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您雨露均沾 七卷70、渾水兒(八千字畢)

    八阿哥的福晉、尹繼善的女兒,這位章佳氏,四月里迎入宮來。格!格黨&小說此時五月端午,方第一回正式出現在宮宴之中。

    雖說是剛進宮不久,在那宮宴之上循規蹈矩著,免不得有些拘謹,可是翠鬟看得出,章佳氏終究是尹繼善的女兒,身為兩江總督女兒的氣度,叫她在宮宴之上端莊磊落,儀態風度上半點兒不遜於在場其他皇子的福晉去。

    更何況尹繼善雖是滿洲世家子弟,但是尹繼善的生母卻是漢女,而尹繼善更是多年生活在江南,故此氣質上看起來倒不像是滿洲世家子弟,倒更像是個漢人了。

    而永璇的這位福晉,自身也還是庶出,生母也同樣是漢女;故此兩廂疊加,這章佳氏的出身雖然還是滿洲世家的格格,可血統里倒是四份里有三份是漢人了。

    再加上章佳氏生長在江南,家中父親已是大才子,府上又有如曹雪芹自幼受那十丈軟紅、詩書阜盛的滋養,故此便是不言不語,只往那兒靜靜一坐,遠遠看上去便是端莊嫻雅,娉婷毓秀。

    叫翠鬟一望之下,頓生自慚形穢之感。

    那一眼看完,翠鬟便連第二眼都沒敢看,帶著一股子狼狽,幾乎是落荒而逃。

    立在後湖邊兒上,身畔是花色葳蕤,眼前是波光粼粼,這般春日美景卻無法妝點她的心境,這一會子,這個天地在她眼裡,都褪色到只剩下灰白二色。

    ——想來,八阿哥成婚前定是還沒見過這位章佳氏,要不怕也不會婚前還做那樣的傻事兒。如今大婚之後,得著章佳氏這樣的美好之人,八阿哥心下定只顧著歡喜了,便也不會再去想旁人去了。

    翠鬟越想,心下越是墜墜沉重。

    興許是剛看完了全本的《紅樓夢》的緣故,便也忍不住將自己的命運往那話本子裡安。總覺著自己才該是那林黛玉。明明與寶玉情投意合,奈何卻多出了一位寶姐姐……她原本總相信那章佳氏既然是兩江總督的女兒,便是端莊之外,怕是未必知情懂愛。

    可是今兒的所見,叫她心裡所有的信念,都頃刻土崩瓦解,潰不成軍了。

    看人家章佳氏的標緻氣度,江南女子特有的娉婷婉約,那才更是活脫脫從畫兒里走出來的林黛玉一般啊……

    那她自己,又成了誰去呢?總歸當不成雍容典雅的薛寶釵,也當不成那率直熱烈的史湘雲。

    便是心中與八阿哥有情愫牽絆,卻註定是身份卑微、命比紙薄——連個花襲人都比不上。

    或許,也只能與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晴雯做比了。

    可是晴雯,即便生得那般好模樣兒,且那般心靈手巧,可是到頭來……也還是落得那般悽慘之地。

    心緒紛亂,一時之間翠鬟心下已然萬念成灰。

    「瞧見那八阿哥的福晉了吧?呵,尹繼善的女兒,雖說是滿洲鑲黃旗的高貴格格,可是你瞧見那個樣兒了麼?那根本竟然是個漢女的模樣兒!妖妖窕窕的,哪兒有半點滿洲格格的樣兒!」

    「虧當日永璇行聘的時候兒,宮裡還按著《會典》的規矩,給她、她父親、母親都賞賜了馬匹和鞍轡,可是照我說,那都糟踐了。她必定是不會騎馬的!我啊,真想以後能得了機會,拉匹馬來給她,叫她騎騎看。八成兒啊,她說不定得從馬背上掉下來——哎喲,若是也摔瘸了,那便更跟八阿哥有夫妻相兒了!」

