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況激烈,打鬥的痕跡在往來間已距最初地很遠。江豆豆有些害怕,緊緊貼著天狗,躲在它的後面。天狗與他們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即使有細碎的電流打上來,也能被它擋住。強光閃過,江豆豆感到有些害怕。她再次睜眼看到的是持刀的唐赫,與被束縛住的、跪坐在地的人形怪物。
她終於能看清這個怪鳥的樣子了。沾滿泥土的污穢的羽翼十分無力,就生在肩胛之下。他的長髮有些褪色,發白,發亮,但也有些髒亂,有兩縷極長的白色頭髮炸毛似的翹起來。似人非人的面孔扭曲無比,她無法判斷出正常時該是怎樣的一張臉。他的雙腿以非常奇異的姿勢彎曲著,就像是雙膝反過來了一樣。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唐赫居高臨下,用刀尖挑上他的下顎,「不倫不類。」
瀧邈的面部突然豎著裂開,裡面伸出細碎的獠牙,伴隨著尖銳的嘶鳴。
白鷺是這麼叫的嗎?
難以名狀。
背後殘破的翅膀突然衝破了帶電的符咒,這對羽翼或許沒那麼豐滿,但膨脹了許多。它們掀起的氣浪折成一道兇殘的龍捲風,接天連地,電閃雷鳴。
迷眼的狂風中,唐赫一瞬間產生了錯覺:那怪物的羽翼其實是紅色的。
一枚十字飛鏢劃開狂風。耳畔風的呼嘯削弱了唐赫的聽覺,但他依然察覺到暗器逼近。他向後揚起臉,飛鏢擦破鼻樑,溫熱的傷口立刻感到氣流的寒冷。
他連向後躍了幾步,脫離這細長的龍捲風的危險範圍,同時豎起二指,口中有訣。瀧邈身上的符咒貼緊了些,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襲來,與此同時,風勢減弱了。唐赫看清楚了,他的羽翼還是白色。
「我有些意外。」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來者,而依然盯著瀧邈,但這些話分明是給那兩人說的,「我以為他們會派些更有本事的老油條來。」
「不瞞您說,我們本是這麼期望的。」唐傾瀾笑了笑,「可能老油條大多惜命。」
「所以有勇無謀的年輕人都死絕了。」
唐赫突然揚起手,兩根細針疾馳而去,唐傾瀾抬刀將其斬成四段。同時,從後方一躍而起的唐懷瀾踏上刀背,跳得更高,爪刃拋出鎖鏈,連同她的人形成一塊扭曲的陰影,投射在唐赫身上。
棘鏈比他預想得更快,擦過他的側臉,但沒有造成傷害。
「別白費力氣。我拿走的東西,從沒有還回去的說法。」
「那就先要你的命。」
唐赫不吝於承認這兩個人的配合,他們的招式天衣無縫,若單純地應對分散的攻擊,他反而能遊刃有餘。雖然找到了香爐,但多出的兩人對他的體力和耐心進行不必要的消耗,也令他十分煩躁。僵持許久,他快要顧不得瀧邈那邊了。
「啷——」
刀刃垂直接觸,兩片最輕薄的地方撞在一起,發出的是一種刺耳的、粗糙的嗡鳴。
「你動作很快。」唐赫鮮少在戰鬥時有這麼多話,「但還不夠。」
他猛抽回刀,兩枚暗器從另一隻手丟出去,傾瀾即使彎腰躲閃,還是將腰帶蹭出一個口子。往來間他的身上不知不覺早已出現細長的傷痕,但他無暇去想是何時受傷的。不致命的傷就是沒有受傷,這是唐妄生堂主說過的話。
「夠用就行。」傾瀾抹掉臉上的血絲,火辣辣地疼。
「你的刀法帶著猶豫,沒有你搭檔快刀斬亂麻的氣勢。」唐赫說,「你有所保留,就贏不了我。你在顧慮什麼?」
「哈哈,那我顧慮的可太多了。」
說著,他再次揮起刀來。此時他的刀也像人一樣傷痕累累,豁口比唐赫的橫刀要多。
而懷瀾很早前就察覺到異狀。比起最初,唐赫的動作沒那麼利落,但他身上也不像有傷的樣子。如此迂迴的手法,或許是他特意採用的戰術。但為什麼?
