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七百九十章:小公爺的鐵血忠心

    原本略顯嘈雜的南苑高台之上,忽然變得安靜下來,呼呼的風聲刮過,捲起旌旗獵獵。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中央的朱儀身上,天子的聲音淡淡響起。

    「朱將軍,襄陵王世子的請求已經提過了,你,想要什麼呢?」

    此刻,朱儀站在高台之上,目之所及,文武皆因他而緊繃心弦。

    只不過不同的是,不少文臣眼中,都帶著隱隱的威脅之意,而武勛這邊,則更多的是期待和鼓勵。

    雖然說,朱儀剛剛才從林子裡回來不久,但是,作為春獵的實際參與者,早就有人,將高台上發生的爭吵告訴了他。

    因此,他很明白,這個時候,這些武勛在期待著什麼。

    對於朱儀來說,這是個極大的誘惑,因為,無論是楊洪,范廣,還是李賢,顧興祖等人,在這種場合下,都不會出面和武勛唱反調,最多也就是打圓場,和稀泥而已。

    換而言之,如果他趁此機會,提出要為朱勇正名,要讓成國公府復爵,那麼,將得到各家武勛空前的支持。

    當然,他們並不是在支持成國公府,而是在試圖拿回勛貴長久以來,被文臣逐漸侵吞的權力和名聲。

    這種機會,並不常有!

    要知道,這些年他和父親雖然廣結善緣,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會有不對付的,譬如,剛剛被打擊的劈頭蓋臉的安遠侯府,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只要這個時候,他肯開口做這個急先鋒,那麼,哪怕是這些跟成國公府一向不對付的人,也得乖乖的站在他的身後。

    更不要提,還有太上皇坐在上頭,四夷諸使皆在,顧忌朝廷顏面,天子不可能會鬧出什麼天家失和的場面的。

    所以,在這麼一瞬間,朱儀真的想要順勢提出讓成國公府復爵的請求。

    然而,當他抬起頭,看著天子平靜如湖水般的眼神時,他終究還是道。

    「陛下,臣斗膽,想向陛下求一樁差事!」

    話音落下,在場諸人皆是一陣意外。

    差事和爵位,可是兩個根本一樣的東西,所有人都以為,朱儀要求爵位,卻沒想到,他竟然要求一個差事。

    難不成,這護駕將軍的職位,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嗎?

    眾臣一陣疑惑,但是,沒有人注意到的是,上首的太上皇,卻皺起了眉頭,神色中透著些許的不滿。

    要知道,為了成國公府的爵位,他可算是費了不少心思。

    先是召襄王覲見,將誇讚朱勇的話放出風去,然後賞賜給朱儀寶弓寶甲,以示恩重。

    今日圍獵,他又不顧自己可能會被御史非議的風險,出言擠兌皇帝,成功給朱儀創造了一個復爵的好機會。

    可現在,這個機會,他竟然要自己放棄?

    朱祁鎮的心中一陣不悅,望著朱儀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怒意。

    不過,這個時候,他顯然也不可能開口打斷朱儀,只能靜靜的看著事態的發展。

    朱儀的這句話,不僅讓群臣感到意外,天子的臉上,也浮起一絲詫異之色,沉吟片刻,問道。

    「哦?什麼差事?」

    於是,朱儀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毅,單膝跪地道。

    「陛下,成國公府一脈,本起微末,臣之祖父本為燕山中衛副千戶,受太宗陛下賞識,屢征漠北,靖難役起,祖父護衛左右,追隨太宗陛下身先士卒,得蒙恩遇,賜爵國公。」

    「臨終之時,他老人家殷殷囑咐,成國公府一門,當世代為天家效命,鐵血忠心,死不旋踵,臣父秉承此志,先隨太宗陛下北征,後隨先皇平定漢王之亂,先皇每巡邊境,必有臣父扈從。」

    「臣自知弓馬謀略,不及父祖萬一,然臣遵從祖訓,效忠天家之心,絕無半點遜色。」

    「如今,太子殿下不日即將出閣讀書,臣懇請陛下,准臣入東宮做一護衛,翼護太子殿下安危!」

    呼呼的風聲刮過,高台上變得比剛才還要寂靜幾分。

    任誰也沒有想到,朱儀提出的要求,會是這個……

    一時之間,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勛,望著他的目光,都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位成國公府的小公爺,難道是瘋了嗎?

    這件事情難辦嗎?