    翠鬟正自絕望之時,冷不丁聽見花叢外頭,由遠而近傳來這樣的話語聲兒。這對八阿哥和章佳氏那毫不掩飾的惡意,叫翠鬟心下都是一個翻滾。

    翠鬟雖說一怔,可終究是永壽宮的女子,立時便冷靜下來,悄然向後退去,將身子掩藏在大樹後頭,藏好了身形,這方朝外看去。

    說話的人,正是忻嬪。

    而走在忻嬪旁邊的人,便是愉妃。

    翠鬟垂首,迅速在心底將眼前的情形重新捋了一遍。便也隨即明白,忻嬪故意在愉妃面前說八阿哥的不好,自是為了討好愉妃去。

    愉妃卻是嘆了口氣,「話雖那麼說,可是人家永璇的福晉依舊是兩家總督的女兒、滿洲鑲黃旗的格格,這身份是怎麼都改不了的。」

    忻嬪便笑了,「唉,愉姐姐你也不必如此。咱們五阿哥的福晉,阿瑪鄂弼也是山西巡撫。雖說巡撫比總督是低了一級,可好歹也同樣是封疆大吏了。若論家世,五阿哥的福晉是怎麼都不遜於八阿哥的福晉的。」

    愉妃抬眸望了望忻嬪,卻忍住了下頭的話。

    這話按理說,是沒錯。終究永琪的嫡福晉那也是鄂爾泰的孫女兒,若在先帝雍正年間,這尹繼善便是怎麼都比不上鄂爾泰的;可是終究,此一時彼一時,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鄂家已經整體敗落,拉都拉不回來了;可是尹繼善呢,依舊得皇上重用,前朝後宮都明白,江南事非尹公不可。

    愉妃垂首,微微皺眉,「……便是今年這恩科的狀元,我聽說內里也出了些故事。原本一甲第一名的狀元,不該是現時這個王傑的。可是皇上卻將原來的第一名給改了,將一甲第一名的甲第,硬是給了王傑。」

    忻嬪聳聳肩,「就因為王傑是陝西人,西北從前沒有過狀元。」

    愉妃蹙眉,「可是外頭有不少人在傳,皇上如此改動,是因為那王傑曾經是尹繼善府中的幕客。」

    「尹繼善今年回京,原本只是為了辦永璇婚事的,結果皇上卻特地叫他參與讀卷……明明王傑是他幕客,他好歹應該迴避才是,可是皇上非但沒叫他迴避,反倒叫他讀卷;最後還特地將王傑拔為狀元——便是皇上為了施恩於尹繼善之故。」

    愉妃說著擔心地抬眸望一眼忻嬪,「終究明年皇上便要南巡,江南之事還多需尹繼善,故此皇上今年才特別施恩。」

    若事實果真如此,那這尹繼善跟鄂弼放在一塊兒,皇上心裡更在乎誰,就更分得清楚了。

    忻嬪垂首想了想,便也笑,「這個傳說我倒是也隱約聽過。終究這是狀元,又不是旁的名次,皇上怎麼能說改就改了呢……不過愉姐姐也不必為五阿哥懸心,終究五阿哥的『小岳父』觀保,既是這一科的副考官,又是讀卷官之一。至少在這一科里,風頭也不亞於尹繼善不是?」

    愉妃默默抬眸望了望忻嬪,「只可惜,英媛只是皇子使女,終究不是福晉。提起永琪的岳父,便只是鄂弼,而不是觀保。」

    翠鬟聽到這兒,心已是高高地提了起來。

    以她的年紀、在宮裡的光景,便怎麼都沒想到,愉妃竟然話里話外對八阿哥和八阿哥的福晉帶了如許的恨意去。

    原本在翠鬟眼裡看來,便是因為皇上已經年過五十,而皇子們漸漸成年,故此皇子們對於儲君大位的爭奪越發激烈——可是因為八阿哥的腳病,這爭鬥仿佛也不應該與八阿哥牽扯上才是啊。

    愉妃便是要幫五阿哥爭,那也該跟皇后嫡出的十二阿哥爭,其次或許還有同樣年長的四阿哥,便是怎麼都爭不到八阿哥這兒來啊!

