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道大堂內。
旁人並不知道檀纓正在經歷些什麼,只能見到他正閉目靜坐,除去極緩的喘息起伏外,再無一絲動彈。
范伢則從最小的盒中取出一副怪狀黑石,默默上台置於檀纓身側,後又退回台下,遠遠等待。
韓蓀見檀纓已坐定,這便不緊不慢回席而飲:「現在是天道與檀纓的對話,與我們無關了,諸位盡可交談。」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三三兩兩細語議論。
學博這邊,很多都望向了龐牧。
他是少數見識過當年韓蓀坐鼎問道的人,一定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眼下檀纓坐鼎,誰都自然而然地想比一比二人境界之差,天道認可的高下。
但龐牧在這種事上,反而矜持得很。
當堂對證質詢公義他在所不辭。
但背後嚼舌頭,私論道姿高下,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因此,龐牧也只自顧自飲水,一臉我什麼都知道但就是嘴嚴的牛逼風骨。
眼見龐牧沒有開口的意思,老遠的坐席邊緣,周敬之不禁抓耳撓腮,焦躁許久後,終是小心翼翼地抬了下手,而後雙手擴在嘴前,蚊子叫一樣朝韓蓀傳聲道:「請教祭酒……我們說話會打擾到檀纓麼?」
「不會。」韓蓀大方道,「如往日清談一樣即可。」
周敬之這才鬆了口氣,遠遠看著一動不動的檀纓問道:「我等都沒有坐鼎問道的機緣,你是唯一一個經歷過的……我這實在是眼饞心癢……能不能給我們講講這個歷程?」
眾人聞言,這便扔下了龐牧,頗為期許地望向韓蓀。
韓蓀放下杯子,只輕抿者嘴道:「便如夢一場,過的朦朦朧朧。又似風過境,刮的乾乾淨淨。」
「唉……」周敬之一獰臉,「祭酒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那問道時間長短,吸納資材多寡,這個總是確定的吧?」
「外界不過一刻多,我自己卻恍如隔世。」韓蓀微微仰頭回味道,「事後方知,這短短一刻,竟吸納了二十餘副資材。」
聽到這個數量級,學博們皆是暗暗一呼。
如今學宮儲備的資材不到50副,若是一口氣被颳走一半,這往後可怎麼過?
憂慮之間,又一學博問道:「祭酒……依你看檀纓此番能吸納多少?」
韓蓀只搖頭:「這是天道決斷的事情。」
「祭酒總比我們更接近天道,總能談個大概。」
「唉,你們吶。」韓蓀不禁輕笑擺手,「我坐鼎時已是第二境大成,亦已研學多家學說,如此前提之下的坐鼎問道,吸納的資材自是比尚未得道的檀纓要多得多,諸位大可寬心,檀纓若能一舉得道,七副資材足矣,便是他天縱之才直破二境,最多也不過二十副,短不了你們多少。」
學博們這才踏實了一些。
二十副,勻到每人頭上大約是各少了一副。
虧了這些,若是能換來一位直破二境的雄才文士,倒也值了。
眼見這些學博們算計的樣子,一言不發的龐牧只悶哼一聲,不屑道:
「一位學士恰逢天道垂青,坐鼎問道而已,幾年一次,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我等身為學博,為人師表,豈能如此沉不住氣,這就算計起自家的資材了?
「若檀纓當真能連破二境,在這樣的雄才面前,些許資材又算得上什麼?」
聽聞此言,龐牧身側那位白皙病弱的學博,化物家姬增泉笑諷道,「又不是你的私藏,這樣的風涼話自然是隨便說。」
聽此一諷,龐牧頓時茄臉一脹,扭頭瞪目道:「我的私藏又如何!若天道要檀纓破境,我必從天道獻私藏,我說的!」
姬增泉聞言一喜,當即拱手作揖:「好!龐學博當真大義!」
其餘學博也皆是一臉「欽佩」的笑容。
龐牧承得此贊,雖知他們是在出言相激,卻也無懼,只朗然道:「子曰: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我龐牧身為學博更要與學士無私,誰像你們一樣小人算計!」
談笑之間,范伢的聲音突然傳來:「開始了,資材上的氣動了。」
眾人立時齊視檀纓,再顧不得談笑,只顧得上喘氣了。
常言「一副資材百日修」,平均而言,這話是對的。
但資材總也有上下之分,如這塊怪石,便是個明顯的中品,大約剛剛是百日之修。
於常規自修而言,只要你「杯子」空缺的容量還夠大,這石頭裡的「水」一個時辰也便吸納光了。
依韓蓀所述,坐鼎問道時這個勢頭會快上很多倍。
倒要看看,天道塑檀纓,能有多快。
席左,嬴越老遠看著檀纓,心下也是愈發焦急。
之所以如此,只因他完全看不懂。
嬴越尚未得道,根本還難辨靈氣,只有得道者有意發威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些許。
情急之下,他也只好投向身側:「姒學士……檀纓情況如何?。」
「只是絲絲流入罷了,與普通吸納無異。」姒青篁雖然話說的平淡,神情卻是咬牙切齒的,「公子,譚蠅這樣不學無術撞上了天道,然後就開始吸我的資……吸納我們的資材,這樣作弊好是無恥!」
「唉?這不是天道垂青麼?」
「是利用天道作弊!」
「唉唉,這話可不敢講……」
姒青篁只獰目道:「我初得道已耗盡了隨身資材,境界卻還未盈,本指望今天先討一副資材吸納的……」
「瞧不起我們秦學宮不是?」嬴越一笑,威風堂堂說道,「寬心吧姒學士,學宮的資材餵十個八個檀纓都綽綽有餘,決計短不了你的。」
「這倒有理,畢竟是秦學宮。」姒青篁心思稍平一些,才回望問道,「公子既為王室,想必存了不少資材以備求道吧?我聽說秦室子弟入選時,少說也要自備五副資材的。」
「…………」嬴越緩緩地轉回了身。
「啊……是不是說錯話了?」姒青篁慌張道,「我不是要借,只是隨口一問,公子莫怪。」
嬴越抽了下鼻子,黯然道:「你……嗯……算了……習慣了,不怪你。」
「……」姒青篁苦兮兮低了低頭。
才剛剛試著暢所欲言,就又如此傷害到別人了。
果然還是……不要說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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