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太子府詹事

    

    很快,武英殿中就跪了一地的人。

    如今的東宮屬官,雖然說還沒有完全備齊,但是,也已經填補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哪怕太子年紀尚幼,並沒有實際的理政能力,可實際上,他們已經隱隱結成了同一股勢力。

    雖然說,這些人出身不同,在許多朝廷政務上也各有主張,但是,他們東宮屬官的身份,其實已經決定了,在這種涉及東宮廢立的事情當中,他們必須要堅定的態度。

    從這一點上來說,如今殿中的局面,其實也並非不可預見,只不過,看著這些冒冒失失的年輕官員,一旁的俞士悅卻不由有些頭疼。

    太衝動了!

    要知道,如今朝中的大勢,其實還是在太子殿下這邊的,這一點,看文華殿中,朝臣們對於何文淵的態度就可以知道。

    說穿了,憑藉區區一道密奏,想要動搖儲君之位,是根本不可能的,這也是朝中的一眾重臣,包括身為太子府詹事的俞士悅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在此事上表達態度的原因。

    事情還沒有嚴重到,必須要正面群體直諫來應對的地步。

    這件事情的關鍵,其實不在朝臣,更不在何文淵,而在天子!

    這滿朝上下,能夠動搖儲君之位的,事實上只有天子一人,如若天子並無易儲之意,那麼,何文淵壓根就不足為慮。

    但是,如果反過來,天子下定了決心,那麼群臣想要阻攔,難度也非常大。

    別說什麼太子殿下占著禮法大義,也別說什麼當初的約定承諾,就以如今的朝堂情勢而言,天子只要肯付出代價,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成的。

    別的不說,當初太上皇任用王振,群臣就沒有直諫嗎?瓦剌犯邊,太上皇執意親征,老天官王直,就沒有帶領群臣勸阻嗎?

    可是有什麼用?

    皇帝一旦下定決心,無人可以違逆!

    所以在俞士悅看來,對於太子殿下來說,最好的策略,其實就是低調忍讓,即便是朝中有廢立儲位的言論出現,也只能迂迴的向天子進言。

    像是現在一樣,這麼多人一起進諫,而且,還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面,很容易讓天子心生惱怒,反而起到反效果。

    這並不是俞士悅的臆測,而是實實在在的已經有預兆了。

    從剛剛王文被重罰來看,文華殿發生的事,已經讓天子動了真怒,可在這種情況下,天子率先開口問的,卻是朱儀和徐有貞,反而對密奏的始作俑者何文淵置之不理,很明顯是隱有偏袒之意。

    如今,這幫東宮大臣,又如此激動,萬一要是讓天子覺得,東宮勢力已成,且故意在和天子作對,那可就麻煩了。

    因此,看著天子的臉色微變,俞士悅也坐不住了,趕忙上前,拱手道。

    「陛下,臣以為,還是應當先弄清楚事情狀況,再言責罰,成國公和徐學士等人,雖然在文華殿中舉止失當,但是,究其緣由,還是因為何侍郎密奏易儲一事。」

    「東宮儲位,干係國本,朝中諸臣皆十分關注,因此,文華殿中,何侍郎公然承認自己曾彈劾太子殿下,又以諸般理由同諸臣論辯,方才引起了些許騷亂。」

    「如今,朝中重臣及東宮屬官皆在,臣斗膽,請陛下准臣等同何侍郎在御前將此事分辨清楚,也好安撫輿情,定朝局民心!」

    作為太子府詹事,俞士悅自然也是想要保住東宮的儲君之位的,但他更清楚的是,朝堂之事,最忌諱的就是衝動。

    就算是想要劾諫,也得一步步得來,別的不說,直到現在為止,他們所得到的所有信息,都來自於朝中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還有何文淵自己說的那些話。

    可作為最切實的證據,也就是何文淵那份密奏,卻沒有一個人真正的看到過。

    誠然,俞士悅很清楚,何文淵既然沒有否認流言,說明,這流言的內容就算有所誇大,但是關鍵的部分,大抵也不會有太多出入。

    可是,流言畢竟是流言,朝堂之上想要做什麼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拿到切實的證據。