    翠鬟躲在樹後,聽見自己的一顆心都快從嘴裡跳出來,她便趕忙揪住衣領,竭力叫自己呼吸平穩下來,唯恐喘氣兒聲大了,再被外頭的兩個人給聽見。

    那兩個人也一時無話,仿佛也都是暫且沒有改善局面的法子。

    半晌才聽見忻嬪忽地幽幽道,「……既然此時能為八阿哥加持的,就是他這個福晉,以及尹繼善這個岳丈。那咱們倒是不妨從這章佳氏和尹繼善的身上尋些法子。」

    愉妃和忻嬪終於走遠了,翠鬟在花叢里穩妥地等到兩人沒了影蹤,這才慌亂地跑回「天地一家春」,進玉蕤的配殿去,向玉蕤復命。

    玉蕤本是故意叫翠鬟去的「萬方安和」,這便看見翠鬟如此慌張跑回來,玉蕤還以為是她因見了那章佳氏的緣故呢。

    玉蕤便笑,「瞧你啊,何苦慌張成這樣兒。八阿哥的福晉我自見過,我知道那是個何等端莊的人兒,故此便沒叫你四月里便去見。留在五月,叫你心下好歹有個準備,再去見了。」

    「終究,那樣兒的人你也已經見了,你心裡便該有個主張:往後的路該怎麼選,也叫你自己心下有數兒才是。」

    翠鬟忙道,「奴才明白主子的心意……可是,奴才如此驚慌失措倒不是因為八阿哥的福晉,而是,而是……」

    翠鬟將之前在樹後聽見的那番對話與玉蕤回述一遍。玉蕤聽了也是一驚,這便暫且按下了翠鬟,自己起身到婉兮的寢殿,將這話轉述給婉兮。

    婉兮聽罷也是微微皺眉,「忻嬪竟這樣兒給愉妃煽風點火!你道她是真心幫襯愉妃和永琪?我瞧著,她分明是想借愉妃和永琪的藉口,來為她自己綢繆!」

    玉蕤也是點頭,「姐您說過,安寧與尹繼善早有舊日恩怨;而如今愉妃又因為尹繼善與八阿哥結親,心下對尹繼善也頗為不滿。故此忻嬪一提到要從尹繼善那邊想辦法,愉妃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

    婉兮微微眯眼,「明年又恰好是皇上南巡之期,安寧正想著趁此機會給皇上立功呢。可是尹繼善自是他腳前的一大絆子,只要有尹繼善在江南的威望,便怎麼都顯不出他來。故此忻嬪自巴不得尹繼善在今年出點事兒,或者回不去江南也好。」

    玉蕤也是搖頭,「愉妃也是糊塗了,明明眼前放著尹繼善的繼室福晉為鄂爾泰的侄女,本是五阿哥福晉是姑侄的親近不用,反倒要去聽忻嬪的,還要為害尹繼善父女不成?究竟親疏遠近,她能不能分得清楚了?」

    婉兮聽到這兒,眸光倏然一轉,「你說的好!原本咱們心下還曾憂慮,永璇大婚之後,尹繼善和永璇會因為這一門內親而與愉妃更親近去……可是顯然愉妃更在乎的是皇上對永璇的看重,這在她看來便威脅到了永琪的地位去,故此她便顧不得什麼內親了,只想著如何將永璇打壓下去。」

    「既然如此,她反倒幫咱們解決了這一番擔心去。」

    玉蕤也是眸光倏然一亮,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咱們倒是得了個現成兒的法子。這一層內親的關聯,既然愉妃舍了不用,那不如便咱們反過來用了罷!」

