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元理牙齒條件的三人,因齒痕都是各個方向,也不能說完全一模一樣,所以,大估摸留下的三名嫌疑人,很快就被帶到衙門聽審。
第一名嫌疑人,書生。
書生打扮讓徐有功想起了秀才,縣丞的驚堂木落下後,他才回神,詢問案發當晚,書生人在哪裡。
公堂之上不好作假,書生也直接道出自己是徹夜跟船娘廝混,每至清晨才出門,也因此躲過吃人的劫難…
「當然,大人,我也是怕那吃人的所以才躲在船艙,要知道,我上學的路和回家的路,必經案發處啊!只能中間先停」
徐有功示意他不必再說,詢問了船娘的姓名就讓府衙的衙差前去探聽虛實。
第二名嫌疑人,醫館大夫。
但是沒請到位。
汝川在梁惠識以後,城內就缺大夫,以至於,從前梁醫館的幾乎都到了他那邊,並且——
他的家中,還搜羅出不少專為病人做的銅牙,鐵牙等。
而他的收費一向是不低,所以來的是路邊取證的大姨。
她來作證,在第七名死者出事前,還跟這位大夫因錢財的問題吵了一架。
徐有功認得這位大姨,從前他取證梁惠識時,也是她對梁惠識多加讚賞…
第三名嫌疑人,是城內剛刑滿釋放的流竄犯,平日裡不少偷雞摸狗的案底,他的出現也是巧了,除了身高體型牙齒對得上,還被發現好幾次在城外,不排除他是為了斂財!
「陸漢,所有死者都被洗劫一空,是否你故意擺下迷魂陣,作案殺人?」
縣丞以為陸漢的嫌疑最大,因為很明顯,書生大夫都沒有作案時間,作案動機陸漢也最充分。
可他低低對徐有功說完,一旁的元理就道,「大夫都沒來,你怎麼知道他沒有作案時間?」
是被汝川上一案影響,覺著前一個就是大夫,這次也有問題,不想話音沒落,外面竟然傳來通報——
「醫館張良張大夫,求見縣令大人!」
霄冬至挑眉:「主動來的?有意思。」
霄歸驊冷冷注視前方道:「你還是擺出高冷桀驁的樣子,更適合你。」
霄冬至一頓,立即正襟危站,但緊隨反應過來,這是不是讓他少說話
張良踏入衙門,腳步穩重,人雖中年,可面色紅潤,他的袍擺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擺動,直到他筆直地跪在地上,才是有了些許的褶韻。
他語氣恭敬大聲地說——
「草民張良前來拜見諸位大人。早晨因事務繁忙,處理完醫館的事務後,便立刻趕來。」說完,不等喊起,他就自己起來,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徐有功身上,詢問道:「大人需要詢問」」
話還沒說完,被霄歸驊冷冷打斷:「你倒膽大包天,還未開始審問你,你倒先來審問起我們大人來了。」
元理在一旁附和道:「看來是想反客為主,試圖把握主動權。」
霄冬至聽了這話,不禁目瞪口呆,他轉頭看向徐有功,發現徐有功也微側頭,不是對張良,而是對兩小隻突如其來的你唱我和情況感到意外又欣慰。
這兩小隻......竟然是不知不覺長大成人,他好似也把他們帶出來了,當然,重點不是霄歸驊,而是元理他這段時間成長屬實多。
不過眼下來不及表揚,回頭,徐有功看著張良,雖然反客為主在審訊的過程中並不少見,但像他被戳穿了還這麼坦然的徐有功也只遇到過幾人,其中一個還是他的前輩梁惠識。
但就是這樣幾個人,讓徐有功總結出來經驗,凡是試圖掌控對話主動權的基本都是罪犯無疑,因為只有想要逃避罪責或減輕刑罰的人,才想要通過狡辯、情緒轉變或轉移話題等方式,試圖改變審訊的節奏和焦點,從而為自己爭取有利局面。
比如梁惠識,比如…張良。
若是從前的徐有功,大概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用人性和道德的底線,給他加以光芒萬丈,可是,他這次沒有。
徐有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一雙眼冷冷看著他,那是一雙已經看了太多生死的眼,他甚至不說話,張良就莫名覺得後背爬滿冷汗。
縣丞從元理霄歸驊開口時就莫名不敢說話,尤其是霄歸驊,他見識過她的毒蟲…
好久,徐有功才道:「案發當日,你在何處,何人作證。」
卻是張良剛要開口,又被徐有功打斷,「不要試圖狡辯,不要轉移話題,也不要試圖用任何方式逃避,我這沒有你想要的同情和憐憫,只有律法和正義。做了,就承認,因為你知道你站過的地方,梁惠識也站過,他的案子也是我破的,所以,別耍心機。」
