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麻煩,我不擅長保護什麼。」忱星的語氣帶著哀怨,「這麼些年,就連自保,我也已經拼盡全力」
這話聽上去有些喪氣,可當花枝利劍一樣刺過來時,她還是靈巧地避開,又乾脆地將其斬斷。又有花枝沖向她。這次,她豎起環首刀,精準地劈向中央。花枝自身的力道使自己被刀刃一分為二,綠色的汁液迸濺而出,濺到她的臉上。
「當心!」聆鵷喊道,「這花有毒!」
「不用你說。」忱星用手背抹了把臉,轉身劈開一朵襲來的白花。「這毒奈何不了我。倒是你這女人,」她瞪向舍子殊,「若只會幹站著,還是別礙事的好。」
舍子殊的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忱星指責過後,她閉上了眼。忽然間,那兩位葉家的姑娘腳下,突然生出蜿蜒的花藤。她們被兩支花藤纏繞,末梢正是那赤色的曼珠沙華。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花藤高高舉起,拋到夾竹桃的界外去了。
她們重重地摔到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當她們再看向前方枝葉構成的牆壁時,更多的枝葉層層堆疊,連一點縫隙也不留給她們窺視了。
「糟了,這可怎麼辦她們能行嗎?」
吟鵷拉住她,搖了搖頭。意思是說,就算二人想要幫忙,恐怕也沒這個能力。
「可、可是她們該怎麼辦。」聆鵷焦慮地說,「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吟鵷再一次搖了搖頭。辦法或許是有的,但恐怕不是她們隨便想想就能琢磨出來的。而且說實在話,忱星和舍子殊的能力都遠在二人之上,也許她們不該這麼擔心。當務之急,是跑到安全的地方去躲起來,等麻煩被徹底解決再說。
「也是,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在堂姐灼熱目光的注視下,聆鵷選擇了妥協。她無奈地抓著吟鵷的手,一併朝著空曠的遠方去了。村子各處都很危險,實在不宜久留。
再說花叢環繞的內部,忱星與舍子殊背對背,面對著這些過於扭曲而怪異的植物。忱星環視四周,試圖尋找一個防守薄弱的部分直接殺出去。但實際上,這植物搭建的圍牆幾乎沒有破綻,密不透風。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蒼白的陽光是那樣無力。她很清楚,雖說這個高度直接越過去並非難事,但她在空中的時候,一定是防守最薄弱、破綻最多的時候。
「像這樣危險的事,你時常遇到麼?」舍子殊突然說。
「時常。」她瞥過去,「像你這樣沒心沒肺的人,倒不多見。」
「這樣啊莫非應該表現得更警覺、更惶恐些?」
舍子殊歪著頭,當真是在思考,只是說出的話實在令人無法理解。
「不過要除掉這種東西,恐怕很難。」舍子殊接著說,「我能感覺到,它的根系已經遍布整座村莊的地下。若要將它連根拔起,並非是件易事。」
「不需要消滅它,只需要離開。」
「是嗎?」舍子殊看向忱星眼神多少有些不解,「我以為你會除掉它。」
「給我個理由。」
「因為它在人間為非作歹,而你是人類。」
「我是,但我不是正義的人類。」忱星冷冷道,「你高看我了。」
「啊,是這樣嗎。我本以為,人類在面對強敵時的逃竄,是因為自己沒有足以匹敵的實力。但你無疑是很強的我還以為你會更有正義感些。」
「少看話本。」
說話的工夫,這座枝葉構築的牆壁慢慢縮緊。它們像是想將二人牢牢困在此地,並生生悶死。對擁有淨化之力的忱星而言,這點毒算不了什麼,而對舍子殊來說她就不知道了,但她也不怎麼在乎。
迷幻的花朵與葉片,在陽光的照射下投射出妖冶的影子。影子時而像有許多人在跳舞,時而像熙熙攘攘的街巷。她們都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並非是毒素的影響,而是與幻術對抗消耗了兩人不少精力。
這時,有兩朵花試探性地朝著舍子殊逼近。它們像蛇一樣遊走,到接近子殊的臉頰時,她突然伸出手,將兩朵花死死扼住。花兒像是動物一樣垂死掙扎,而且這個舉動也激怒了整座植株。被她攥住的枝條上,突然又生出了許多花來,示威般朝著她相競綻放。那些花朵散發出濃烈的氣味,忱星意識到,它是想凝聚妖力,將子殊生生毒死。
不需她提醒,子殊先開了口。
「應該夠了。」
「什麼?」忱星沒有聽懂。
就在下一刻,忱星突然感到一陣熱浪。從地下擴散出一股強烈的熱流,失水的土地像瞬間衰老的人類皮膚一樣皺巴巴的。旁邊有一團過於刺目的光,忱星甚至無法直視。但毫無疑問的是,那光芒是從舍子殊手上發出的。強光之後便是烈焰。灼灼烈火順著她的手,迅速順著枝條蔓延到整座綠色的牆壁。所有的花都在火焰中掙紮起來,試圖擺脫枝幹的束縛。那終究無濟於事,它們只得迅速在火中失水、凋亡、化為灰燼。這個過程中,它們不斷發出怪異的噼啪聲。與普通的植物被燃燒時的聲音不太相同,這之中似乎摻雜著微弱的哀鳴。
