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側門,多數學士還沒得到可以離宮的消息,只有姒青篁一個人當先沖了出來。
她委屈四望,只想找那小茜。
但往來行人雖眾,卻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對了……
她應已在回鄉的路上了……
「嗚……」姒青篁頓時鼻子一酸。
她這才想到,這偌大的咸京,自己已是孤身一人。
她只想坐地嚎哭,卻又怎麼有這個臉。
卻聽一陣脆聲傳來
「小姐,小姐!」
姒青篁頓時盛喜,扭身撲去。
只見小茜正背著大大的行囊,身上也換成了厚重的旅裝,看著就很熱。
她雖一身是汗粗喘連連,卻還是笑臉跑來:「旅隊走之前,到底是放心不下,最後再來看你一眼吧。」
「嗚哇——」姒青篁再也難忍,嚎哭著撲到小茜身上,「小茜……欺負我……都在欺負我……檀蠅欺負我……嬴鼠也欺負我,就連范子都欺負我……」
「啊啊啊。」小茜一臉無奈地摘下行囊,只抱著姒青篁的腦袋,拍著她的後背道,「看樣子是被訓了吧。」
「嗯嗯嗯……范子好兇的……」姒青篁只顧著埋於她胸中蹭著眼淚,「走,咱們走……我隨你一起回越……」
「哈哈,別耍脾氣啦。」小茜揉著她的頭髮笑道,「我們跋山涉水才到咸京,好不容易才過道選,你真就這麼不學了麼?璃公主可還在這裡呢。」
「……」姒青篁緊抱著她,只抽了抽鼻子道,「可沒了你……就再沒人站在我這邊了……他們蠅鼠一窩,怕是要欺負死我……」
「哪是欺負你,都是喜歡你才和你逗呢~~~」
「沒有!誰要他們喜歡,你喜歡就好了。」姒青篁一仰頭,忽閃著眼睛道,「小茜,留下來好不好?我例錢夠咱們用的。」
「嘿嘿。」小茜淡笑道,「小姐還能養我一輩子麼?」
「能!」
「那我便不嫁人,不成家了麼?人生至死,都只當小姐的陪襯麼?」
「……」
小茜緩緩地將姒青篁扶好,幫她拭去淚水後,自己也便背好了大行囊,退後一步,強撐著心情點頭道:
「姒學士,伴讀小茜,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更將成為萬眾矚目的名士。
「現在開始,你要成為一個不需要別人照顧的人,不需要別人安慰的人,不耍脾氣的人,不需要耍賴自己也能過去的人。
「要成為能獨擋一面的人,能為重要事情負責的人,能為他人考慮的人。
「還有許多能與不能,小茜的才學,只想得起這些了。
「將來你回越,若不嫌棄小茜身份卑微,不厭惡粗茶淡飯,記得來找我。」
「那,就此別過了,小姐。
「可不要再哭了,大人都不哭的。」
小茜就此抬手一揮,笑著回過身去。
「嗚……」姒青篁原地哽咽,只看著她背著偌大的行囊,漸漸走遠。
她此時才意識到。
原來此前也有被人欺負的,也有被老師罵的。
但每一次……都是小茜攔在那裡……
就像現在她背的那個大行囊一樣……
姒青篁想追上去。
卻又止步。
哽咽之間,她也終於喊著說出了那個此。
「謝謝……如此多年……謝謝!!」
「嘿。」小茜只背身一抬手,便也瀟灑前去。
此刻,眼淚也終是滲出。
伴讀與王室。
相伴只是偶然。
分離才是宿命。
沒什麼的。
抹掉眼淚,回越嘍……
可她剛悶頭走兩步,卻見一道過於高大影子的攔在身前。
「哎呦!」檀纓一臉精彩,「伴讀女你也哭鼻子啦?」
「你……」小茜只一側身,抹著眼睛這便要走過去,「要找小姐去那邊,你我已別過……伴讀郎休擋我路。」
「誰找她,我找你的。」
「找我何事?」
檀纓挑眉一笑:「雇你做工來不來?」
「嗯?」小茜一臉狐疑地縮了縮身,「我是不討厭你,但你也莫要小瞧我。」
「你在想什麼?」檀纓撓頭。
「倒是你在想什麼!」小茜怒目。
「唉,我來說吧。」嬴越就此上前一步,將檀纓的事情說了個大概,最後說道,「所以說,現在唯物家檀纓需要一名書官,工錢尚可,管吃住,每日可隨檀纓往來學宮,亦可旁聽授課。」
「哈?!!」小茜張大了嘴巴,一時間難以反應,「我……我不信有這種好事。」
正說著,姒青篁凶凶跑來,當真如大人一樣將小茜護在身後:「敢欺負小茜?真當我不武論麼!」
贏越只好將剛剛的話又跟她解釋了一遍。
姒青篁也是聽愣了:「還有這種好事?」
「呵。」檀纓神氣一笑,「畢竟我已是檀子,總要有弟子書言的。」
姒青篁盯著他,也不知該罵還是該怎麼。
小茜明明是她的,怎麼捨得被檀纓搶走!
