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便可謂是嘗遍百草的衣上雲,憑藉著其異於常人尤為敏銳的味覺與嗅覺,想要從一碗湯藥里一味不漏地辨識出其所有成份,哪怕只是微之又微的含量,並不是一件難事。
可雖說人命關天,但始終都事關於一國皇后,竟下毒致本國國君喪命,此等滅族大罪,更是駭人聽聞。若是此事一旦被公眾於世,會被自己的子民如何議論?如此一來,又將皇家威嚴置於何處?
而易三少作為一藥草鬼才,當然亦是如此。可顯然,此時易三少亦是犯起了愁來,道:「可如此微乎其微的劑量,又該如何才能鑑定呢?如果拿不出鐵證來,皇后如何會承認?」
就連易三少亦搖頭似是辦不到的事情,衣上雲忽然揚聲說道:「我有辦法!」
聞此,正在暗暗打定著自己主意的梅志煊似是急不可耐地驚聲道:「你有辦法讓皇后認罪?此話當真?」
梅志煊此刻只覺是天助他成事,原本欲想藉助從西秦偷偷購回的火藥在城中尋個機會,製造一場混亂,帶人逼宮的,不想計劃最終失敗。
沒想到,竟然有人比他更心急,皇后居然早已預謀著將老國君毒死,這可真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
如此一來,他倒也省的了許多的事,免得自己落個不忠不孝之千古罵名。
如今,若是衣上雲真能證明是皇后下的毒,那麼,皇后在朝中的勢力必定會全部被一併除掉,這樣一來,整個東寧國便不費吹灰之力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沒想到,她費盡心思尋回的這名女子,還真是不簡單。
一邊想著,忽一對視上衣上雲的眼睛,衣上雲見其眼中毫無痛失至親的悲痛之色,竟是有些驚喜,不禁瞬間驚愣住,不知他為何會有如此反應?
梅志煊剛一反應過來,忙躲閃過她的眼睛注視,開口解釋道:「哦,皇妹,我的意思是,皇妹真能從這碗湯里查出毒來,如此,九泉之下的父皇也算是能瞑目了!」
話音剛落,梅志煊竟就這樣佯裝著掩面哭起喪來:「父皇啊,你死的好冤啊!想我泱泱大國,也算是人才濟濟,爾今宮中太醫無數,竟然都是些平庸之輩,關鍵時刻,卻無一人能為你驗明真相,父皇死不瞑目,實屬兒臣們不孝,兒臣不孝啊!」
見此,衣上雲蹙眉心中似是若有所思著,原本看似堅定的心亦忽然變得有些遲疑了起來,最後緩聲說道:「事關重大,不可妄言,容我再細細想想。」
梅志煊似是已猜到了她幾分心思,遂放低了些許哭聲來道:「那皇妹你可一定要好好想想,如今之計,怕是只有皇妹才能替父皇查明真相了!」
這時,一直在一旁靜靜陪伴著的易三少見衣上雲臉色並不怎麼好,且時辰亦已經是深夜了,於是起身來對梅志煊說道:「今日天色已晚,公主太累了,這裡的事就有勞三皇子安排一下,我帶公主先回宮去歇息。否則,公主怕是會體力不支無法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梅志煊忙道:「理應如此,那就有勞太子殿下費心照顧皇妹了!」
易三少朝其點了點頭,扶著衣上雲緩緩起身來走出了清心殿。
冬暮雨霏霏,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立春匆忙的作著準備。
不知何時,窗外竟飄起了細細的雨絲來,讓人覺得神秘又迷離。
淡雨隨著微風飄落,到處一片漆黑靜悄悄的,似是要將世界萬物都吞噬掉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此時,沐浴更衣換上了一襲白色喪服終於一個人獨自回到自己寢殿內的衣上雲反手將門緊緊關了起來,卻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失魂落魄地進屋後,最後落坐在案幾邊,一邊流淚,一邊對著窗外的綿綿細雨自言自語說道:「殿下此刻應該早已離開東寧的國土了吧?此生,殿下一定恨透了雲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雲兒所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
說完,無力極了地俯身趴在案上,埋頭默默地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緩緩直起身坐了起來,吸了吸鼻子,眉頭緊緊皺起,思量著道:「沒想到,皇后竟如此居心叵測,夫妻一場,居然對父皇絕情至此,以至於等不及父皇百年,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讓自己的兒子繼任皇位,她到底在怕什麼?她已經是皇后了,普天之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的兒子定會是未來的國君無疑,卻又為何如此著急?」
衣上雲百思不得其解,接下來卻又更加憂心:「可如今,看那二皇子梅志豪不學無術,荒誕無稽,無德無能,品性極劣,怎擔得起一國之君的重任?梅志煊則心胸狹隘又城府極深,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則手段,行事武斷哪裡還有什麼仁慈道義可言?若是將東寧國都交到了這樣人的手裡,怕是很快便就會國將不國了。」
東寧的未來何去何從?一念至此,終是久久思之而無果。
轉念,又想起了軒轅翰來,想如果有他在身邊,他一定會處理好一切,自己一定不會這般無助又煩心了吧!
