知縣一怔,一拍自己的手背,直直哀嘆:
「唉呀,真是不巧。看來我得重新起草幾封書信了。為表誠意,我自當親自來寫,只是時隔太久,需要重新斟酌字句。既然三位沒有想好,不如先在府上住上一晚,待第二日再給個答覆也沒關係。你們意下如何?」
他的話很真誠,為人又算得上謙和禮貌,雖然一開始讓他們有點不舒服,但三人還是不約而同地微微點頭,應了下來。於是他們跟著霂知縣上了樓,又被下人安排好客房。知縣自個兒回屋重新寫信去了,留下他們三個在一間寬敞的客房裡討論起來。
「我還是沒想明白,他是怎麼看出寒觴不是人類的?」
葉聆鵷這個問題,寒觴自己似乎是想明白了:
「其實也不難理解。有些人天生靈根過人,有著常人不曾擁有的天賦。不是說他們就一定會什麼法術,也可能表現在其他地方。比方說有人讀書過目不忘,有人一生桃花不斷;有人會很幸運,有人學什麼手藝都特別快。而這超常的直覺,亦是其中一種。」
「靈根?」謝轍似是有些懷疑,「別是禍根就好。」
「喂,老謝,記仇可是你的不對啊。」寒觴倒是替知縣打抱不平,「不就是沒查出你什麼嗎?至於?你也不是什麼排得上江湖風雲錄的奇人吧?」
「不,我怎麼會在意這個。」謝轍無奈地搖頭,「我是覺得他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怎麼了,你眼神不好使,也開始靠直覺行事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光憑著雙眼,看是沒看出什麼,但他就是令我有些不安。這感覺像是我們在山上碰到的那個姑娘。」謝轍想了想,「就那個——不吃包子的姑娘。他們給我的感覺有種微妙的相似,都有點兒似人非人的感覺。」
寒觴與聆鵷看了看彼此,又都將目光投向謝轍。
「你是不是這幾天趕路太累出現幻覺了?」寒觴倒是真在關心他。
謝轍似是有些不滿了。他不知如何解釋,只是微皺起眉來:
「我沒有。跟你們說不清楚。我剛本不想答應,見你們猶豫才沒說什麼。我只是建議兩位,不要因為這種膚淺的理由就衝動行事。說到底,寫好的信他也不會給我們看,我們更不能去拆。信里究竟寫了什麼,是至關重要的事——我們卻不能知道。」
葉聆鵷試著組織語言:「呃,嗯像阿轍這樣謹慎是好事。但你是不是有點緊張過頭了?只是送信而已,應該沒事的。而且,我們真的不剩多少錢啦」
葉聆鵷有時會讓他忘記她是個富家子弟,但這時候,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天真模樣又讓謝轍無語凝噎了。他止不住地嘆氣,試著找一個妥帖的比喻,比如要以小見大、防微杜漸之類的可就在這時,寒觴忽然一拍大腿。
「又怎麼了?」二人看向他。
寒觴臉上寫滿疑惑。
「霂知縣怎麼知道歿影閣主是皋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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