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人都是一群自詡為聰明實際上卻愚蠢至極的傢伙——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我的心中不斷強化的一個觀。只要給他們一個暗示,他們就會如同我手下的操線木偶一般地行動。
就像現在開始慢慢加大馬力工作的執行委員會的委員們一樣——絕大多數人都忘記了自己最初想要的那種輕鬆,只是為了讓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學弟難堪,他們就開始執著於承擔自己之前拒絕承擔的責任。
當然,在這些人中,終究是會有幾個清醒的人的,比如之前就很清醒,現在也許更清醒的那個眼神腐爛的傢伙。
在我離開教室的時候,比企谷追上了我——很罕見地,他主動採取了行動。
「由比濱,你不覺得,你這樣做,有些過分了嗎?」心地斟酌著語句,最後,他這麼和我道。
「這可不是比企谷前輩的風格呢!出這種言辭不夠銳利的話,如果讓平冢老師或者你的町妹妹聽見的話,她們不知道會多麼感動呢!嗯,來自比企谷八幡的進步,你又有了對他人的同情呢,侍奉部給你帶來的改變,還是——」
「——你知道的,由比濱,我不是在調侃。」
「我很早就告訴過你這個判斷了,比企谷前輩,你不適合充當正義的使者,你最好應該把你的那一套歪理貫徹到底,而不是站在一種價值正確的角度來抨擊我。三個月前在林間學校的那個教訓,你還沒有吸收進去嗎?還是因為在後輩面前,所以自然而然地有了作為前輩的責任心,所以有了一些連你自己也覺得無法解釋的衝動?」
從頭到尾,我一直無法我喜歡比企谷八幡。但是,毫無疑問,我是尊重比企谷八幡的,我們兩個人都是堅信自己的判斷的人,都是有著自己的原則的人,對於給這個世界有一套自己的清晰的解釋的人,我是一向尊重且佩服的,也許在對這個世界的認識的解釋力上有所不同,但是,這樣的人,至少是在進行自己的思考的人。
甚至在林間學校,即即使我做出了和比企谷完全不同的選擇,我也是尊重他的,至少,那個時候的比企谷,是一個有稜角的,甘願冒著被社會不理解的風險也要貫徹自己的理念的人。
但是,向我質疑我的行為的過分的比企谷,是一個失去了稜角的比企谷——一個能夠毫不猶豫地傷害自己以達成目標的人,竟然會擔心他人受傷,這對於我來,無法理解。
「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的人,在受傷的時候,受到的傷害才會更,所以,如果一定要有人犧牲的話,應該選擇的是那些做好心理準備的人,你不覺得是這樣嗎,由比濱?」然而,比企谷八幡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沉默不語,他只是就著自己的話繼續了下去。
「所以,那些意識不到世界的殘酷的人,就一直要被那些意識到世界的殘酷的人所保護著嗎?那些愚蠢的,自以為了解了這個世界的秘密卻被其他人的花招耍得團團轉的人,最後還要被那些意識到世界的殘酷的人所守護?」
「從總體傷害的最化的角度來,這是無可奈何的。」
「比企谷前輩,我怎麼以前沒有發現,你是一個如此聖母的人呢?按照你的這種邏輯,貞德就應該為愚蠢的法國人所獻身了,是嗎?」
「我不是那種會為那些和我無關的事情奉獻的人,但是,如果損害到我覺得重要的人或事的利益的時候,犧牲那個對現實認識得更加清楚的那個人,是最有效益的。」
「比企谷前輩,那你認為,這個世界上的人,會更崇拜聖母,還是更崇拜英雄呢?」
這一回,我沒有等他回到我就繼續了下去。
「人們只會崇拜英雄的,人們從來不會崇拜聖母,人們會更多地質疑聖母,因為,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雖然他們愚蠢到了極,但是,他們卻都有著讓人感到失望的利己主義傾向——甚至,他們會去質疑聖母犧牲自己的利益。沒錯,貞德可能只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女巫呢!貞德死後,許多法國人似乎真的是這麼想的。」
「而比企谷前輩你的所謂的自我犧牲——歸根結底,也只是一種自我滿足罷了。你自詡為看透了這個世界上的各種醜惡,然後自以為是地給這些醜惡決定了一個解決的方法。歸根結底,你發現了沒有,比企谷前輩也從來沒有參考過其他人的意見呢!和我一樣的惡劣,不參考其他人的意見的自爆,不參考其他人意見的控制其他人,這又有什麼不同呢?」
「當然,要不同,那肯定是有的。雖然不抱希望,但是我可以假設,比企谷前輩的心中,有那種最低程度的期待,期待自己的自我爆炸,可以得到一些人的了解,然後,可以得到一些人的拯救,最後,可以讓一些人清醒過來——但是這只是一種倫理主義一般的期待罷了。無知的人,是不會因為你的拯救而變得不無知的——所以,正確的做法,是由英雄來為他們指明道路。相信每個人的自我意識的覺醒,這是我之前矯枉過正時期犯過的最大的錯誤,而現在,我已經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比企谷的頭低了下去,在這種時候,他從來不是一個表情豐富的人,更多的時候,他在類似的話的時候,臉上只是掛著一幅陰鬱的表情。
「那麼,對於現在裡面的那群針對你的人,你的做法,是英雄的做法麼?你可不是作為一個正面的形象在引領他們啊?」過了很久,他給了我這樣一個回復。
「控制人,又何必在乎採取怎樣的方法呢?我現在能夠用這種方式讓他們按照我的意願行事,那只要條件成熟,我當然可以用正面引導的方式讓他們按照我的判斷來行事了。」
「但是,由比濱,你不覺得,你太自大了嗎?」
「然而,比企谷前輩,如果這個時候你要採取什麼方式來改變這種狀況,你的做法,難道不會和我一樣自大嗎?同樣認為自己能夠拯救,從本質上來,我們兩個可都是很自大的人呢!」