    這個五月間,皇家喜事連連。

    繼四月間剛辦完永璇的大婚,五月間這便又要辦兩位皇孫綿德、綿恩的婚事。

    尤其是綿德的嫡福晉既是和敬公主的女兒,在皇家這便是親上加親;因這位大格格又是和敬公主親生的,故此皇家也要在和敬公主給女兒陪嫁的嫁妝之外,額外再添一份妝奩。

    內務府這便為此請旨。

    皇帝下旨,叫「照淑慎公主之格格例,量為酌減」。所置辦的物品,「內廷有者,交出應用;其餘不敷物料再行辦理。」

    內務府便將和敬公主已經陪嫁的物品繕寫成紅簽,連同淑慎公主嫁女衣物原單內的酌減數目,一併寫成奏摺,上奏給皇帝。

    皇帝將這些單子帶回內廷,交給皇后那拉氏與婉兮,妥為置辦。

    那拉氏身為正宮皇后,操辦綿德的婚事,她便既是祖母,又是外祖母。尤其是那新娘還是和敬公主的女兒,正好叫她能隱約找回些與孝賢皇后匹敵的感覺,她這便甚為用心。

    婉兮這便都由得那拉氏來安排,倒也不提旁的,只是幫襯而已。別又叫主子娘娘覺著,又有人要搶她的風頭去。

    婉兮只回到自己宮裡,才囑咐玉蕤,「綿德阿哥跟綿恩阿哥是一塊兒辦婚事。既然綿德阿哥的福晉,又是和敬公主所出的大格格,無論皇上還是皇后,自然都是要大操大辦。這便相比而言,倒難免叫綿恩那孩子受些冷落。」

    「你記著幫我去親自問問永璜的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看她那邊兒給綿恩預備的還有什麼差兒沒有。倘若有短的,儘管來回我,我這邊自然委婉地提醒皇上就是。」


    此時兩位成年的皇孫,綿德與綿恩是同一年出生,偏一個是嫡子,一個算是庶子。這便從一開始便有了尊卑之分,人家綿德小小年紀就已經襲封了定親王,而綿恩直到此時還只是個平頭阿哥。

    這便雖然都是皇孫,可是親王與普通平頭阿哥辦婚事的級別,便是天差地別了去。更何況,綿德的阿哥又是和敬公主的女兒啊;而綿恩的嫡福晉富察氏,父親福敬只是個副都統,與人家綿德的嫡福晉比起來相差便太遠了。

    玉蕤也是嘆息,「綿恩阿哥明明功課、騎射,全都在綿德阿哥之上。可惜了,只因為是庶出,便從小到大,時時事事都被綿德阿哥壓得死死的。」

    婉兮自小兒倒是與綿恩更投緣些,還曾經將趙翼舉薦過去給綿恩開蒙。故此這會子心下也是有些替綿恩不平。

    婉兮垂首想了想,便含笑按了按婉兮的手,「將皇上的旨意說與他去,就說即便綿德的嫡福晉是和敬公主的女兒,可是皇上下旨的陪嫁,卻也比照淑慎公主的格格酌減去~」

    玉蕤一聽便也笑了,「竟然如此?!」

    和碩淑慎公主的女兒,那又是誰呢,那便是三阿哥永璋的嫡福晉啊。即便淑慎公主只是和碩公主,和敬公主則是固倫公主,且又是皇帝的嫡女、孝賢皇后留在世上唯一的女兒,可是皇帝卻給這位嫡親外孫女兒的嫁妝,還要比照永璋的福晉酌減了去。

    皇帝對這位外孫女的情分多少,便也可見一斑了。

    更何況當年永璋被皇帝斥責,從而被褫奪繼承權,便是所謂的因孝賢皇后喪禮不敬而起;永璋便是在那樣的擔驚受怕中,迎來大婚,迎娶了淑慎公主的格格為福晉的;而如今,便又輪到了孝賢皇后所出的和敬公主的閨女出嫁,皇帝反倒叫給這位外孫女的嫁妝,比永璋的嫡福晉酌減了去……這兩件事擺在一處,自不無深意。

