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于謙,舒良卻留了下來。
在御前侍奉也算有一段時間了,舒良察言觀色的能力可不低,一眼就看出來,此刻的天子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恭喜皇爺,于少保這麼一表態,總算不用天官大人次次都沖在前頭了。」
朱祁鈺笑了笑,瞥了一眼舒良,笑罵道:「少拐彎抹角的打聽消息,有話就直接問。」
舒良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沒有說話。
見狀,朱祁鈺搖了搖頭,道:「于謙這次能站在朕這一邊,朕的確高興,不過,真正讓朕高興的是……皇后有喜了!」
舒良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就跪倒在地上,連聲道。
「恭喜皇爺,賀喜皇爺,這可是大喜事啊。」
趴在地上,舒良差點喜極而泣。
尋常人或許沒有辦法體會他這種心情,舒良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又在外朝提督東廠這麼長的時間。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
要知道,雖然現在舒良看似風光無限,但是,他始終沒能忘了,東宮太子,還是太上皇的子嗣。
有朝一日儲君繼位,他們這些人,就算不會被清算,也必然不會好過。
天子到現在為止,只有一個庶子,而且還三天兩頭的生病,舒良每每閒暇的時候,心中總有一絲隱憂。
但是如果天子有嫡子降生,一切都不一樣了。
至少未來有一日,天子一旦動了易儲的心思,正宮所出的嫡子,身份足夠尊貴,是有一爭之力的。
瞧著舒良激動的樣子,朱祁鈺也是有些訝然。
不過也只是片刻,他就明白過來了,哪怕舒良對自己再忠心,但是只要東宮位上是其他人,這些效忠於自己的人,總是會有所擔憂。
搖了搖頭,朱祁鈺擺手道:「起來吧,瞧你這副樣子,哪像個堂堂的東廠督公,皇后有孕,也才方一個多月,先不要對外說,何況,是男是女都不曉得,你激動個什麼勁。」
舒良拿袖子抹了抹眼淚,站起身來,笑著道:「皇爺和娘娘洪福齊天,必然是個皇子,至於奴婢,再是東廠督公,也是皇爺的奴婢,娘娘有孕,奴婢自然高興。」
聞言,朱祁鈺的神色卻有些複雜。
話雖如此,但是不出意外的話,汪氏這次懷的,應該是他的第二個女兒。
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好事。
太醫也說了,這一次汪氏的孕像很好,身子康健,之前那半年的調養,總算是沒有白費功夫。
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說,朱祁鈺開口問道。
「好了,你這次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稟告?」
雖然說陪于謙去詔獄的詔旨,是朱祁鈺下的,但是要留下來,卻是舒良自己的意思。
壓下激動的心情,舒良笑著道:「稟皇爺,也是件好事,如您所料,英國公府那邊熬不住了,張輗親自給朱小公爺下了拜帖,說是今日過午親自登門拜訪。」
提起正事,朱祁鈺的心緒頓時也收了回來,沉吟道。
「倒是比想像的晚了些,朱儀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舒良點頭道:「皇爺放心,都安排的妥妥噹噹的,不過……」
躊躇了一下,舒良繼續開口道。
「不知為何,這次張輗去拜訪小公爺,用的不是自己的名義,而是拿了小英國公的帖子,而且提前還送了不少的禮品過去,弄得大張旗鼓的,半點都不曾避諱人。」
朱祁鈺皺了皺眉,這倒是有些奇怪。
張輗會去成國公府求助,這是應有之意。
但是,在朱祁鈺的預想當中,他即便要去,也是低調過去,畢竟這件案子現在還比較敏感,不好這麼高調。
「你的意思是說,張輗過去拜訪,用的是英國公府的名義?」
舒良點了點頭,猶豫著開口道。
「不錯,奴婢昨日暗中去成國公府看了送過去的東西,總感覺有些不大對勁,不像是去商量救人的,倒像是要……」
…………
「結親?」
成國公府的花廳當中,朱儀驚愕的望著對面的張輗和焦敬二人,手裡的茶水都差點撒了。
擱下手裡的茶盞,朱小公爺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連連擺手道。
「世伯別開小侄的玩笑了,小侄早已娶親,一兒一女膝下雙全,豈可再娶?還請世伯切莫說笑。」
不止是朱儀,就連跟張輗一同過來的焦敬,也是一臉的詫異。