「但是,你是失敗過的吧?用同樣的方式?」
「正是因為失敗過,所以,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因為結果的錯誤而否定一套理念本身,這本身就是矯枉過正,這就和實驗一樣,並不一定是實驗的步驟出錯,而是因為一些限定的條件沒有得到滿足而已。」
「雪之下那個傢伙回來之後,會很難辦的。」
「但是眼下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我覺得她回來之後會更加難辦。」
「我想,由比濱,你的姐姐應該不會喜歡看到這樣的你。」
「把家人拉出來做理由來威脅,這個做法有些下乘了吧?」
比企谷終於沒有再話了。
「當然,比企谷前輩,我所提出的挑戰,對於你來,也是適用的。」我看向比企谷,輕輕地笑著,道。
「如果你真的想拯救的話,如果你真的試圖通過自我犧牲的方式,讓裡面的那些人『覺醒』的話,相信我,我是不會阻撓你的。他們會更加喜歡你的『拯救』,還是更加喜歡我的『領導』,你不覺得,我們可以戰鬥一下麼?」
「我覺得,至少,我還沒有必要為了那些人去做這種事情。」比企谷搖搖頭,轉身離去。
比企谷前輩,你沒有接下我的激將法,我很開心——但是,這是否意味著,你對自己的勝利,也沒有信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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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讓人不快的外在,比企谷八幡是一個溫柔的人。所以,我們也可以做出一個假設,那就是如果有人意識到了他的溫柔的內在,那個人應該會喜歡他的。
也許,結衣姐已經注意到了這一吧?畢竟,她是一個在感情上那麼敏銳的人呢!
那麼,由比濱和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再由比濱和也的中二病的外在之下,內心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
結論是,很遺憾,我不夠溫柔。
正是因為不夠溫柔,所以,有的時候,我會為春感到抱歉,因為她承受了兩年的我的不溫柔。
當然,我覺得,我也是嘗試過溫柔的。當我相信著其他人的自覺的時候,當我相信著人類的理性的時候,我覺得,我是溫柔的——只是,現實不給我這個機會罷了。
所以,我只能選擇成為一個克里斯馬,以高人一等的領袖姿態去看待所有人,只有這樣,我才能貫徹我的現在的理念。
而這樣的我,應該距離木曽前輩所期待的那個我,越來越遠了吧?
有的時候,人生的選擇只是兩個岔路口的區別而已。
昨天下午,木曽前輩對「睡著」的我出的那番話,幾乎動搖了我的思考的基礎——如果沒有出現雪之下的這個意外的話,我覺得,我是真的會對那份誠摯的溫柔所打動的。
然而,註定地,當我選擇代替雪之下執行完她的職能之後,我已經無法回頭了。如果真的像前輩所的那樣: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感情是什麼。那麼,現在操縱著人心的我,無疑站在了前輩的這番話的徹底的對立面。
如果沒有和比企谷的這番對話的話,也許,我只是對我現在的做法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而沒有一個清晰的把握。然而,在和比企谷的對話之後,我已經愈發意識到了我的想法和其他人的想法的鴻溝,如果之前我還可以用我沒有弄清楚我到底要做什麼來為自己的前後的行為不一致找藉口的話——現在,在一條自始至終得到貫徹的邏輯下,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只能堅信自己的正確,然後往前走去。
或是走向成功,或是走向毀滅。
但是,我所知道的是,曾經,我所期待過的木曽雪菜的溫柔,曾經觸手可及的那種溫柔,我已經再也接受不了了。
除非,讓我毀滅現在的這個我。
「呃,和,你在教室外面做什麼?」
那個獨一無二的稱呼我的方式,以及我再熟悉不過的姐姐的味道把我喚回了現實。
——其實,也不一定呢!
由比濱和也,直到最後時刻也給自己留個一個餘地——家人例外論。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還能夠渴望一絲溫柔的話,我相信,由比濱結衣,會一往無前地回應這一份感情。
雖然無法後退,但是,人生這個遊戲如果可以刪檔重來的話,我大概還是會有一個歸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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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本來想解釋一下現在主角的心理狀態的,但是又不想解釋得太直白,還是讓大家自己去感覺那種自信和懷疑,理性和感性不斷碰撞的主角此時的心裡狀態吧。其實總體上,這一章是主角的徹底的黑化宣言(大概)。
本來寫到黑化就差不多了,但是我總是不忍心讓主角就這麼黑得發透,所以給他留了餘地。或者這麼,在和也一條路作死到底的同時,他在結衣身上悄悄伸出了一根線——一條可以最後可以讓他獲得救贖的線。從這個角度來看,結衣姐姐麻吉天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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