    一點都不難辦!

    要知道,朱儀本就是護駕將軍,名冊在禁軍序列當中,東宮護衛同樣屬于禁軍序列,所以,只需天子一句話,連兵部都不必經由,就可以直接轉調過去。

    這件事情,從流程上來說,根本毫無難度。

    但是,這件事情好辦嗎?

    老大人們小心的轉頭看了一眼天子陰沉的臉色,已經得出了答案。

    除了文臣之外,一干勛貴也被朱儀的這番話嚇得不輕。

    要知道,這個要求本身,已經足夠讓人嚇出冷汗了,而朱儀提出的方式,更是讓他們光是聽著,就感覺到後背涼颼颼的。

    這位小公爺,看似是歷數了自己祖輩,父輩的經歷,而且,張口閉口都是鐵血忠心,為天家效命,話說的漂亮之極。

    但是,只要稍一仔細聽來,便可以聽出其中讓人忍不住倒吸涼氣的含義。

    成國公府一脈,原是燕山衛千戶,太宗皇帝就藩後,便成了燕王府的親信,自那之後,靖難,北征,平叛,凡是和戰事有關的,成國公府一脈幾乎是件件不拉,而且,基本都是跟隨在歷代先皇身側,或出謀劃策,或衝鋒陷陣。

    這些話,朱儀說的當然沒錯,但是,問題就在於,他從初代成國公數起,說了朱能跟隨太宗皇帝,又說了朱勇跟隨宣宗皇帝,然後緊接著,就跳到了他……

    朱儀,這個第三代的成國公府嫡子,提出來的要求,是要跟隨太子殿下!

    如此,置天子於何地?

    要知道,雖然朱儀沒有說,但是,朱勇除了跟隨過宣宗皇帝外,還侍奉過太上皇。

    換句話說,朱儀口口聲聲說,效忠天家,死不旋踵。


    可成國公府一脈,從太宗皇帝侍奉到太上皇,緊接著到了朱儀,卻要跳過當今天子,直接去東宮侍奉太子,這意味著什麼?

    眾臣吞了吞口水,心中浮起一個可怕的猜想,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宣之於口。

    朱儀,這是在明目張胆的說……

    太子,才是大明正統!

    太上皇一脈,才是天家嫡脈!

    成國公府歷代效忠天家,所以,他朱儀要侍奉的,自然是正統嫡出的太子殿下,而非如今的天子。

    這個猜測一浮出心頭,在場的文武群臣,每個人的心都忍不住顫了一顫。

    要知道,往常的時候,英國公府,寧陽伯府那幾家,再怎麼蹦躂,可用的理由,還是為了天子聖德計,當早日迎回太上皇。

    而等到太上皇回朝之後,這幾家推出了一個寧遠侯任禮,之後就再也沒有在朝堂上旗幟鮮明的表明過自己的立場。

    成國公府,是第二個!

    上一回,還是太上皇因為被舒良逼迫,盤桓宣府不歸,寧遠侯任禮自請出京,護衛太上皇,被視作是堅定的站在太上皇陣營的標誌。

    如今,任禮已經被打入了詔獄,朝不保夕。

    沒想到這麼快,朝堂上就出現了第二個替代他的人。

    底下不明真相的一干大臣,都在感嘆朱儀的勇氣,同時,也想不明白,這位小公爺腦子是哪抽了,竟然敢在成國公府如此風雨飄搖的時候得罪天子。

    但是,最前頭的幾位老大人,卻是眉頭緊鎖,不斷的交換著目光。

    和普通的大臣們不同,他們看的更遠更深,幾乎是在朱儀說完之後的同一時間,他們就意識到了其中的關竅。

    與此同時,他們不約而同的想了起來,前段時間,朱儀上的那道奏疏。

    在那份奏疏當中,朱儀請奏太子早日出閣讀書,並請為東宮備置官屬,重設幼軍。

    可到了最後,他和朱鑒等人,竭盡全力,也只是定下了太子出閣的日期,但是,幼軍之事,卻被天子否了。

    如今看來,這朱儀仍舊沒有放棄這個念頭啊。

    要知道,雖然如今成國公府沒落,但是,他畢竟身份非凡,進了東宮,絕不可能只當一個普普通通的護衛,至少是個護衛統領,到時候,東宮的禁軍,便落進了他的手裡。

    如此一來,在朱儀今日已經如此堅決的表態的情況下,幼軍設或不設,已經只是一個名頭而已了。

    退一步說,就算是因為剛剛的那一番話,朱儀惹怒了天子,真的叫他去當東宮當一個守門小卒,可有一便有二,雖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老大人們心裡都清楚,勛貴當中,以英國公府為首,多得是偷偷跟太上皇藕斷絲連的府邸。

    有了朱儀的先例,這幫勛貴子弟,必然會蜂擁而至,想要進入東宮鍍金,那個時候,才更難辦。

    幾位老大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有心要開口阻止,但是躊躇片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件事情,太敏感了!