    所以,俞士悅一開口,便將被徐有貞等人推到結局邊緣的話題,又拉了回來,一則是平息天子的怒火,二則也是一步步為東宮在朝中爭取足夠的籌碼。

    和其他的東宮屬官不同,俞士悅畢竟份屬重臣之列,以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威望,和七卿相比也不遑多讓。

    因此,他的表態,朱祁玉自然不能忽視,而且,俞士悅這麼一站出來,其他的重臣也開了口。

    先是工部陳循道:「陛下,俞次輔所言有理,事到如今,朝中群臣對此已然是議論紛紛,若不徹底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闡明清楚,恐難平息朝議,故而,不妨讓何侍郎將所奏內容詳述,與在場眾臣論辯清楚,如此方是上策。」

    從表面上來看,這件事情和陳循是沒什麼關係的,但是,朝堂上出了看執掌,還要看關係。

    陳循在繼任工部尚書之前,曾是翰林學士,東宮中的屬官,至少有一半,都是從翰林院轉調而來,所以這個時候,哪怕是為了保住這些人,陳循也默契的站了出來附和俞士悅。

    接下來,禮部胡濙也開口道。

    「陛下,臣也覺得,此事不宜拖延,否則,必會令朝堂不安。」

    胡老大人掌管禮部,這種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全然閉口不言,他這麼一開口,朱祁玉便更加不好拂逆眾意。

    沉吟片刻,他招了招手,對著懷恩吩咐了一句,於是,後者便退下去將當初何文淵那份密疏取了過來。

    朱祁玉既然將這些人都召了過來,自然也沒有要將此事隱下的意思,眼瞧著懷恩回來,便示意他當眾將此疏讀了一遍。

    「……天佑下民作之君,父有天下傳之子,此三代所以長治久安之本也,今陛下正位,儲君卻非陛下親子,此非正理也,懇請陛下三思……」


    隨著懷恩平穩的聲音響起,殿中大臣的神色各異,一眾重臣皺眉沉思,東宮的一干屬官則是越發的憤憤不平,至於何文淵自己,則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不出意料的是,這份密疏的內容,果然和朝中傳言基本相符,密疏讀完之後,天子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絲喜怒,只澹澹的吩咐道。

    「朕按你們的意思,已經將密疏的內容公開,要如何論辯,便辯吧!」

    話音落下,底下的一眾東宮屬官頓時便有些按捺不住,見此狀況,俞士悅趕忙搶先一步,轉身對著何文淵問道。

    「何侍郎,你這份奏疏,本官可否認為,是以東宮儲位不正,請陛下易儲?」

    這話看似是一句廢話,但是,實則卻是最緊要之處。

    因為,何文淵的這份奏疏,雖然通篇都是在闡述太子殿下的東宮之位不正,但是,卻並沒有明確而直接的提出,要廢黜太子,冊立新的儲君。

    或許有人覺得,這密疏當中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最後的窗戶紙有沒有捅破,還有意義嗎?

    事實是,當然有意義!

    俞士悅問出這句話之後,殿中的一乾重臣,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盯緊了何文淵,與此同時,何文淵也罕見的沒有了剛剛和徐有貞等人論辯的底氣。

    他很清楚,俞士悅這句話的重點在哪,別的都不重要,重點在於,是否要在這個時間點上,行廢立之事。

    這個答桉,幾乎是不用想的!

    如今朝中局勢動盪,地方災情嚴重,別說太子的法統還沒掰扯清楚,便是論清楚了,要廢也不能是在現在。

    但是,這恰恰是最難回答的地方,如果說,何文淵堅持要立刻廢黜太子,那麼,便是不顧國家,而反過來,他若是否認的話,那麼,引出的另一個問題就是,既然沒有立刻廢黜之意,那麼,他為何要在這個時候上奏?

