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讀到一種說法:夜叉與鮫人同源。這是真的嗎?」
「我不清楚了。但也許是對的,畢竟夜叉是一種妖物的統稱,有很多類型。妖怪這種生靈,有時外貌相差很大,卻屬於同類;有時看上去一樣,實則存在人類瞧不出的差異。」
「嗯」梧惠回想了一下,「總覺得想起了不好的事——呃,神無君雖然看上去是人類的樣子,但他的內臟——嗯不是很想回憶」
「我聽說這件事了。」水無君又稍微笑了一瞬,「的確。他曾仗著手持藍珀,衝到了蟒神的體內,才將它擊潰內部的燒灼與腐蝕,會令他體無完膚,連骨髓也溶解。但也正是依靠法器的再生力量,他才能得以生還。至於如何維持人類的樣子哈哈。做到完全地維持很難,但僅僅模仿皮囊,很簡單。」
梧惠想起莫惟明提到的,關於虞家大小姐的事。她見到那孩子的那天她看上去,也是正常人類少女的模樣。僅維持相貌的方法是存在的,但她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比神無君將自己開膛破肚那天還令人膽寒。
一個被侵蝕得千瘡百孔的生命,被重塑成人類的形態——就好像被打成肉醬的動物重新塞回皮毛之內,填充成生前的形狀。那還能被稱為人類嗎?或許是,維持著人形的
梧惠兀自搖了搖頭。她不願意這麼去想那兩個人。
「那後來,你帶著琥珀的那個朋友怎麼樣了?我記得,書里說,她也是」
「也是六道無常。」
水無君這麼說的時候,那種近似憂愁的神態已經消失了。她又變成了那一貫的、平靜的模樣,就好像在無聲中已迅速完成了盛大的追悼。梧惠的話也只說了一半,因為她知道,在這次事件之後,她「以某種形式」失去了生命。但具體是怎麼回事,無人提及。這只是龐大的、歷史洋流中小小的一滴。即使不交代明白,也不會有人過問,甚至可能沒人記得。
但顯然水無君記得。
「她有能召喚天狗的血脈,雖然傳承到她,已經十分稀薄了。也正因為這樣,在琥珀破裂的瞬間,釋放出的力量讓她回想起祖祖輩輩的一切——從琥珀承載她的先祖與天狗的始祖,實現交流的那一刻起,延續到她自己的誕生。然後,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她也是唯一一個想起自己名字的六道無常」
說到這兒,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微妙的憤怒。她像是想到了別的什麼,並對此頗有成見。但既然她沒有提,梧惠也不好去問。她只是繼續聽著。
「她死了,你一定知道這個結局,你借閱的書里寫了。我可以告訴你,她是被她的朋友殺害的她的妖怪朋友。那個與她並肩作戰的,狐狸的朋友。」
「什麼?」
梧惠想起那兩個「好狐狸」來。
「但請不要誤會。這是霜月君的請求——前霜月君。用的是緊那羅從天界帶來的劍,能夠斬斷靈魂的那種。因為她不想有來生,一切都是自願。你知道嗎?六道無常的死,往往出自真心才能得以實現。」
「你聽起來和她關係很好」
「嗯,我們生前就是朋友。她救了我。我成為六道無常,也與她有些關係。我們也曾做過短暫的敵人——但那只是,非常非常短暫的一瞬。」
水無君輕輕眨了眨眼睛,就好像如她眼瞼開合般短暫。她的眼裡已無理應的痛苦,但梧惠能夠理解這種沉重。梧惠以緘默示尊重。
安靜了一會兒,她說:
「她的狐狸朋友一定也很痛苦。」
「是吧。」水無君頓了一下,又說,「是啊。」
氣氛黏滯起來,流動的只有窗外的雨。但雨聲逐漸小了。暴風雨總是來得快,去得快。
「不過除了藍珀,還有另一個被破壞的法器,那就是硨磲。」水無君若無其事地說了下去,「它出現裂痕後,就變得很脆弱,連人類也可以輕易打磨。不過人類的工匠保留了重要的部分,讓它大部分功效得以保留。但琥珀沒有這麼幸運。你知道它是怎麼碎的嗎?」
「我不太清」
「——等一下。」
水無君突然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枚鈴鐺。鈴鐺在出現的時候,發出劇烈的顫響。水無君一定在更早前察覺到了。她忽然站起身,二話不說便破窗而出。梧惠嚇得站起來,忙向窗外看去,發覺她躍上附近低矮建築的屋頂,背影眼看著越來越小了。
在翻過最後一道牆後,她消失在了一處空地。那堵牆後的景色從此處恰不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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