    婉兮悄然眨眼,「這話咱們心下明白就是了,悄悄兒說給綿恩,叫他心底下舒坦些,便就夠了。」

    玉蕤含笑起身,正要往外走,卻還是扭身兒回來,含笑道,「……英媛又有喜了,這會子剛好三個月,這才報進來。」

    「哦?」婉兮揚眉,「這自是喜事兒。恭喜英媛。」

    「倘若愉妃能因為這件好事兒,暫且將旁的心思都摁下,只專心等待皇孫降生,安心享天倫之樂,那便是她的福氣了。」

    玉蕤輕哼一聲兒,「就怕她不這麼想。」

    玉蕤眸光一轉,「即便是連愉妃都會歡喜,可是這事兒里,五阿哥福晉卻自是難說歡喜的。這回好歹英媛心下也有了數兒,該知道如何防備她了。」

    因英媛再度有喜,這便是永琪全家的喜事兒了。

    以尹繼善的福晉鄂氏來說,如今她的侄女是五阿哥福晉,女兒則是八阿哥福晉,她自己便與兩位皇子福晉為親,自是在一班外命婦中,風頭一時無兩。

    這便聽說英媛有喜,便也進宮到永琪所里來道喜。

    永琪福晉引著尹夫人去見了英媛,因英媛身份所限,這便也沒久留,永琪福晉便將尹夫人帶回了她自己的寢殿去。

    「姑姑還特地進宮來,倒叫我甚為羞愧。」永琪福晉拉著尹夫人的手,黯然垂首道,「若是我有了孩子,叫姑姑這樣折騰一番還說得過去;卻可惜,不過是阿哥爺的使女的喜信兒罷了。」

    尹夫人便也含笑安慰,「福晉不必煩惱,總歸您才是五阿哥的嫡福晉,而那位英媛格格只是個使女,便是誕下孩子來,也還是您的兒子,管您叫母親的。」

    「況且這會子五阿哥膝下的確尚空,這便前朝後宮的都將壓力給了福晉您不是?您這邊兒遲遲尚未見喜,想必心下也是憂慮。這便是英媛格格得了孩子,那也是叫福晉您暫可放下一端心事。」

    可是永琪的福晉終究年歲還小,這便還是有些放不下,「……便是叫我為母親,可我終究不是孩子的親娘。孩子長大了,終歸還是跟他生母更親。」

    尹夫人便垂首含笑,「福晉心下煩擾,那奴才便覥顏拿自己當個例子,幫福晉寬寬心吧:不瞞福晉,奴才家的格格許配八阿哥為福晉,皇上恩賞納采之禮,內里有賞給『八阿哥福晉母親』的。福晉道,這份賞賜是皇上給奴才的,還是給格格的生母、侍妾張氏的?」

    永琪福晉不由得揚眸。

    尹夫人含笑點頭,「……就是給我的啊。張氏雖為格格生母,可卻終究是個侍妾,沒有名分,還是個漢女,便是閨女成為皇子福晉,卻也與她沒有瓜葛。便是將來八阿哥禮敬的也只是我,卻沒有她。」

    永琪福晉微微揚眉。

    尹夫人笑道,「福晉這會子心下能舒坦些兒了吧?還聽奴才一句勸,總歸福晉坐穩了皇子嫡福晉的位子去,任憑哪個皇子使女誕下孩子呢,總歸那些使女還是使女,沒資格與福晉分半點羹去的。」

