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薛瑄站了出來,朝堂之上的火藥味越發的濃重了起來。
緊跟著,武臣這邊,成安侯郭晟也站了出來,道。
「陛下,臣以為薛寺卿所言甚是,如今邊境雖小有警訊,但是都是散兵游勇,不足為懼。」
「短時間內,我邊境必不可能再起大戰,因此,迎回太上皇之事,無非遣派使團,前往和談而已。」
說著,郭晟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之意,對著俞士悅道。
「俞閣老身為內閣大臣,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透吧?又或者,俞閣老只是惜身畏懼,生怕也先記恨紫荊關之敗,怒殺使臣?」
「若是如此,俞閣老大可不必操心,朝廷有的是願意為太上皇捨身的大義之士,不必勞動您這個內閣大臣操心個人安危。」
事實證明,純粹的道理辯論,很快就會升級到人身攻擊,這是廷議的保留節目。
郭侯爺沒這些文臣能說,但是氣人是一絕,俞士悅一下被他氣得臉色通紅。
不過如此一來,內閣這邊就不滿了。
尋常朝爭也就罷了,但是這種人身攻擊,尤其是一個勛戚過來嗆聲,老大人們就忍不了了。
首輔王翱立刻就站了出來,道。
「郭侯爺無端臆測的功夫倒是一絕,俞閣老縱然和其他大臣朝堂爭辯,也是政見不同,出於職分。」
「倒不知郭侯爺身為中軍都督府都督,自接掌之日起,卻一次都不曾親臨營地巡視,如何有顏面在此誇誇其談,說別人惜身不前?」
提起這件事情,文臣當中立刻就有人出言附和,道。
「不錯,郭侯爺身為都督,不思如何整肅軍備,操練兵士,卻一意鑽營權術,攻訐朝臣,豈能稱盡忠職守。」
有挑頭的就有跟隨的,如果說迎回太上皇是眼下朝廷的政治正確,那麼打壓勛戚就是文臣的政治正確。
郭晟這些日子,巴結英國公府的行徑,可不止是東廠看到了,這種事情壓根就瞞不住,眾多的御史也是看得分明。
對於這種曲意逢迎,玩弄權術的行為,歷來是為清流士人所不屑的。
因此,王翱出言之後,立刻湧出來一堆御史大臣,紛紛上前道。
「陛下,臣彈劾成安侯郭晟,玩忽職守,污衊大臣,當種種責罰。」
「不錯,還有駙馬都尉薛恆,都督同知劉聚,都督僉事孫斌等人,欺上瞞下,把持中軍都督府,剋扣軍餉,陛下,須得嚴查!」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群情洶湧。
但是奇怪的是,文臣這邊,卻沒有一個大佬出來維持秩序,反而放任他們就這麼鬧了起來。
被這麼多的御史一擁而上的圍攻,郭晟自己也感覺有點懵。
他感覺自己這段時間著實是不順。
雖然土木之役後,他運氣不錯,接掌了中軍都督府,可謂意氣風發,但是很快就遲到了苦頭。
先是巡視城防的時候被寧陽侯斥責不懂軍務,之後又被中軍都督府的人屢屢刁難。
後來好不容易學乖了,投了英國公府的門下,中軍都督府這邊理順了。
結果莫名其妙的又得罪了宗室,如今到了朝堂之上,剛說了沒兩句話,就成了眾矢之的。
他招誰惹誰了?!
然而郭晟懵了,有人沒懵。
勛戚當中同樣義憤填膺,在朝堂之上沉寂許久的豐國公李賢,立刻跳了出來,道。
「胡說八道,你們說郭侯玩弄權術,你們現在不還是在爭權奪利,打壓我等勛戚嗎?」
「說郭侯不曾親臨營地巡視,你們文臣倒是勤勉,選了個畏縮不前,不敢打仗的總兵官,去苗地平叛,好幾個月了,連大仗都沒打一場!」
說著,李老公爺轉過身,義正言辭的道。
「陛下,臣彈劾兵部尚書于謙識人不明,專權跋扈,派遣王驥平叛不力在前,陛下欲撤換總兵官,其為掩己過,庇護罪臣在後,如此不通軍法之輩,豈能提督京營,臣請陛下罷去于謙京營提督大臣一職。」
忻城伯趙榮也緊隨其後,道:「陛下,豐國公所言極是,京營向來是五軍都督府掌管,前番瓦剌大軍壓境,為確保指揮統一,方令于謙提督京營。」
「然如今大戰已歇,且于謙識人不明,用兵不當,致苗地百姓於水火之中而不自知,書生意氣,不堪任用,豈可再掌京營?臣同請罷去于謙提督大臣一職。」
這一回,勛戚很明顯也是有所準備的,趙榮之後,武安侯鄭宏,鎮遠侯顧興祖等人,也紛紛出言進諫,氣勢絲毫都不輸文臣這邊。
然而,瓦剌一戰,雖然群臣都認可天子的英明決斷,但是于謙這個兵部尚書的調度後勤之功,也同樣不可抹殺。
在朝堂之上,于謙的支持者也有很多。
眼見這幫勛戚如此詆毀于謙,頓時有不少人都坐不住了,紛紛加入了戰團。
「調動王驥大軍平叛,乃是出於就近考慮,彼時瓦剌大軍壓境,我朝廷無力南顧,豈是於尚書一人之決斷?」
「不錯,大軍出征,乃是國家大事,乃是經過朝堂合議,王驥之前亦曾戰功累累,率軍平叛並無不妥,豈能說是識人不明。」
底下的大臣們還是有眼色的,沒有直接說調換總兵官不妥當,畢竟,誰都知道,這是天子一力堅持的。
于謙那等地位都攔不住天子,他們可不想觸這個霉頭,張口只道當時派遣王驥的必要性。
涉及到了京營的歸屬,文臣這邊的七卿也坐不住了。
左都御史陳鎰頭一個站出來,道。
「陛下,瓦剌一戰,雖是陛下聖明萬里,但於尚書具體負責各處軍隊調動,主持各邊隘將領任免拔擢,皆周到妥當,此朝野上下所共知。」
「因此,不懂軍務,識人不明,用于于尚書身上,恐不妥當,臣以為,豐國公李賢等人,乃是刻意攻訐,請陛下責罰。」
戶部尚書沈翼也道:「陛下,臣以為總憲大人所言甚是,兵部事務繁雜,於尚書勞心勞力,卻被人如此污衊,豈不令忠臣寒心?請陛下明鑑。」
隨著一幫大佬都加入了辯論,朝堂之上的爭論越發的激烈起來,豐國公等人,堅持于謙有罪,陳鎰等人則力主于謙有功,吵得不可開交。
朝堂上吵吵嚷嚷,天子的臉色卻平靜如水,也不開口叫停或者調和。
這番場景,著實看的底下的張軏心急不已。
這明明說的是太上皇的事,怎麼莫名其妙就轉到了于謙身上了呢?
老大人們,你們歪樓歪的也太厲害了吧!
眼瞧著再這麼下去,這場早朝就要不了了之,張軏連忙朝著一旁的寧陽侯陳懋使了個眼色。
陳懋頓時會意,上前道。
「陛下,臣奉詔主審鎮南王一案,已有結論,請陛下御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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