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活動結束後,和之前一樣,姐姐迅速離開,就像是刻意想要和我拉開距離一樣。不過,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這使得我可以很從容地在教室里留下來,與雪之下商量關於她的會長選舉的問題。
以「事先討論一下我的觀點」為理由,雪之下把發言的主導權全部交給了我。
「選舉,從來不是一個囊括所有人的遊戲,世界各國的選舉,選民從參與率能夠達到60,已經是一個很不錯的結果了,70就是一件值得拍手慶賀的事情,正常的數字是在55左右,如果群眾對政治選舉的信任度下降,這個數字可能掉到50以下。」
「出現這種情況當然是很很多種原因的——但是無論如何,有一個原因是始終存在的,那就是總是有相當的一部分人,他們沒有什麼政治參與度。我們以學生會會長選舉舉例,雖然這看上去是一件和學生的個人利益休息相關的事情,但是,我們除去那些想要要經費的社團成員,除去那些想在成績政策上要優惠的最好的同學和最差的同學。對於那些成績一般,不出彩,也沒有社團活動的歸宅部成員來說,他們明白學生會對於自己的意義嗎?學生會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儘管他們擁有投票權,但是實際上這些人在投票過程中,是可以被無視的——選舉的策略,關注的是那些利益訴求明確的人。」
「但是,這些人無論如何是潛在的投票者吧——如果可以把這些潛在的投票者納入自己的選民範圍,這不是會比和其他人競爭既有票倉輕鬆許多?」顯然,雪之下雖然已經幾乎喪失了自己的決策和判斷能力,但是她依然有著比常人要敏銳許多的觀察力。
「很好的問題——但是,這裡就有一個問題,為什麼這些人始終成為游離在選舉體制外的群體?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他們沒有訴求——確切地說,他們沒有明確的共同訴求。當然,這些人中可能又一兩個人覺得校服的樣式不好看,想要更改,可能有人覺得學校食堂提供的午餐不夠豐富,想要完善。但是,問題在於,這些人不形成一個集體,他們是鬆散的每一個人,需求是鬆散的每一個人的需求。如果我們要滿足每一個人的需求的話,那就相當於我們無法滿足任何一個人的需求——所以這裡就有一條選舉的核心要素,找到你的基本盤。」
「基本盤?」
「放在政黨選舉當中,就是你的政黨依賴的是哪些人——而放在雪之下的身上,就是,你所信賴的選民,是哪些人——當然,這是從那些會參加會長選舉的選民中判斷的。好了,問題來了,雪之下,你覺得哪些人是支持你的?」
「參照上次的執行委員會的選舉,二年級的學生?」雪之下皺了皺眉頭,反問道。
「錯誤——執行委員會的選舉是執行委員的被迫進行的選舉,所以他們的投票選擇一般只是根據最基本的群體認同——也就是年級或者性別認同。但是學生會長選舉,對於那些想要在選舉中有所表現的人來說,是一次利益相關的選舉,所以,他們只會選擇那些符合自己的利益的領導人。所以,你覺得如果你成為會長,符合哪些人的利益呢?或者說換一個問題,你現在給眾人展現出來的,是一個怎樣的形象。」
「形象?」讓雪之下這樣做事不過於關注其他人的反應的人去研究在大眾心中自己的形象也許有些太難了,遲疑了很久,她也無法給我一個答案。
「如果一定要由一個詞來概括你的形象的話,那就是執政能力強。」所以,我給出了我的判斷,「當然,你在客觀上是一個不容易親近的人,某種意義上你也是一個挺不在乎別人的看法的人,這都是你的其他形象——但是,你所展現出來的,對選民最有用的形象,就是在當時的文化祭中已經展現出來的超強的解決問題的能力。」
「但是那客觀上有你的幫忙啊!」雪之下眨了眨眼睛,臉上染上了一絲讓人不明所以的緋紅,但是,很快她的臉色又變得沉鬱了下來,「而且,文化祭,我是失敗的。」
「但是對於大眾來說,你是執行委員長,你完成了工作,完成了一次空前成功的文化祭,這就是你所展現出來的能力,也就是說,你建立起了你的執政能力強的形象。那麼,下一個問題,執政能力強的學生會長,受到哪些群體的歡迎?」
「但是,沒有人會不歡迎執政能力強的會長吧?」
「你說的對,也不對。絕大多數人都喜歡能力強的會長,但是,對於一部分人來說,能力強的會長和能力弱的會長的價值是等同的——甚至,後者更加得他們的心。」
「更喜歡能力弱的會長的人——」雪之下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沒錯,這些人,叫做既得利益者。比如之前的大社團的領導人。他們本身有了充足的社團經費。而能力強的會長,可能會對社團經費預算進行重新審核,對他們來說,這種改變,意味著不確定,而且很可能是往不好的方向的不確定。再比如已經確定了保送生名額的一些有爭議的關係戶,如果學生會表示要對他們的保送生名額重新進行審查,這會讓他們的處境很尷尬。」
