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陽光里,有翱翔的身影飛過天空,傳出一陣長長的鷹鳴,凌厲的眸子盯著下方一隻獵物竄進了一簇荒蕪的蘆草里,偶爾風吹過來,枯草在石頭縫隙中微微搖曳的同時,些許沙礫也隨著這股風揚了起來,一片荒涼之中,有駝鈴從遠方過來。
一道白色的人影趕著兩頭駱駝穿過這片金色的沙塵里,全身包裹,只露出的兩隻眼不時望向前方辨別方向,很快一座低矮的城牆在他視線中越來越近,微微的土屑隨著風沙過來,被剝離出來,飛上天空。
驅趕駱駝的人走入城門,人音、馬嘶、駱駝聲混在一起湧入耳中,與外面惡劣的環境又是不同的世界了。
拘彌。
曾是西域諸國之一,處在于闐河南面,精絕國以西,把守崑崙山腳下東西兩個方向貿易中轉,坐擁絲路南道,兵力上算不得強大,終被于闐尉遲氏所並,然而這一天,整個城中來去的人群,面色惶然,往日賣力吆喝的商人也顯得頹喪,許許多多的人聚集起來,或離散,行色匆匆的走遠。
人群之中,大多是竊竊私語的聲音,外來的人很少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此時夾雜在晦澀難懂的語句里的還有關於『漢朝』的字眼。
「.…東面精絕城傳來的消息,漢朝軍隊來這邊了,會不會打過來……」
「…….商隊的人也是這樣說,漢朝有許多年沒來了,這次突然過來,鄯善城那邊可能要打仗了。」
「不會的……車師前國難靡王一向親善漢朝。」
「你願意頭上坐一個人?聽說漢朝內亂,就算派人過來,難靡王恐怕也不會就這麼膽小。」
「車師國在天山交河城那邊,要到鄯善還很遠,這事我看難靡王丟城是丟定了,這一次西域都護府是要重建了。」
「.….這……確實有這個可能……拘彌是不能待了,往西走,再看看局勢。」
「于闐王可能也會出兵……」
人們細細碎碎的言語之中,有人付諸了行動,帶著家中老小拖著裝滿糧食的轅車開始往皮山過去,城外附近散居的拘彌城百姓惶然不安的聽到消息,隨著時間推移也在跟著西遷躲避戰亂。
于闐王尉遲立安像一隻蒼鷹收攏羽翅般,站在皮山土樓上,眯起眼睛看著城外東來的百姓,然而腦海中又是另一幅情景,正努力的判斷傳言中重新踏入西域的漢人,到底抱有什麼目的,而于闐國又將如何選擇。
事實無常,這是父親尉遲安國去世前告訴他的話,當年強盛的漢朝一直羈縻西域,同樣也讓他們明白東方那個龐大帝國,不僅僅只是疆域廣闊,甚至也讓他們明白什麼是赫赫兵威,眼下又要再次面對漢朝時,曾經對於漢人的形象再一次浮現出來。
「打還是不打?」尉遲立安須髯微抖,緊抿著雙唇望著灼熱的天光,隨後喚來左右:「下我王命,傳達和田、洛浦、墨玉、渠勒、戎盧、扜彌諸城集合兵……」
說話聲中,身後的樓梯有人急匆匆上來,遞交一封遠來的書信,上面的內容讓人一陣頭皮發麻。
五月十二,漢軍出玉門關,以突襲的姿態呈一條直線殺了過來。
十七,公孫止下令讓休整數日的十萬餘人軍隊西進,猶如大火燒林般蔓延,半日直接攻破做出抵抗的鄯善,清洗車師前國的官員、家眷,於城門前全部斬首示眾。
二十,後隊步卒、漢騎匯合,休整一日後,五月二十一這天朝且末殺去。同時,且末兩千士卒出城迎敵,走到半途聽到鄯善失陷的消息,匆匆返回城中堅守。
