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成至,胡林翼急,強拖病體,馳至多隆阿大營。
多隆阿道:潤帥辛苦,萬望保重;陳賊已是強弩之末,潤帥不必事事親躬。
胡林翼道:無妨。賊之精銳者,惟四眼狗一支耳;吾軍絕倫超群者,惟多公也。兩強相逢勇者勝,安慶會戰,有勞多兄。今天下之大局,不以得城為喜,而以破援賊為功。蓋發逆自粵西起事以來,每以堅城堅壘牽綴我兵,而轉於無兵及兵弱之處狡焉思逞。故賊日見其多,兵日見其少,賊處乎有餘,而我轉處於不足。善乎!
多隆阿道:陳狗之小左小右二隊,甚是兇悍,小馳驛之戰,黃蓋紅旗彌山漫谷蟻聚蜂屯,馬賊飛馳尤為凶暴。吾觀陳狗之軍,左右小隊竟皆不至。此乃滅狗最佳之機。
胡林翼道:陳狗之小左隊,滯留鄂北;陳狗之小右隊,已被鮑超、成大吉部圈圍集賢關;陳狗實乃自取滅亡。降將程學啟稟告,安慶糧資幾絕;吾等隔絕糧道,或可坐享其成。
多隆阿道:啟稟潤帥,坐享慢矣!掛車河易守難攻,實乃天險,陳狗即便集兵十萬,孰能奈何!
胡林翼道:天險分吳魏,嚴關峽石通。屏藩阻淮水,得失系江東。草木騰兵氣,桑麻劃土風。低頭憐末路,爐炭擁曹公。多公稍安勿躁,依託天險,以逸待勞,靜待陳狗入瓮。
1861年5月24日,陳玉成率軍三萬,自掛車河出發,左中右並進,圍攻多隆阿大營。
多隆阿兵分五路迎之,兩軍鏖戰半日,溫德勒克西、格通阿馬隊復又兩翼側擊,衝散太平軍大陣。陳玉成力不能挽,遁退桐城。
集賢關這廂,陳玉成離去次日,鮑超、成大吉即至,萬餘湘軍悍勇,立時包圍赤崗嶺。
曾國荃亦兵出濠外,再浚長濠,將集賢關、菱湖北岸太平軍營壘團團困圍。
楊載福聞訊,偕總兵王明山、參將周萬倬,率兵四千,加入戰團。
靖東主將劉瑲琳無懼,督率小右隊,晝夜迎戰,斬殺湘軍副將蔣文彪、都司何宗耀、守備劉萬福以下九百餘人。
鮑超、成大吉不敢再戰,赤崗嶺外,築炮台三十餘,狂轟七晝夜。
李四福、朱孔堂、賈仁富不堪炮擊,攜部出壘,俯首乞降。
靖東將軍劉瑲琳督率千軍,死守不退。然天降大雨,傾盆瓢潑,水幾滅頂,壁壘皆傾,彈盡糧絕,瑲琳無奈,棄壘而出,行經馬踏石,雨益大,溪水暴漲,不能渡。
鮑超偕楊載福水師趕至,將劉瑲琳餘部,幾盡殺絕。
曾國藩聞,喜呼:瑲翁一去,陳狗必亡!傳吾軍令,即將瑲翁,訊明肢.解,傳首安慶城外,呼城賊、壘賊而告之,以寒逆膽而快人心。李四福、朱孔堂、賈仁富等三千降匪,皆乃悍將勁卒,多戕官兵,三河尤甚,諾可弗守,降亦不納,匪必盡戮!
小右隊全軍覆滅,陳玉成痛心疾首,親赴天京,面陳洪秀全:罪臣奉命征討妖孽,所過破巢壓卵,無敢接鋒。惟多某老謀善戰,用兵如神,臣與對陣,屢為所敗。今數十萬精銳悉遭頓挫,自度力不能敵。
洪秀全道:多隆阿妖孽,非合忠胞之軍,不能制也。
陳玉成道:忠部滯贛半載,遙不可及。天國之將,李世賢潰於樂平,劉官芳敗於祁門,黃文金景德傷身,惟寧國楊輔清部,尚屬完整。
洪秀全道:速傳朕令,輔胞楊輔清,即刻督率寧國全軍,馳援安慶;忠胞李秀成,速攻武昌,以解安慶之圍。忠胞若能攻占武昌,則安慶之圍立解。去歲既定之策,大江南北,兩路直驅,會攻武昌,以救安慶。英胞半途而廢,今有悔否?