「所以,相對的,我的明確的支持者,或者說在執政能力強和弱的候選人中肯定偏好強者的,是那些——」
「——那些渴望改變現狀者,或者說,是那些期待著救助的弱者。如果保持現狀,他們只會越來越差,但是,一次巨大的改變對他們來說可能就是一次新的機遇。雪之下,這些人,是你的基本盤。」
「高人一等的國際班出身的你,最有力的支持者,恰恰是弱者。你的其他方面的特徵也可以佐證這一點,你平時對人冷淡,所以對你的同學也好,還是對那些不認識你的人也罷都是一樣的,所以你不擁有國際班裡的強者圈子中的人脈。你喜歡按照自己所堅信的理念堅持到底,這就意味著那些可以用更多的私人資源對你進行賄賂或者說服的人所掌握的優勢削弱。你對於既得利益者來說,不一定是一個差的人選,但是,肯定不是一個理想的人選。」
「而你的對手,一色彩羽,則恰恰是你的反面。能力稍弱,但是人際關係處理的很好,交際圈廣闊,而且特別注重維護自己的支持者的利益。她是一個幾乎可以滿足所有的既得利益者的要求的候選人。在這種情況下,你想要從一色手中把這些人搶奪過來,這只能說達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現代的選舉重要的是宣傳——宣傳的目的,不是爭取所有人,而是讓自己的基本盤中的那些人意識到自己的這種集體從屬身份,讓這些人不要因為其他原因而投自己的競爭對手的票。把握住自己的基本盤,是選舉的第一要義。所謂的『為了所有人的利益』,這只是選舉中的口號,如果把這當真了,反而會削弱你本身的實力。」
「通常情況下,在基本盤之外,我們也許還要爭取中間人士。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中間人士,通常是無欲無求的人,爭取他們的效果不大,可能還會讓自己之前的支持者產生離心力——更何況,這件事,應該是一色頭疼的事。因為,在這個學校里,既得利益者始終是少數,而弱者永遠比強者多,我們只要讓我們的支持者支持我們,我們就已經勝券在握了。」
「但是,從選舉制度誕生以來,並不是一直保護弱者的利益的政黨上台執政,是嗎?」
「這倒是一個問題——不過,你可是比這些政黨有優勢的,你的執政能力,可不是那些政黨所具備的。那些政黨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在他們第一次上台的時候,他們無法兌現自己的承諾。而對你來說,人們對你兌現承諾的預期可是很高的呢!」
這其實是我一開始在決定幫助雪之下時,為雪之下提供的選舉策略,利用雪之下已經塑造好的形象,抓住渴望改變的人——如果必要的話,可以刻意製造幾個事件,來造成這些人對現存秩序的不滿。這個時候,一個雷厲風行的改革派就可以上台了。
所以,這個方案本身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指摘的地方,只要成功地塑造出一個「沒有雪之下就沒有新的總武高」的救世主形象,那雪之下的勝選就是毫無懸念的了。
所以,這個計劃最重要的,就是形象的塑造。
——而形象的塑造,是可以走向多個方向的。
雪之下只是沉默著,但是,從她偶爾抬頭偷偷地看向我的表現來看,她已經幾乎被我說服了,剩下的,就是作為女生和固有的驕傲的人格的她所想要做的矜持而已。
以雪之下現在的狀態,是看不到這個計劃背後所蘊含著的逆轉的風險的。
「嗯,由比濱,我覺得——」雪之下沒有讓我等待太長時間,五分鐘之後,她捋了捋額頭的鬢髮,輕輕地開口。
「——嗯,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是侍奉部的活動教室嗎?」
然而,答應的話語被久違的委託的問話所打斷了。
如果不是重新聽見了這句熟悉又陌生的話,我幾乎已經忘記了侍奉部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幫助人解決問題。
不過,這句話也來自於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我的目光投向門前。深色長髮的,淺褐色瞳孔的美麗的女生,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在我的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她的臉頰有些發燙一般地低下了頭。
嘖,該死的國中生!
---------------------------------------分割線-----------------------------------------
終於到選舉了啊,本卷最後兩個事件,以及兩個核心人物的第一次碰面,攤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1s 3.634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