不過,作為始作俑者的張輗,倒是一臉的淡定,搖了搖頭道:「小公爺誤會了,老夫此來,是想為你府中的二公子說親。」
朱儀眨了眨眼睛,有些發愣,道:「小佶?」
張輗含笑點頭,道:「不錯,那日我過來拜祭成國公,見二公子儀表堂堂,孝道至誠。」
「回府之後我便想起,早年間在一次酒宴上,兄長曾和成國公提起過,有意讓我那侄女和二公子結親,只不過,當時兩人都還不到結親的年紀,就耽擱了下來。」
「現如今,二人都到了議親的年紀,可惜,我兄長和成國公,卻雙雙戰死,老夫身為長輩,總不能看著我那侄女誤了青春,這才上門,想要重定當日之約。」
這個時候,焦敬也反應過來,問道:「二爺說的,是先英國公府的幼女?」
這可不是小事。
張輔共有兩子兩女,長子長女皆為嫡出,長子張忠患有足疾,行事又荒唐,早就被囚在了府中,連門也出不去,長女早年間便嫁給仁廟為妃,雖無所出,但卻免於殉葬,至今仍在宮中恩養。
剩下的次子和次女雖是庶出,但是次子張懋繼承了英國公的爵位,作為和張懋一母同胞的姐姐,雖為庶出,但是身份卻堪比嫡出。
張輗點了點頭,望著朱儀道。
「小公爺,我那侄女的品貌,料想你也是見過的,雖是庶出,但也是英國公府的掌上明珠,算得上門當戶對,所謂長兄如父,這二公子的婚事,小公爺不知意下如何?」
這不是說好的劇本啊……
朱儀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躊躇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
「這件事情,小侄也聽家父說起過,不過,那只是席間的戲言而已。」
「如今家父新喪,小佶雖已到了議親的年紀,但是人子孝道還是要盡的,三年孝期未滿,若是小侄答應此事,恐誤了張家妹子的終身,此事,還是再議吧。」
倒不是朱儀拿架子,而是這件事情實在奇怪。
勛貴之間相互嫁娶是常事,但是,各府之間也是有忌諱的,比如說,親近成國公府的,和親近英國公府的勛戚之間,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姻親關係。
這也是長久以來,勛貴之間各有派系的原因所在。
所謂先英國公和先成國公的「約定」,其實不過就是場面話而已。
面對朱儀的推拒,張輗卻顯然是早有準備,搖了搖頭道。
「小公爺這是什麼話,孝期是孝期,婚事是婚事,二公子要守孝,我那侄女何嘗不是?別忘了,成國公和家兄,是一同戰死於土木。」
「老夫當然知道,孝期不宜婚嫁,但是土木之事,距今已經有大半年了,咱們兩府先定親,換了庚帖,三書六禮的儀程,起碼也要一年多。」
「再準備準備成親的府邸,用具,選個好日子,孝期也就過的差不多了。」
「何況,二公子今年已經十五了,真要是過了孝期再開始著手議親,三書六禮的忙一忙,耽擱著就二十了,小公爺覺得呢?」
朱儀依舊一副猶豫的樣子。
道理他當然都懂,世家的婚姻都是這樣的,先定親換庚帖,再準備三書六禮,忙活著忙活著,兩三年就過去了。
其實,要不是去年因為土木之役的事情,那個時候朱佶就該議親了。
但是……
張輗看朱儀依舊猶豫不定,繼續道。
「不瞞小公爺說,如今英國公府中,我和三弟的子女,都已經有了去處,懋兒年紀還小,又承襲了爵位,不必擔心此事。」
「兄長如今去了,我和三弟兩個做叔叔的,最牽掛的就是兄長這個待字閨中的幼女的婚事。」
「小公爺如果擔心有人非議,今日焦駙馬也在,可以做個見證,只要小公爺答應下來,老夫負責,去向聖母請旨賜婚,如何?」
焦敬在旁邊咧了咧嘴,怪不得這貨昨天跟他吵成那個樣子,還非要拉自己過來,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含笑點頭,道:「不錯,小公爺不必擔心其他,只要你們兩家商議好,老夫來當這個中人,去跟聖母請旨賜婚。」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朱儀再不拿出個實打實的理由,就顯得有些不識抬舉了。
沉吟片刻,朱儀正色道。
「既然世伯這麼說了,那小侄也開誠布公了,早年間家父在時,咱們兩家雖是世交,但是也並未有過姻親,如今……」
話至此處,朱儀停了停,見張輗二人也嚴肅起來,他才繼續道。
「恕小侄直言,如今成國公府風雨飄搖,英國公府也自顧不暇,三爺身陷囹圄,情況不知,前番陳世伯等人前來,小侄也表明了態度。」
「這個時候,世伯上門提親,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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