    總不能是,看到宮中嫡子降生,天子龍顏大悅,所以他趁機逢迎,希圖幸進吧……

    所以說,能夠混到重臣級別的,就沒有一個簡單的,看著徐有貞等人蹦躂的那麼歡實,爭執的面紅耳赤的,何文淵都能應付,可換了俞士悅,這頭一句話,便讓他陷入到了兩難當中。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今一干大臣和天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以致於,何文淵就算想要猶豫,都沒有理由,稍一沉吟,何文淵最終選擇了一個相對保守的說法,道。

    「次輔大人此言,下官惶恐!」

    「儲君廢立之事,本是陛下聖心獨斷之事,何時立,何時廢,該立何人,廢何人,皆非人臣可以議論。」

    「下官上此奏疏,只是對太子殿下居東宮之位的法理,有所疑惑,並向陛下闡述下官的看法而已,並無他意。」

    這話聽起來有些矛盾,但是在場所有的人,卻都聽明白了。

    儲君之位關係到社稷國本,朝臣自然可以議論,但是,他們能夠議論的範圍,僅僅在於,勸諫皇帝早立太子,以及在立了不合法理的太子時,給予勸諫。

    但是,具體能不能廢,廢了之後,又該冊立哪個皇子,尤其是後者,卻要慎之又慎,尤其是對於官位越高的大臣,越是如此,態度一旦稍稍強硬,便會有逼宮的嫌疑。

    這其中最具代表的,自然是萬曆朝的國本之爭,不過,即便是那一次,群臣堅持的前提也一直是,萬曆本人並不曾堅定的要廢掉長子的繼承權,而且國本之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萬曆自己曾經對群臣承諾過,要立長子為太子。

    換句話說,萬曆朝的國本之爭,實際上是朝臣用曾經的皇帝,來對抗改了主意的皇帝,即便如此,朝臣們也只是不斷催促萬曆履行承諾,而沒有激烈的和萬曆對抗過。

    何文淵雖然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是,身為朝臣,尤其是在現在這個場景下,他所面臨的局面,其實相差不多。

    說到底,何文淵在上這份密奏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其中的內容會被公布出來,所以,現在做的事後彌補,也很難徹底放手一搏。

    他能夠下定決心,反對東宮太子,已經算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了,如果說,要在現在掀起廢黜之事,幾乎沒有任何的勝算!

    所以,他只能這麼做,在何文淵看來,這個答桉,應該還算是穩妥的……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俞士悅卻正等著他說這句話,待他說完之後,俞士悅轉身對著天子便開口道。

    「陛下,臣以為,何侍郎雖然沒有廢立之意,但是,他的這份奏疏,在朝中引發如此議論,若是不加懲處,恐難服眾。」

    「除此之外,對於何侍郎所言,太子殿下之法理,臣亦以為,不需再多議論。」

    「儲君之位,既是國事,也是陛下家事,當初陛下登基之時,便曾有言,東宮儲位,本該遵聖母之意,立宣宗章皇帝陛下長孫,後太上皇歸朝,對此亦無異議。」

    「如此可見,太子殿下居儲君之位,既是禮法所歸,亦是天家所向,何有疑惑之處?」

    「請陛下聖裁!」

    這番話,沒有什麼新意,搬出來的,仍舊是當初冊立太子時的折中解釋。

    即不討論太子承繼的是太上皇還是天子的法統,而是上朔到宣宗皇帝,以宣宗皇帝長孫的身份正位。

    事實上,這恰恰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何文淵所要求的,是釐清這中間的區別,而俞士悅卻要把問題拉回去,沿用原來的說法,這二者各有道理,也各有優勢。

    俞士悅的優勢在於,他所說的說法,是當初皇帝認可了的,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是,這個說法,是胡濙當初提出來的,這也就意味著,至少作為禮部的大宗伯,不可能出面否認他。

    至於何文淵,他的優勢則是在於,他所說的說法,實際上是在迎合天子,所以說到底,如今要看的,還是天子的態度。

    但是……

    何文淵抬頭看著天子,莫名其妙的,他卻覺得有些心慌,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其他的幾個重臣,卻見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當中,也帶著幾分複雜,但是,眉頭卻已經舒展開,顯然並沒有再因為此事而感到憂慮。

    見此狀況,何文淵心念急轉,忽而便是靈光一閃,暗道一聲……

    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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