    朱儀聰明就聰明在,他說的是父祖的功績,說了父祖跟隨太宗,宣宗,雖然沒提太上皇,但是,這是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而就只是跳過了天子。

    他意思表達的明白,但是,畢竟沒有擺明了說出來,若是他們挑明了,反而會讓局面更加難以控制。

    可是若不阻止的話……

    看著天子愈發陰沉的臉色,即便是久經宦海的老大人們,心中也不由升起一絲隱隱的畏懼。

    就在這般氣氛當中,天子的聲音終於響起,平淡中透著一絲絲的冷意。

    「去東宮?朱將軍是覺得,當朕的護駕將軍,屈就了嗎?還是覺得,太子比朕,更值得你的……鐵血忠心?」

    熟悉天子的人都知道,每每當天子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一定是天子已然怒極。

    然而,面對著這種撲面而來的氣壓,朱儀卻依舊沉著,拱手道。

    「臣不敢,陛下德澤萬物,仁愛萬民,上直二十七衛皆效忠於陛下,日夜巡視宮城,不敢有絲毫懈怠,臣在其中,實非佼佼者。」

    「相較於陛下禁中護衛,如今東宮不日即將出閣讀書,各項建制仍不完備,臣入東宮,可為朝廷人盡其才,何況,東宮儲本,與陛下,太上皇本為一體,臣護衛東宮,即是護衛陛下,護衛太上皇,護衛社稷國本,效忠東宮,也即是效忠天家!」

    說著,朱儀俯下身子,叩首道。

    「陛下,臣自知德薄才淺,不敢有肖父祖日夜相伴聖駕之側,惟願能在東宮之中,為太子殿下擋盡魑魅,護我社稷傳承有序。」

    好嘛,又是一番大道理。

    口口聲聲說東宮和天子,太上皇本為一體,可實際上,這話聽著怎麼聽怎麼感覺膈應人。

    事實上,離天子相對較近的大臣,已經能夠看到,這位陛下的神色陰沉到了極點,只怕若不是如今是春獵場上,早就已經開口喝罵。

    但是,歸根到底,在春獵這個特殊的場合,他老人家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了下來。

    高台上寂靜的針落可聞,這個時候,天子終於再度開口。

    「今日春獵,咱們君臣高興,朱將軍,你要明白,朕的承諾,可不易得,自你父親死在鷂兒嶺後,成國公府一脈爵位一直未能承襲,你難道就沒想著,跟朕求一個爵位承襲?」

    這話天子說的口氣平緩溫和,既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打商量。

    但是,越是如此,底下的大臣們,就越是提心弔膽的。

    不過,與此同時,他們也反應了過來,天子這話的意思。

    朱儀如今雖然是成國公府的繼承人,但是,身上的官職就是個護駕將軍,所以,進到東宮,無論是當護衛統領,還是普通侍衛,都不妨事,他身份再尊貴,也就是個勛貴子弟,侍奉太子是應當應分的。

    但是,要是他承襲了爵位,那就是正經八百的成國公,這等身份,若是要進東宮,給的起碼是個太子少保,那可就不一樣了,太子少保,說穿了就是個虛銜,想要插手東宮的事務,基本都不可能。

    沒看見如今的朝中,尚書侍郎身上,基本上都掛著太子師保之銜嗎?

    如此說來的話,天子這招,算是棄車保帥?

    畢竟,如今是春獵場上,朱儀提的這個要求,明面上來說,又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地方,天子既然說了君無戲言,那麼若是拒絕,便是失信於天下。

    所以,天子只能拿出朱儀最想要的爵位,讓他自己收回先前的請求,如此一來,大家都能下得來台。

    這麼想的話,難道說,這原本就是朱儀的目的?

    只是,鬧成這個樣子,代價未免有些大了吧。

    這朱儀,難道就不怕天子秋後算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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