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聞談 前塵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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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外探出頭，只能看見院子裡來來往往的都是人。他們知道今天是新夫人產子的日子，從一大早就一直有大夫和接生婆模樣的人到了府上。

    他們的母親去得早，自從父親將新夫人迎進府後，從父親到府里的下人都漸漸疏遠他們了。特別是新夫人有孕之後，伺候他們的下人從三個慢慢變成一個，每個季度的新衣服也再沒有見過了。

    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失寵了，他們自己也清楚。

    月之揉了揉肚子，從新夫人臨近產期以來，下人們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剋扣他們的吃食。最開始還只是份量少，後來壓根就不會再送來了，他們自己去廚房討還會受人冷眼，有一兩個冷饅頭就已經算不錯了。

    「哥，月兒餓。」月之撇著嘴一副委屈的樣子，拉了拉存星的衣角，「上次青哥給的糖糕我都吃完了，這幾日都沒見著他了。」

    存星從懷裡拿出一個饅頭遞給月之，那饅頭是昨晚從廚房裡偷的：「快吃吧。」

    「你不吃嗎？」

    存星咽了咽口水：「我不餓。」

    月之是個心大的，存星說不餓她也就沒多想，用袖子擦了擦饅頭，大口咬了下去。

    存星別過頭不看她，又咽了口唾液。

    「新夫人生了！是個小少爺！」

    突然有人從屋子裡走出來高喊了一句，門口站著的下人們都開始往院子裡擠想討一份賞錢。月之和存星二人就站在門口，兩個五六歲的孩子哪經得住這般推搡，月之一個沒拿穩，饅頭從手中滑落滾出去好遠。

    「啊！」月之驚呼一聲，追著饅頭向前走了幾步，可人實在太多，摩肩接踵間那饅頭又被好幾個人踢了出去。

    應該是有人看見月之了，可沒有一個人扶月之一把。月之終於跑到了饅頭前，剛伸手，饅頭被一隻腳踩住了，月之想抬頭看，卻沒看清到底是誰。可能看見了也認不出來吧，府里的下人多，每張臉都是誰也沒那麼重要，無非是甲乙丙丁，沒人會為他們做主。

    存星兩步衝過去扶起月之，月之伸向饅頭的手縮了回來，那原本渾圓雪白的饅頭已經被踩得烏黑一片。

    存星看見父親出來了，懷中抱著一個嬰兒，那嬰兒被錦被包裹著縮在父親懷中。父親臉上的笑意是他許久未見過的，父親說了句什麼他沒聽清，但看下人們都跪下了應該是賞銀子之類的話。

    一片跪倒中月之與存星二人很是突兀，父親目光看過來了，存星心中沒來由的期待。可也只是瞟了一眼，視線沒有停留也沒有任何表示，轉身進了屋內。

    僕人們紛紛站起身，熱熱鬧鬧的道賀聲中他們出了院子往別處去。人群中月之緊緊抱住存星的手臂，頭縮在他的胸口，成年人地高大使身為孩童的她沒來由的緊張，而存星卻站得筆直，就算被人擠來擠去，也沒有挪動腳步。

    存星一直看著屋子的方向，他能想像到此刻屋中應是何等其樂融融，應該有薰香和新鮮瓜果的味道，還有柔軟的錦被和溫涼的白瓷枕頭。

    枕頭存星皺眉，自從月之房裡的枕頭被下人摔碎後，就沒有再換過新的了，而那個毛手毛腳的丫鬟，現在還在伺候月之，每天都把月之的頭髮扯得生疼。

    存星心裡明白，既然新夫人生了個少爺，那麼以她的手段，是再不會讓存星這個長子好過了，輕則苛待擠兌，重則多半會要了他的命。

    他不怕，可月之還是要在這家裡活下去的，他們一母同胞的龍鳳兄妹，新夫人斷然不會看了月之順眼去。

    「月兒有那個神秘的青哥守著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有我走，她的日子才會好過。」存星心裡想著，眼神堅毅握緊了拳頭。

    許久沒有見到爹爹的月之，突然被下人叫到了書房。月之本想去找存星一起的，可存星屋子裡沒有人，連伺候的下人也不見了。

    月之走到書桌前規矩行禮，父親手中拿著張紙條沒有抬頭看她。

    「你哥留的，自己看看吧。」

    父親把那紙條遞給月之，月之接過，上面是熟悉的字跡，那字跡說不上好看但很工整，就是孩童的筆跡。

    月之一眼就認出了是存星的字，心中已有了不詳的預感，再往下讀去，只覺眼前一黑身體有些站不穩。

    「把小姐送回房吧。」

    月之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丫鬟扶出了書房，與其說是扶倒不如說是架著她往前走，任憑她哭喊掙扎，那兩個丫鬟也沒有減輕手上的力氣。

    存星走了，留下一封信說希望善待月之。

    存星走在路上，臨走前他從新夫人房裡偷了些錢。他知道如果只是月之一人的話，新夫人不會再變著花樣折磨他們了。月之是女兒爭不了家產，倘若新夫人有心，月之也是可以養著用來聯姻的。

    至於聯姻那都是十幾年後的事情了，他相信那個神秘的青哥一定會護月之周全。

    存星走在路上，沿途的鋪子裡傳來不少香氣，那些香氣混合在一起惹得存星駐足，可他只是看了看，便捂住了錢包匆匆離去。

    他得找個活兒干，要不然無法養活自己。從前聽說不少地方都在背地裡招收的童工，他就是衝著這個來的，只要能找到活兒他就能紮根，只要活下來，就一切都還有希望。

    這樣想著，存星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前。父親生意做得大，這整個城裡不少人都見過他，熟人定是不會收他的，於是他將目標放在了那些面生的人家身上。

    這戶人家他從前就沒見過，像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原本荒涼的院落突然就欣欣向榮了起來，裡面偶爾還有飯菜香和吵鬧聲，這些都是存星一早就打探好的。

    存星在門口站了很久，手伸出去又收回來，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叩響那門。

    正猶豫之際那門卻忽然自己開了，存星嚇了一跳往後退開幾步，一個穿著素色衣裳的女子站在門口，饒有趣味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