陳玉成道:今歲四月,臣既兵臨武昌;那時,忠部距武昌六百里之遠。忠部,自去年歲末攻祁門遇阻後,即轉赴休寧,兵入皖南,後經婺源,轉進浙江,占常山,攻玉山,克江山,忙碌一月,復入江西,攻廣豐,不克;擊廣信,不克;再攻建昌、撫州,亦不克;爾後雖克吉安,然旋失;再,陰岡嶺大捷,攻得瑞州、義寧、武寧,後雖入鄂,然卻再三躑躅,遲不進擊武昌。
洪秀全道:朕昨接探報,忠胞入贛,統籌三月,集兵三十萬,現正攻擊興國、通城、通山,此三城若下,武昌何愁不得?萬事宜速不宜遲,英胞速至安慶,會合輔胞,剪除妖孽!
李秀成兵鋒入鄂,湖廣總督官文驚悸,速即咨請安徽巡撫李續宜率兵三千,扼控魯家巷,統籌戰守;又令副都統巴揚阿督率馬隊,馳奔紙坊,尋機進剿;再飭原皖南道李元度,偕新募之勇,繞襲通城。
官文咨令發畢,嘆曰:李續宜一介武夫,本督竟然發咨請調,天大的笑話。
幕僚亦嘆:淮北練首苗沛霖為泄私憤,自今年二月起,統兵十萬,圍攻壽州,翁同書獨守孤城,如入囹圄;朝廷不能制,遂以李繼撫位,是以湘勇之勢,壓制苗練也。
官文道:粵逆肆虐,壽州之圍至今無解。苗沛霖首鼠兩端,反覆無常,不是好鳥!
胡林翼得知武昌復又告急,心急如焚,氣貫腦際,竟又噴出一腔熱血。
曾國藩得報,急至胡林翼處,嘆曰:萬望潤帥,保重身子;切不可曲解賊意,猶自水路飛馳回援;嗚呼,賊逆未平,潤帥之身軀,尚擋風浪乎?
胡林翼道:李逆秀成,三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李續宜、彭玉麟二部雖至,然兵寡將微,吾雖復遣成大吉部堵截,然亦寡也!速飭鮑超入贛尾追,促成南北夾擊之勢。
曾國藩道:潤帥急也,劉瑲琳賊匪未滅,成大吉即撤;鮑部再撤,曾國荃以何拒賊?百密一疏,前功盡棄。吾即飭令左宗棠、張運蘭二部,暫緩休整,速為戰備,安慶戰事一有反覆,即刻渡江馳援。鮑超即率霆軍,先入宿松,渡江抑或弗渡,相機而動。
胡林翼道:安慶周遭,吾兵去半;已不可抗抵陳逆大軍,吾冀奏請撤圍安慶,再飭多隆阿部入鄂誅李。
曾國藩道:潤帥切不可有此思!去年之棄浙江南昌解金陵之圍,乃賊中得意筆也,今年抄寫前文無疑。吾但求力破安慶一關,此外皆不遽與之爭得失。程學啟稟報,安慶幾無糧草,破城或於彈指間。
胡林翼道:既如此,多隆阿部留駐拒賊,鮑部即刻飛馳渡江,截堵李匪後路。官文飭令李元度攻擊通城,以分賊勢,想來,李次青氣候覆成。
曾國藩道:李元度改換門庭,擅自募勇,此風不可長,稍得閒暇,必即彈劾。潤帥撤兵,國荃、國葆處,最為險要,此著不慎,全盤皆輸。彼六七偽王者,各挾數十萬之眾,代興迭盛,橫行一時,不知何時戡平!
胡林翼道:太平軍封王太濫,諸王各不相下,不受節制,故行軍難有統帥;上游僅恃陳玉成,下游僅恃李秀成,非有節鉞之尊也,事必無成。如無意外,安慶必得。然吾亦如此,官軍提督、總兵、黃馬褂,成爛羊頭,一旦亂平,朝廷有如許官,有功者無以為生,必生意外。
曾國藩道:粵匪未平,潤帥思多;匪患平定,再與兄論。天不遂人意,潤帥來回奔波,孱弱之軀,實堪憂也!
胡林翼苦笑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李少荃者,確有才幹,滌兄不妨再致幕下砥礪。
曾國藩道:少荃確屬帥才,吾即好言勸歸。當務之急,乃慶城阻戰,稍有疏忽,前功盡棄。
曾國藩言罷,致書曾國荃:群賊分路上犯,其意無非援救安慶,無論武漢幸而保全,賊必以全力回撲安慶圍師。即不幸而武漢疏失,亦必以小支牽綴武昌,而以大支回撲安慶,或竟棄鄂不顧。陳狗回撲安慶時,官軍之能守不能守以定乾坤之能轉不能轉,此為至關;武漢縱失,尚可旋得,安慶一馳,不可復圍,故餘力主不馳圍之說。潤帥處,吾已再三咨勸,畛域勿分,武漢可緩,安慶絕不馳圍,方為上上之策也。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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