五月底,十萬軍隊趨勢鄯善降兵已到城池三十里,直撲而來。
當于闐國尉遲立安收到這份消息時,且末整座城池已經陷入短暫的廝殺當中,夯土累實的城牆被錯落的刀鋒看的泥屑四濺,帶著火焰的箭矢釘在城頭上延燒開來,整段城牆上,一張張木梯斜掛,箭矢不斷的在上空來回對射,口中含刀的人影猶如蟻群密密麻麻的攀登上去,一名濃眉深眼的且末城士兵與同伴想要將梯子推下,嘶喊中,陡然一支不知哪兒來的箭矢,釘在胸腔,屍體翻過牆垛墜了下去,牆下,漢卒還在瘋狂的往上衝刺。
遠處的戰鼓聲不曾停歇。
白色的狼旗立在無數人影組成的方陣中獵獵作響,為首一騎,披風招展,白色狼絨撫動搖曳,促馬出陣幾步,他『吁』了一聲,望著低矮的土牆豎起手指,低沉的聲音自喉間響起。
「給你們兩個時辰,拿下它。」
「是」
不久,號角吹響聲。
加強攻勢的命令由遠方吹響,殺做一團的城牆上,嚴顏跨出一步手中大刀揮開,呯的一聲,連人帶甲將一名且末城守兵劈成兩半,溫熱的血漿四濺,灑在牆垛上。他回頭看來一眼軍陣,回過頭來再一刀劈斬。
歇斯底里中,慘叫的人影灑出一條血線倒飛…
「奪下城牆!」
也有樓蘭語在喊:「守住!」
然而他們面對的是經歷過內鬥的精銳,蹬上城頭的先鋒也俱都是武藝高強、兇猛之輩,沸騰的廝殺聲從城牆兩端蔓延而來,嚴顏、高順、張飛三將朝著城樓最中心的位置發起最為猛烈的攻勢,推進過去。
「啊啊啊」
豹頭環眼的身形雙手持著丈八蛇矛扎進一名于闐都尉胸腔,怒吼聲中,將對方推進人堆,雙臂肌肉鼓脹,猛的一挑,將人甩上半空,粗長的蛇矛揮舞,將對面結陣的槍林砸的東倒西歪,數人被直接打下城牆,或硬生生的砸死,身後的士卒窺准空隙,殺了進去。
「哈哈哈」
「痛快!!」張飛喘息了片刻,大聲笑起來。
他視野前方,敵人不斷被衝擊,縮小了空間,內城牆的士兵也被殺的不敢再上來,戰鼓聲中,不久,緊縮城樓下的且末城士兵,有人丟掉了兵器,選擇了投降,而兵鋒蔓延過城牆,朝著城池中發起第二波兇猛的殺戮。
兩個時辰不到,且末失守。
……
鋪天蓋地的軍陣中,作為都督西征軍的公孫止並未拿下且末城,臉上有何欣喜的表情,也沒有打算進城的意思,勒過韁繩,他抬起手:「傳令匈奴阿渾牙、烏桓樓班、鮮卑泄歸泥三部,立即兵進拘彌。」
他望著城牆上被砍倒的車師國大纛,升一面漢旗:「另外,派人送信給于闐、莎車、疏勒,就一句話…」
「…….打開城門掛上漢旗!」
六月初四,漢朝西征軍隊遣匈奴、烏桓、鮮卑,分成三路騎兵,呈輻射左中右進攻于闐國拘彌,一路摧枯拉朽的展開掃蕩,五日後,近五萬草原騎兵將戰火推至皮山城地界不足二十里。
六月十一,拘彌失守,逃回皮山的士卒將這支漢人的恐怖兇殘宣揚的更加徹底,整個人口只有八萬多人,兵力三萬的于闐王收到漢人送來的書信,那十餘萬軍隊的數量,以及兇殘的戰鬥力,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這一次,站上西域的漢軍與昔日是不一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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