    尹夫人告退,剛出了門兒,正巧配殿的門帘也是一挑,英媛扶著使女的手,小心翼翼走出來。

    英媛見了便笑,「尹夫人這是要走了?我與尹夫人當真有緣。方才蒙尹夫人親來我屋內看望,這會子我說著出來透透氣,正好兒趕上尹夫人回府,便合該叫我送送夫人。」

    尹夫人便趕緊屈膝為禮,「奴才豈敢。」

    英媛的肚子還沒顯懷,可是已是十分小心了,這便吩咐身邊兒女子,「快去替我扶住尹夫人,千萬別叫尹夫人多禮。我不過是皇子使女,只是官女子的身份罷了;可是咱們尹夫人卻是兩江總督的夫人,是誥命夫人,我可不敢受這個禮去。」

    女子忙上前給扶住了,尹夫人便也笑,「是英媛格格過謙了。格格雖然還是官女子,卻是皇子所里的格格,等來日五阿哥得了爵位,格格還不是王爵的格格了去?奴才便是因為家裡老爺為朝廷效力,方得了朝廷誥命去,卻也終究只是臣妾,自然該向格格行禮。」

    英媛含笑點頭,「夫人的誥命品階,自是因尹大人而來。尹大人此時是兩江總督,便當是正二品,夫人也該是二品夫人;可是我記著,尹大人同是也加太子太保銜,加銜的兩江總督便該是從一品了吧?那夫人,便當是從一品夫人。「

    尹夫人含笑稱是。

    英媛卻拍手,「不過夫人必定即將再得誥命,為正一品夫人了。因為啊,夫人的女兒已經為八阿哥福晉,待得整個大婚流程完成,皇上便必定下旨賜予夫人誥命去了!」

    這自然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尹夫人心下也正在等著,此時聽英媛說來,也是高興不已。

    只是尹夫人還要自謙一回,「是家中格格得體,這才有幸得配八阿哥為皇子福晉。只是終究格格不是奴才所出,奴才便也沒敢多想這些呢。」

    英媛便也笑,「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來?終究夫人才是尹繼善大人的嫡福晉,才是八阿哥福晉的母親。朝廷加恩、誥命,自然都是給夫人的。」

    「我年歲小,自然不敢當著尹夫人您的面兒胡說這些宮裡的規矩去。這話兒終究還是愉妃娘娘說過,我這才明白的。夫人儘管放下心,等著朝廷的喜信兒就是。」

    「雖說我們是在阿哥所里,不在內廷;可是愉妃娘娘卻是身在內廷,便是皇上有什麼話兒,愉妃娘娘自是沒有不清楚的。愉妃娘娘既然已如此說,這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再錯不了的了。」

    尹夫人便更是歡喜,「那便托愉妃娘娘、英媛格格二位的吉言。奴才雖與愉妃娘娘不算親家,但是淑嘉皇貴妃早已薨逝,奴才在八阿哥那頭兒倒沒能有個親家母。若從我自己這論,心下便也將愉妃娘娘當成親家母一般了。」

    英媛幽幽抬眉,點了點頭,「嗯,想來愉妃娘娘也是看重尹夫人的。便是宮裡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我跟嫡福晉不知道的,愉妃娘娘必定會設法知會福晉就是。福晉儘管放心,在府里等著好消息便是。」

