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右北平,天色將暗下來,馬車駛過白雪皚皚的街頭。
風雪在年關漸小了下來,暖暖的冬日裡,孩童走出家門,歡樂的呼喊著玩伴,在檐下做起遊戲,或追逐嬉戲。大人在街上掃著自家門前的雪,隨後車輪碾過去,隨後停在了一棟公孫二字牌匾的府邸前。
下了馬車的威武身形徑直走進府內,過往僕人一一低頭躬身。
「夫君,今日到是回來的早了些,飯膳尚未做好。」旁邊一名風姿卓越的婦人,面容柔美,她將披風抖下雪花交給侍女疊好。
公孫瓚坐下來,接過遞上的熱茶飲了一口,隨後呯的砸在桌上,目眶圓瞪:「劉虞這老傢伙,一上任就安撫烏桓、鮮卑,他倒是沒見過這幫蠻夷禍害邊郡時的兇惡,真是氣煞為夫……最可氣的是那幫烏桓,哀求劉虞這個老傢伙,他也竟是同情,撤掉駐防軍隊……堂堂一國之門戶,只留萬餘人,他日那幫白眼狼又來,讓我怎麼守這右北平?」
「這些事,夫君在軍中已經說過了,何必又帶進家裡來,不然嚴將軍、關大人他們養來做什麼?」劉氏將茶水重新塞回他手裡,坐到另一邊,伸手拍了拍矮几,「已近年關了,續兒也快從軍中回來,我母子已有三月未見,心裡掛念,你就別再這般添堵。」
頗具威嚴的身影閉上眼,點了點頭,不久之後,一名女婢快步走進來,看著廳中主家拜道:「續公子回來了。」
公孫瓚嗯了一聲,讓她離開,旁邊的劉氏高興的站起來還未走出幾步,屋外的院落,一道矯健沉穩的身影正大步走了過來,相貌眉清目秀,一身武人打扮,跨過客廳門檻便朝站在中間的婦人拱手躬身。
「兒子見過父親、母親。」
劉氏連忙拉起兒子,拂去灰塵,「回來就好,在家裡就別學你父親了,快坐下來,讓母親好好看看,都瘦了,跟著嚴將軍一定吃了許多苦吧……別怕,到了家裡,有什麼委屈和母親說,我給你做主。」
「這倒是沒有,嚴將軍在軍中較照顧的。」公孫續笑的燦爛,攙扶著母親跪坐下來,看著那邊閉眼沉默的公孫瓚,說道:「續兒在軍中並未打著父親名號,也未給父親丟臉。」
「嗯。」公孫瓚依舊閉著眼,點了下頭。
這邊,公孫續小聲問道:「母親,父親為何這般,是兒子說錯話了嗎?」
劉氏朝那邊斜眼瞪了一下,輕輕拍著兒子手背:「別理他,一回家就這幅樣子,來和母親說說在軍中怎麼過的。」
屋中爐火發出噼啪的輕響,母子二人說笑半響,公孫續說起了一件事:「兒子在軍中聽到外面傳來,代郡那邊有一支馬賊,深入草原劫了匈奴的後方,殺的那些匈奴人眼都紅了,滿地的找他們。」
「哦?」一直想事的公孫瓚此時方才睜開眼帘,讚許的點頭:「這伙馬賊倒是不錯,他們人有多少,又殺了多少匈奴人?」
公孫續見父親說話,臉上沾起喜色,拱手:「這個孩兒倒不是清楚,不過聽說他們把匈奴人的牛羊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統統屠了,匈奴人部落中的老弱也死傷許多。」
呯——
「好!!」公孫瓚呼的站起來,拍手稱快,在坐榻上走了幾步,撫須大笑:「這才是我漢家兒郎該做的,對待這幫異族,就不該心慈手軟,這馬賊的首領是誰?我倒是想將他招入麾下。」
旁邊,劉氏看著父子倆有說有笑,滿意的點頭,慢慢起身,「你們慢聊,我這個婦人可聽不懂,先下去吩咐下人做好飯食。」
說著,轉身去了後側的門扇,這時堂中公孫續的聲音傳來:「那人好像也姓公孫,就是不知是遼東公孫家的人,還是……」
走動的婦人僵了一下,慈祥和善的眸子閃爍、變換,手指死死掐在皮肉上,片刻後,蓮紗起伏,快步走進了裡間。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下人過來掌燈,燭光照在沉默下來的身影,長須威儀的臉上陰晴不定起來。
就連兒子連續叫他幾聲,也未察覺…….