她著實沒有想到,他今日竟然會再次冒險獨自回到宮裡來,就只為了帶她一起走,遂默默地道:「如今已然乃東寧國多事之秋,雲兒身為一國之嫡公主,又豈能不管不顧自己子民的安危,眼睜睜看著父皇母后嘔心瀝血所打下的這片江山就此任人糟踐,百姓任人欺凌,而自己卻只顧自己的享樂,隨殿下遠走高飛一走了之。雲兒,雲兒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希望殿下能夠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一生平安,喜樂」
「咚咚咚」
就在這時,一陣叩門聲響起,衣上雲遂忙擦乾了眼淚,拖著疲憊的身子起身過去將門打開。
一見來人,有些驚訝地道:「三少,是你。」
易三少心疼地深看了她明顯剛剛哭過的臉,解釋說道:「今日發生了這麼多事,我不放心你,便過來看看。」
衣上雲緩緩鬆開了附在門板上的兩隻手,道:「請進!」
帶著易三少進門後一邊落座下,一邊幫其倒了一盞熱茶,對其開口致謝道:「今日,多謝三少。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要如何面對這一切?」
易三少格外認真真誠地道:「丫頭,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衣上雲一邊親自將茶水遞上,一邊道:「三少,你真的不必對我如此這般好,我不值得。」
然易三少卻始終都堅定不移地道:「不,你值得。」
見其面露難色,易三少遂忙轉移開話題道:「對了,方才你說你有辦法證明這藥湯里有毒,不知是何辦法?」
衣上雲深吸了口氣,說道:「皇后的這道膏滋調理湯是由被譽為「滋陰補生,扶正固本」之極品的三兩人參,補益肝腎、益精血、壯筋骨的百年何首烏,鹿茸等,再配以枸杞、龜膠熬製而成的,三少認為,雲兒說的可對?」
易三少回想了一下,微微蹙眉道:「似乎還少了一味,只是不知為何物?」
似是有些不忍心,衣上雲又不得不再次回憶起:「三少可記得當時我們查驗過父皇的身體,他乃是因心臟麻痹,血管封閉,血液凝固,以至於最後窒息而亡。」
易三少聽到此處,似是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下毒之人心裡是有多恨,竟然用此世間至毒之物:「你是說,是它!」
衣上雲道:「沒錯,是九毒草之首『見血封喉』。 」
頓了頓,繼續說:」見血封喉,又名箭毒木,是世上木本植物中最毒的一種樹。該樹的干、枝、葉及果的汁液有劇毒,僅經傷口進入體內便可使其心臟麻痹、血液凝固而死亡,故得名「見血封喉」。深山老林里的獵人用這種樹毒漿塗在箭頭上,箭頭一旦射中野獸,野獸很快就會因鮮血凝固而倒斃。如果不小心將此液濺進眼裡,可以使人眼睛頓時失明。甚至這種樹在燃燒時,煙氣入眼裡,也會引起失明。有種驚人的說法,用這種樹毒汁塗在箭頭上,被射中的獵物,很少能活到5秒以上的,故民諺云:「七上八下九不活」,意為被毒箭射中的野獸,在逃竄時若是走上坡路,最多只能跑上七步;走下坡路最多只能跑八步,跑第九步時就要斃命。人和動物若被塗有毒汁的利器刺傷即死,故叫"見血封喉"。」
聽了這些,見易三少甚覺驚心,衣上雲又何嘗不匪夷所思,最後緩聲說道:「但皇后極其聰明,她將一般人根本無法發覺的極微又微量的見血封喉長期加入到父皇的藥湯里,讓毒物慢慢積聚,終有一日,父皇毒發身亡。」
「皇后,她怎會如此恨東寧國君呢?這到底是為什麼?」易三少疑惑極了。
倆人一起沉默了半晌後,衣上雲深吸了口氣,似是心中對此已有了決斷,一字一頓地道:「因為我!」
頓時,易三少看向衣上雲的眼睛驚聲道:「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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