    永璇的婚禮,從四月間的下聘,五月的初定禮,到六月十六日成婚禮,方大禮告成。

    皇子成婚禮在紫禁城辦,辦完了婚禮,皇帝才從紫禁城返回圓明園來。

    小十五也已經八個月大了,正是會爬的時候兒。

    婉兮這會子是眼珠兒都不敢錯,生怕這小圓子從炕上一股腦兒爬到炕沿邊兒,再從炕上掉地下來。

    皇帝進來就看見婉兮正用一根長布帶,一邊兒拴著小十五腰,一邊攥在手裡。藉此來防備著小十五從炕上掉地下去。

    皇帝便大笑,上前將小十五抱在懷裡,「瞧你額涅怎麼糟踐你呢,這敢情是將咱們圓子當成小狗兒了?我們明明是小龍兒,哪能叫這麼拴著呀?」

    婉兮呲了呲牙,「便是龍,這會子他也沒長全了鱗角,也飛不上天。還得乖乖兒在這地上爬,那就得叫他額娘這麼拴著。等他長大了,自己有本事了,翅膀兒硬了的再說。」

    小十五顯然不同意他額娘的說法,這便使勁兒往外嘀里嘟嚕地想要冒話兒。只可惜還冒不利索,結果又是吐出一串口水泡泡兒來。

    婉兮怕給噴皇帝衣裳上去,這便趕忙抓了紗布過來給擦嘴,忍不住打趣兒道,「成成成,額涅瞧出來了,你是龍,這都會噴水了,還不成麼?我的小祖宗,快別吐了哈,從今早上到現在,這都濕了多少塊紗布帕子去了?」

    皇帝聽了更是忍不住地大笑,「哎喲,都會吐水了?了不得啊,我們圓子看來不久就能學會布雨了。那以後啊,阿瑪可不用再去黑龍潭祈雨,以後就找你來就行了。」

    婉兮聽著嚇一跳,趕緊上前扯住皇帝手臂,「爺別亂說!」

    皇帝都嚇一跳,忙盯著婉兮看,「……爺說錯了?哪兒不恰當?」

    婉兮便笑了,輕輕搖頭,「爺別擔心,奴才沒說旁的。奴才是說啊——爺再說布雨的事兒,小心這小圓子在爺身上給呲一潑出來!這小子,這會子已是快將奴才殿內所有的被褥、坐褥都呲個遍了。尿介子都預備不過來了!」

    還不是因為小十五這會子熱衷於滿地亂爬麼,這便逮著哪兒爬累了,就直接「布雨」了,叫婉兮也沒辦法事先在哪兒鋪好了尿介子給預備著。

    伺候小十五的媽媽里朱氏、崔氏她們也都說過這「龍王布雨」的笑話兒了。小十五雖說嘴皮子上還沒辦法反抗,這便跟能聽懂話似的,反倒以更多「布雨」來標明自己的不滿。

    婉兮這會子都怕皇上說「布雨」倆字兒,小十五一時又生出反骨來,這便當真在皇上身上不客氣了。

    她自然不擔心皇上不高興,她是替皇上身上那袍子心疼。那可是上用的袍子,是織造多少人工才能制出來的,叫小十五給布雨了,那多糟踐。

    兩人說著話兒,婉兮忽然聽見不對勁兒,這便一個激靈忙伸手扭過小十五的臉來。

    果然,小十五一張白玉糰子似的臉,這會子忽然漲得通紅。尤其連眉毛都紅了,吭哧吭哧地醞釀呢。

    婉兮一聲尖叫,「小永琰,你給我憋住嘍,千萬不能啊!」

    婉兮上前便來搶孩子,皇帝卻是大笑著避開,人老人家再自然不過地分開了兩個膝蓋,將小十五往中間兒這麼一夾——這便成了最自然的把尿姿勢。

    姿勢剛擺好,只聽一聲輕響,小龍王已是雨注傾盆。

    原來啊,皇帝可沒叫小十五隨便往地上就布雨,人家是幫著小十五對準了地上擺著的唾盂去呢。

    可憐那可是個掐絲琺瑯的雙耳盂……侈口內壁裝飾轉枝番蓮紋,轉枝以流暢的雙鉤掐絲;外壁飾雲頭、圓圈及縱向平行的菊瓣紋等,器腹上下裝飾一圈內含雲紋的蓮瓣紋,中間四組對螭對龍紋,以勾雲和小圓圈填白;圈足飾以轉枝花葉,裝飾得美輪美奐。

    這會子卻給小十五裝了這個……

    (謝謝親們的月票和打賞哈,叫大家破費啦~~內務府給出陪送妝奩,那和敬這個女兒就是親生的。如果不是親生的,皇家不會給陪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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