「是…他…」公孫瓚嘴唇輕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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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積的陰雲向西延綿千百里,越過漁陽、飛過上谷郡,離馬城不遠的地方,風雪在落,積滿地上厚厚的落葉。
人牽著馬的腳步,沙沙的走在大雪之中,穿行過丘陵下的樹林,簌簌的積雪從樹葉落到身影的肩上,熱鬧歡呼的人聲從盡頭傳來,來自丘陵下的洞穴,張遼一身厚厚的衣裝,跨劍提刀,將韁繩交給一名守在外面的馬賊探子,獨自下了洞口。
嘈雜的人聲更加清晰,火把的光芒照的人影憧憧,圍繞七八張石桌、木桌的身影舉著酒碗大聲的朝人敬酒,有人帶著醉意摟過自己身旁的女人,拍著胸脯大叫:「這是我的人,以後你們誰也不許多看。」
被摟著的婦人,臉色紅了紅,並未推拒。
不少人看到進來的張遼,紛紛上前拱手,有聲音大喊:「張大人來了,快來喝酒,前面的讓開一個座位……」
原本輕鬆容下一兩百人的石室變得擁擠,張遼擠過來往的身形,那邊石座上,披著大氅的人正端著陶碗與一名馬賊拼酒,酒水自嘴角傾灑出來,沾在毛領上,一隻白色的大狼匍匐在石座邊上,撕啃著血淋淋的羊腿,還有一碗有著血色的酒水。
「文遠來了。」放下酒碗的公孫止抹去嘴邊的酒漬,招招手,高升放下大碗,一把將一個正坐著拼酒的馬賊掀飛,取過一塊青石,他悶聲悶氣的說了一聲:「張大人,咱們這條件比不得城裡,將就著坐吧。」
張遼抱拳謝過,絲毫不在意的坐下來,雙手接過對方斟滿的酒碗,與公孫止碰了一下,仰頭大口大口飲盡,哈了一口白氣,肚子裡方才舒服了許多。
「想不到公孫首領這裡這般熱鬧,比那冷冰冰的府衙要好許多。」他放下酒碗,捻了一塊肉放入嘴裡咀嚼,一名民婦過來將酒斟上。
石椅上,一隻手肘撐在膝蓋上,一手抹過隱隱有了短須的嘴,公孫止咧嘴笑起來:「所以才去信讓文遠當我這裡來,不過,文遠為何不回家,馬邑離雁門並不遠的。」
張遼放下長筷,嘆口氣:「家母早逝,父親有續了一門小妾,我便是不喜,乾脆就不回去,想想如今也有兩年了。」
「與兄說這些,倒是家醜讓大兄見笑。」他勉強笑了一下,端起酒再次仰頭豪飲。
倆人此時說起彼此一些事,語氣都是平靜淡然的,聊到高興的地方,便是哈哈大笑,夜深下來,外面風雪刮過洞口,傳來嗚嗚的聲響,石室喝醉的人被攙扶走了,漸漸空曠起來,不久後,張遼也準備離開,二人約好日後見面,去草原打一圈,接著就分道揚鑣。
單人獨馬走在雪原。
風雪撲在臉上,短須結出了細小的冰晶,他牽著馬回頭望向身後的那片丘陵,有些話原本想說,可終究在那樣的氣氛里沒有出口。
他接到刺史丁原的調令,將要前往晉陽。
張遼長長出了一口氣,白色氣飄在飛雪裡,拱手一拜後,翻身上馬,一抖韁繩飛馳遠去,眨眼隱沒了背影。
這是188年最後的一天,而翻過這一頁,另一個混亂的時代開啟了。
ps:今天公孫只有一更,再過一章,呂布就要來了,然後更大的舞台就會出現,需要再斟酌一下各種人物角色的性格和言行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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