張良沉默了會兒,才是緩緩的抬頭說道:「我我那幾日太忙了,在醫館休息,所以我無證人。」
他低聲說完,徐有功卻突然追問:「你的動機是什麼?」
張良一愣,「我我沒有動機,什麼動機?」
這次徐有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雖然目前我無法猜測你究竟為何做這些事,但你要知道,人性是複雜的,有時候,人們會被迫做出一些令人無法想像的選擇。如果你是被迫的,說出來也許可以酌情比如,不用凌遲,給你個痛快。」
張良沒有回答,但他的身體有些顫,可他的眼神很快堅定,「我沒有,大人你可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衊,難道就因為一個大夫有問題,全天下的大夫就都有問題嗎?」
隨著他這句反問,衙內的氣氛變得奇妙又緊張。
眾人也想要斥責張良,可汝川的醫館是越來越少了,他們也不好說;而察覺到眾人的目光都閃躲,張良微微低下頭但是心中有些懊悔,方才太過急躁了,應該更加謹慎小心和謙卑才是。
好在,補救來得及,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抬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徐有功,誠懇地跪下說——
"大人,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心中有所疑惑,希望能得到大人的解答!當然,也拜託大人,給草民洗清冤屈!"他的話語充滿了懇切和期待,五體投地的大拜,這次他沒有再自己起來,只是趴在地上
而徐有功的面色並未因此有所改善,霄歸驊則再次冷冷道:「張良,看來你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確保別人查不出了。可你記住,梁惠識當時也是這樣」話語還未落下,外面突然傳來了驚呼聲,打破了室內的緊張氣氛。
「不!不好了大人!外面外面又有人遇害了!」
衝進來的衙差被門檻直接絆倒在地,撲在堂內,聲音充滿了驚恐和絕望,「吃人的白天也出現了!我們都看到朝著山里跑了!」
公堂之上,沉默許久的縣丞一皺眉,直接道:「那兇手就不是他!」說的,自然是張良。
元理的表情瞬間崩塌,但緊隨他捕捉到起來的張良臉上閃過一絲戲謔得意的神情。
元理立即知道,這是他故意的!
「是你!你故意的!你安排的!」
元理說完,張良又恢復了惶恐的模樣搖頭道:「這位小大人。你可不能空口污衊!」
雖然,說的是事實,但是張良絕不肯承認的,而徐有功早就帶著霄歸驊和衙差出去了,白日吃人,只是計劃開始生效的信號而已。
等著吧,徐有功他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終於等到了
「大人,您該知道草民是無辜的。」
等到徐有功和霄歸驊還有元理霄冬至都追出去,張良的臉色戲劇化的一變,轉身對著縣丞哭訴起來。
縣丞自從許純死後就一直代理縣令的職位,但是卻始終沒有扶正,他皺了皺眉道:「你確實無辜,徐有功他太武斷了!」
張良沖他塞了一包銀子道:「讓您費心。」
縣丞喉結滾了滾,默不做聲地揣在懷裡後,就道:「本縣丞也需要去看看現場,了解新的受害者的情況。張良,你先回去!」
張良道別,看著人都匆忙離去的背影,再回頭看著牌匾上掛著的公正廉明,啐了一句口水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吧,你們到了,我的計劃才成功一半徐有功,這只是開始。」
接著,他就追出去,在馬車邊跟縣丞道:「大人,徐有功是不是要做我們的縣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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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景、徐有功和霄歸驊三人站在人群外圍,目光凝重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幕。