「它們在哭嚎。」舍子殊說,「它們的慘叫聲嘶力竭。」
忱星以極為古怪的眼光看向她。這火實在太燙了,她很清楚這不是一般的火。周圍的綠牆變成了火牆,更令人無法靠近,更別提如何翻越。烈火雖燒得很旺,可它們怎麼也無法化為灰燼。而且她們所站立的這方土地,溫度越來越高了。
「你究竟在做什麼?」忱星質問道。
「唔不妙。」
「啊?」
「原本預估根系的面積是足夠的,可是它在汲取更多的力量」
除了噼里啪啦的燃燒聲外,忱星還聽到了人們的哭嚎聲。莫非,舍子殊的火通過地下,蔓延到整個村子裡了嗎?可他們斷然是不會逃跑的,至少也要帶著他們所謂的「愛人」。而帶著那些東西,一定會延緩他們離開的速度。
「村里著火了!」聆鵷回過頭。
「」
吟鵷張開嘴,什麼也沒能說出口。她水靈靈的眼裡投映出灼灼的紅,像茂盛的花,像墜地的霞。熟悉的眩暈感爬上心頭,令她步步後退。
「她們兩個不會出事了吧?!」聆鵷卻迎著村子的方向走了兩步,「還有村民那些村民該怎麼辦?我得想想辦法」
吟鵷忍著強烈的暈眩,連續不斷地搖頭,試圖阻止她回去。首先面對這樣刺目的顏色,吟鵷的承受力已經快到達極限。其次,她們原本只計劃明哲保身,可沒說要帶上一群拖油瓶啊。這麼想是有些自私,但要活下去的願望,難道就不許有嗎?她們本就不是什麼俠客,不用背負那些莫須有的責任。
起碼,最起碼,只要聆鵷沒事就好。
「啊,你不舒服嗎?」聆鵷回過頭終於注意到姐妹的異樣。她連忙上前,扶著她緩緩坐下。可吟鵷剛坐在石頭上,她又立刻說:「你先在這裡休息,我很快就過來!」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跑向了燃著大火的村子。吟鵷猛地站起來,剛向前一步便被碎石絆了一跤。她好痛,但是叫不出聲。狼狽地趴在地上,望著姐妹遠去的身影,她甚至連絕望地呼喊也做不到。
「忱女俠!舍姑娘!」
在火場中,她轉著圈四處環顧,卻不見那兩人的蹤影。到底去哪兒了?她分明記得自己是按原路返回的走著走著,兩座房間的拐角處突然衝出一個人影,她嚇了一跳。
更可怕的是,那人分明是燃燒著的——他完全被火包裹,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來。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狂奔,卻一句話也沒說。沒有因疼痛而發出的尖叫,也沒有求救聲。那人的聲帶壞掉了麼?仔細聽來,他的喉嚨里一直在發出嘶嘶的聲音。這場景實在太過可怖,讓聆鵷一陣驚惶。但很快,更多人的叫喊聲將她拉回現實。
「救命救救我們」
的確是生者發出的聲音。雖然無力又微弱,但她確認有人需要幫助。讓聆鵷感到奇怪的另一件事,便是這愈發灼熱的地面。她並非沒有經歷過火災——上一次,她還差點從高空墜落,丟了性命,是薛彌音拉住了她罷了,先不想這個。至少那一次,她並不覺得地面的溫度高得離譜。現在她每走一步都是跳著的。地面越來越乾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細密的裂紋,這也令她感到害怕。
但救人要緊。
最近的一戶人家,大門口被燃燒的木頭堵住,窗戶也打不開。可能是木頭燃燒變形導致的。聆鵷做好心理準備,伸出右手,在觸摸到窗框時竟不覺得燙手。她稍一用力,就將窗戶整個拉扯下來。屋裡一個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看起來年紀比聆鵷還小。聆鵷朝她伸出手,她終於捨得將一隻手交付過去,另一隻手還抱著什麼。聆鵷使勁將她從窗里拽出來,隨即便拉著她逃往空曠的地方。
跑步的時候,那姑娘另一隻手抓著的東西掉到地上。她突然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瘋狂地掙脫了聆鵷的左手。她驚訝地回頭,發現那病殃殃的姑娘衝去撿那滾圓的物件。難道是裝了細軟的包袱,或是家人重要的遺物麼?
當她撿回物件,重新揣在懷裡後又跟了上來。這次她雙手緊緊護著那東西,一隻手也不騰出來伸向聆鵷了。
聆鵷定睛一看,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那不是一個人的頭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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