她想不明白。因為這場戰鬥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
瀧邈眼前的世界像是打翻的油漆桶,每次有人影在視野里閃過,都像是將那些顏色用一筆拖了一道痕跡。電光的法術造成的麻木感逐漸衰退,他被一種更噁心的力量抑制住了,似乎是從他體內深處傳來的。
不遠處,有更多人來了。
唐赫瞬間察覺到打頭那人是奔著瀧邈去的。到嘴裡的肉讓人摳了去,這事兒他向來不樂意。原本不想讓天狗出手,但縱他有再大能耐也張不出三頭六臂,只得賭一把。他只是一個眼神,天狗突然越向瀧邈,意圖遮擋住他。失去掩體的江豆豆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著這場人數越來越多的混戰。
一片整齊密集的白色翎插在地上,像是一圈弧形的箭,筆直且鋒利。天狗剎住了動作,衝著那個人影發出威脅的低吼。
滄羽收回扇子,面色冷如青貼。
「哪裡來的野妖怪,在小爺的地盤撒野。」
更多蒼蠅飛過來了。唐赫皺起眉,知道自己身上帶著「腐肉」,若讓他們奪了去,一切辛苦都會白費。不過山海的目的不僅限於此,他還有個計劃,是救下那孩子。那些人的分工很明確,慕琬和黛鸞是直奔著孩子去的,江豆豆還傻愣在原地。滄羽也葉月君居然聯手牽制住了天狗,這情景可不多見。原本搶人是山海和他徒弟的安排,但見到瀧邈身上的符咒,他和慕琬眼神交換,心神領會,互換了分工。
少了一個人不,兩個。
「你在找我嗎?」這是施無棄的聲音,「專心點兒,不然得挨打。」
話音剛落,唐懷瀾一刀襲來,震得唐赫手裡發麻。只是分了一瞬的心,兩人就再度交換了兵器。他們形如一體,不可能同時擊破。
「我看了好久,正在等一個可乘之機呢。你的刀法委婉了許多,卻不像是在保護什麼東西,也沒有刻意規避哪裡的傷害。所以我猜,那些材料不在你手裡。但也不排除你很自信的可能性,所以我多觀察了一會,因另一件事確定了它不在你身上。」
唐赫感覺心裡的弦繃緊了。
「夜啼石會在黑暗的環境中發出鳴聲,但那聲音,只有妖怪或極少數人類能聽見。我大概很幸運地屬於後者。我確定了,這鳴聲不是從你身上傳出來的而是那邊——」
施無棄指向愣在那兒的江豆豆。他說中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沒人會懷疑那個看上去就不讓人放心的可憐兮兮的孩子,身上竟藏著那麼多貴重的東西。黛鸞和慕琬馬上就要碰到他了,唐赫抬手接下懷瀾突兀的一招,沖豆豆喊:
「跑!!」
小姑娘拔腿就逃。
兩人一怔,慕琬回頭看了眼僵持著的現場,估計著他們的實力。反而黛鸞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沒有一絲猶豫。她並非沒有權衡,而是在聽清施無棄的判斷後,認定抓到她這件事比起現在的輸贏更加重要。而山海已經解開了瀧邈的咒語,在她猶豫的時候,山海立刻追上了徒弟的腳步。與慕琬擦肩而過時,他輕輕推了她一把。
「拜託你了。」
施無棄慢慢向唐赫的方向走來,他依然忙於招架另外兩人。
「你或許以為那個孩子很好對付。但你要知道,他成長的比你想像得更快。這片大地埋葬了很多妖怪,還有很多人。其中新眠於此地的,都是他殺掉的族人,他們告訴我了。」
說罷,他暗金色的瞳孔突然明朗起來。施無棄抬起雙手,遍布的水灘里徐徐站起樣貌詭異的白骨,有人也有妖怪,有新的也有舊的,身上都掛著泥漿和蒼白的鬼影萍。草甸里也有手破土而出,一個接一個站起身。這些死者,不論生前的種族與陣營對立與否,他們都團結起來,成為了一支令人發毛的亡者軍隊。
天狗那邊還在糾纏。唐赫清楚,不能再拖了。他與那二人拉開距離,突然伸出雙手,憑空狠狠地抓了一把。空氣中突然出現了幾縷反光,同時,最接近他的一些骷髏突然變成許多塊,散落一地。那些斷裂的切口很平齊,像被快刀斬斷似的,但沒有任何人見他揮刀。
唐傾瀾與唐懷瀾的皮膚上突然出現了更多的傷口,不安瞬間在心中翻湧。
唐赫忽然將單手橫過來。在這短暫的時刻,唐懷瀾察覺到了異狀,立刻雙臂交疊擋於頸前。尖銳的絲線立刻勒住了她,但由於手臂的阻擋,並沒有像預想中的切斷她的脖子。唐傾瀾感到心臟一緊,緊得生疼。他知道,自己無法用刀挑斷懷瀾身上的線。但時間不太允許,那些細都看不見的絲線已經削斷她腦後一半的頭髮,嵌入了皮膚,紅色的血珠滲透出來。
他沒有猶豫,砍向眼前暈染血色的線。但它們太結實了,將刀隔空攔住。
差點忘了,要慢慢挑斷。
唐傾瀾側手用刀刃刮斷了它們,與懷瀾一併攻去。障刀出現在懷瀾的手中,她卯足勁,俯身沖向刀尖對準的唐赫。他一扯手,殘留的線拽開了她的手腕,刀瞬間失去方向。傾瀾奪過刀,毫不猶豫地砍上唐赫的橫刀。比起出招,更像是泄憤。
「你生氣了?」唐赫挑起眉,「你不該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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