「這這是人幹的嗎?」元理的聲音顫抖,儘管他算了不少死屍,見了不少案,但這麼血淋淋又刺鼻的血腥一幕,還是讓他臉色蒼白,扭頭就吐
周圍不少人也都在吐,霄歸驊主動先往前走,率先蹲下身子,仔細檢查著受害者的傷勢,是否能夠挽回然而,手指輕輕搭在受害者滿是血的脈上,她眉頭緊鎖,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沉重道:「已經沒救了。剛死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是沒有,」遠處有人回復,「剛看到他啃著嘔沒有嘔到嘔」
那人邊吐邊說。
元理本來吐完了,腦子裡想到活人生吃活人,沒忍住又去接著吐。
徐有功則意識到,「看來,要儘快找出兇手,否則還會有更多的人遭殃死者的身份你確認下。」說著,自己去周圍詢問,「那個人還有什麼線索。」接著又吩咐,「拉開距離,所有人不許破壞現場。」
「是!」外面的衙差都是聽從徐有功的,哪怕縣丞沒到,而縣丞抵達後見到這一幕,目光深沉了三分,尤其是腦子裡划過去張良那句——
徐大人該不會要當縣令吧?
他當然能猜到張良是挑撥,可心裡還是應了這個念頭,眼看眾人都聽從徐有功的話,他揮揮手道:「回吧。」
馬車夫有些愣神,「啊?您不去」
「不是有他麼。」
縣丞才不想過去受刺激。
那邊的馬車離開被霄冬至看在眼中,他不擅長破案,只能在一旁打下手,元理則在吐完回來在死者和現場周圍環境中選擇了後者。
「我先跟你找找現場的破綻線索。」元理靠近徐有功,但徐有功卻搖頭:「不需要,這個兇手留下的線索很少,不需要你,你去幫歸驊。」
然而,元理才走,徐有功就順著衙差指的路按照對方的逃走路線,在樹枝上發現了一絲刮鉤下來的衣服絲線,黑色的,材質讓他下意識想到了那天深夜裡抓下來的衣袖,小心拿出比對後,他確認是一個,可正因為確認,他回頭遙遙望著那邊的現場忙碌,最後視線又回到手裡的袖和碎布條
似乎,案件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難道說,這起案件也跟之前有關?
可對徐有功來說,最要命的是,即便想到了有關,可他卻想不出這次案件的原理與可能性,就是溯本求源,也想不到的那種
最主要,若是這裡有問題,張良——
會是無辜的嗎?
霄歸驊那邊則是很快檢驗完,剩下的就是要剖屍檢了,處於對死者的尊重,建議搬回衙門,但是一些信息也已經草略的出現,比如,死者的年紀,死者可能的職業,加上衣著,這邊徐有功公布出去,不到傍晚就有人來認領死者
徐有功忙著跟死者家中討要訊息,直到深夜,而夜色下的梁醫館內,燈光昏黃。
張良端坐屋內,面無表情,仿佛一尊靜謐的雕塑。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桌上,一副鐵牙靜靜地躺著,泛著冷光,猶如一件冰冷的刑具。
剛放下鐵牙的人,身影匆匆,沒有留下任何言語,只留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地下室迴響。
而在這寂靜之中,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視,閃爍著狡黠與陰冷。
隨後,那個身影悄然接近桌邊,拿起那副鐵牙,動作熟練。
張良的眼角微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但表情依舊如常。那人拿起鐵牙後,則跪下,給張良磕了一個頭,然後迅速起身,轉身離去,整個過程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
屋內再次恢復了寂靜,只有張良的心跳聲在迴蕩。
他盯著空蕩蕩的桌面,仿佛還能看到鐵牙,鐵牙的背後隱藏著無數的秘密和罪惡。
它既是犯罪的物證,卻也是一些人賴以逃避法律制裁的工具。
而他,張良是這罪惡鏈條上的最主要一環,他用精湛的技藝為罪犯們掩蓋罪行。
他也知道,醫館的門外,黑暗中有無數的眼睛在注視著這裡,等待著他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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