可同時……這也能讓小茜留下,甚至可以一同出入學宮。
但是那樣……委身於蠅巢鼠窩中的小茜,她還是之前的小茜麼……
如此複雜的局勢之間,還是小茜想出了辦法。
「這樣如何?」小茜比劃著說道,「白天我隨伴讀郎書言,晚上我隨小姐就寢,做工的時候只做工,下了工伴讀郎就不許使喚我了,如何?」
「當是如此。」檀纓點頭道,「不過偶爾可能要加班,比如我出席個夜間清談什麼的。」
「那是自然。」小茜就此轉望姒青篁,「小姐以為如何?」
「我以為……我以為你要多多防範此人!」姒青篁只不好惹地瞪向檀纓,「便是晚上的清談,天黑也該抽身。」
「唉,你想什麼呢?」檀纓皺眉道,「我是正人君子,這嬴越知道的。」
「不錯!」嬴越當即一挺,「我亦正人君子,檀纓也是知道的。」
「啊……」姒青篁抱頭道,「爾等蠅鼠互證有何意義!」
「哈哈。」小茜卻已經摘下了行囊,「伴讀郎不好說,公子越自是真君子,有公子作保,我決定留下來啦!再者,我已不是伴讀,小姐可不能替我做主了。」
「!」
「但抱一抱還是可以的。」
「!」姒青篁頓時一個虎抱,腦袋貼在小茜胸前蹭了又蹭,「不管了……能在一起就好。」
「嘿嘿。」小茜笑揉著姒青篁,一臉老擼貓客的愜意,只與檀纓道,「那今後,我叫你伴讀郎還是檀子?」
「你怎麼開心怎麼叫。」
「檀郎如何?」
「這就有些怪了……」檀纓撓臉道,「你好歹名義上是我唯物家的開家大弟子,在外面還是要鄭重一些的,不然別家的子們,會將我誤會成專收漂亮女弟子的妖人。」
「哈哈,如此一說,我也算個唯物家了,咱們唯物家全是伴讀出身呢~」
「可不是,我等既生而卑微,便如草芥一樣生長吧。」
贏越在旁,看得頗有一番滋味。
「說到底,我等皆是有幸之人,方才有此妙緣。」嬴越說著,雙手搭在了檀纓與小茜的肩上,「只願將來,天下的學士與伴讀再也不必分開。」
「不如說得更大一些。」檀纓一笑,揚臂指天,「只願將來,天道之下,再無伴讀!」
嬴越大笑:「哈哈,好啊,光武帝都不敢說這麼大。」
小茜卻靈機一指:「我發現了,公子越正在偷換主題誣我家檀子老師!」
檀纓:「妙啊!我的愛徒!」
嬴越:「哈哈哈,小茜你這唯物家可當對了。」
姒青篁:「我的!小茜是我帶來的,還沒上工呢,這個時間是我的!」
四個人如此當街嬉罵笑談,便是路人也都盈盈微笑,心情好了許多。
只是……
坐在街對面特大號馬車裡的贏璃和雛後,心情就沒這麼好了。
雛後放下了側簾,只幽幽一嘆:「到底是年輕人在一起處的好啊。」
贏璃側過頭去,略顯不忿。
雛後忙掩面一笑:「哦對,你也沒那麼老,也才二十三四。」
「……」贏璃唯有暗暗咬牙了,「母后若沒得談,我倒也不是一定要搭這車。」
「咱們母女聊聊天就不行啊?」雛後抓起贏璃的手道,「我也不瞞你,從今往後,私下之間,我與檀纓應是以姐弟相稱了。」
「????」贏璃大駭,是我弟弟才對,怎麼就成舅舅了?
雛後這便放了手,斜依在側廂懶洋洋說道:「這今後啊,檀纓若如你老師那樣聰明,便是我的好弟弟,我可巴不得給他官職呢;可檀纓若如龐牧那樣糊塗,我便也不與他處了,任他在這學宮自生自滅罷。唉,難啊,肯與我真心相待的人,難找啊~」
贏璃聞言,也微掀開側簾,瞥著那嬉笑的四人道:「母后的心情我自然懂,便是璃十六七求學的時候,又哪裡敢像他們那樣灑脫,那樣放肆,那樣嬉戲。」
「咱們可不一樣,我是身份在此,為人所懼。」雛後嗤笑一聲,「你就是非繃著這臭架子,放下不就得了?」
「??」贏璃嗔道,「倒是母后,說話做事未免太過淺直,讓旁人看輕了我大秦。」
「哈哈,我只是一個代政的女人,代表不了大秦的。」雛後笑而擺手道,「好了好了,我只是表明意思,既檀纓不佐王不近政,你我也當偃旗息鼓了,可休要中了韓賊引你我爭鋒的奸計。」
「……嗯。」贏璃也一嘆,「璃亦自知心性輕薄,理應修身養性,苦修明道,再做提升。」
雛後無奈:「都說了,別繃著這臭架子。」
「母后莫唬我,今日我就是……就是沒繃住才如此失態。」贏璃一咬牙,就此起身,「我回去向老師反省了,母后還有事麼?」
「沒了,替我罵韓賊幾句便是,狠狠地罵。」
「定當重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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