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是唯一一個沒有設立在皇城之內的官衙。讀書都 www.dushudu.com
但也距離皇城很近。
馬車行了兩刻鐘的功夫,突然一停,車廂外頭范瓊的聲音傳進來,「陳大人,董院判,於大夫,京兆府到了。」
陳松岩睜開眼,看看車廂里沉默不語的兩人,心下一嘆,「下去吧,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了馬車,陳松岩就被圍在京兆府公堂外密密麻麻的百姓給嚇了一跳。
「范隊長,這是」
「這都是過來看熱鬧,順便跟著一起討伐庸醫的。」
陳松岩看著里三層外三層滿臉義憤填膺的百姓,只覺得太陽穴一陣突突直跳。
「還請三位隨我從側門進去吧。」
現在這正門是想進也進不了了,畢竟這世上什麼都可能會少,但絕對不會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三個人從側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堂前跪著的一串人,除了老人,男女少都齊了,除此之外還有在破蓆子上躺著的一個中年男人。
他那斷腿處這會又被重新包紮了一遍,但正堂內還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陳松岩和董成業面上都是一驚,而於子時在看到那躺在破蓆子上的男人真容,腦子一時直接懵了。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我不是」
誰也沒想到本來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暴起,直接一拳搗在朝這邊走過來於子時肩膀,「你個庸醫,你還我爹的腿」
於子時被他這一拳疼得痛哼一聲,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眼看要跌倒,范瓊下意識地扶了他一把,反應過來又忙鬆開。
於子時忍著疼回頭道了聲謝,伸手一摸方才被那一圈給擊到的地方,就知有一根骨頭已經輕微錯位了。
他面不改色地伸手一扳,任誰都能聽見那一聲清脆的骨頭正位的聲音。
就連追上來要擊出第二拳的少年也愣了下,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反應過來的衙差給按住跪回去了。
於子時哪怕這會疼得冷汗直冒,看著那個熟悉的病人,再加上方才那少年的憤怒痛罵,這會已經冷靜地猜到他會被帶過來的原因了。
緩了緩蒼白著面色開口:「我對自己的正骨之術有自信,他是不是回家途中腿又碰到了哪裡,這才導致二次受傷」
「不可能,」跪在地上的婦人聞言瘋狂搖頭,「民婦被允許等在太醫院門口,當家的被帶出來後,是民婦親自拉著他回家的,路上連顛簸一下都不敢,怎麼會碰到什麼地方,還造成二次受傷。」說著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少年一臉怨恨,「分明是你這個庸醫,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手段騙過了當家的,讓他真以為自己的腿已經被治好了。從昨晚開始,他就一直喊疼,到了今早腿就徹底沒有知覺了。庸醫,你還我當家的腿。」她說著也要起身衝上來,不過這次被早就有準備的衙差給制住了,只能跪在那裡大聲謾罵。
於子時站在原地冷靜地聽完,也沒管她接下來的謾罵,只肯定地搖搖頭,「這位病人小腿是鋸齒形斷裂,我前面也診治過兩例,全都恢復良好。這一次也是在有把握的情況下為他正骨的,只要不被撞到,絕對不會疼得厲害,更不是會像戳破了血管一樣大量出血。」解釋完後,他目光懇切道,「我能再看看他的傷嗎」
正在哭喊謾罵的婦人一頓,「你害了當家的一次還不夠還想害他第二次,休想」說著又朝堂上坐著的京兆府尹重重一磕頭,「大人,求大人為民婦做主啊」
靜靜看完了這麼一處鬧劇的京兆府尹聞言輕咳一聲。
他先朝於子時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得不說,這少年方才一臉平靜為自己正骨的模樣有點鎮到他了,現在看這少年聽著那一聲聲謾罵依舊毫不心虛的模樣,他倒是有點相信這少年確實有點真本事。
但這案子該斷的該是要斷。
「陳院正,董院判,還有這位於醫士,方才苦主的傷勢本官已經找大夫看過,不過並非是於醫士所說的鋸齒狀斷裂,而是鋸齒加少許碎片狀斷裂。大夫說這兩種傷勢雖然差不多,但卻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若是斷腿處還摻雜著少許骨頭碎片,那麼在正骨之前,就要把少許碎片給取出來,不然骨頭是正上了,但那骨頭碎片也扎到了肉里,開始還不覺,但腿晃動一下兩下,晃動多了之後就會使病人疼痛難受,又難免會身體顫動不止,到時候這碎片會扎得越來越深,甚至牽扯到正骨之處,只會傷上加傷。不止三位怎麼看」
陳松岩本人擅長調理之術,但醫者一通百通,雖然他對骨科不怎麼精通,但也知道情況之嚴重,聞言只好看向董成業,「董院判,你最是擅長骨科,怎麼看這兩種傷」
「我先去看看病人的傷勢。」董成業說著走到那躺著的男人身側,解開紗布細細檢查了一番後又重新包上,這才走回來,朝京兆府尹的方向拱拱手。
「方才府尹大人說的沒錯,那位病人確實是鋸齒狀摻雜少許碎片狀斷裂,」董成業說著有些惋惜地看了於子時一眼,「想來府尹大人找來的那位大夫應也是擅長骨科的吧那一手正骨之術著實不凡。」
「沒錯,正是尚京固安堂中人稱柳聖手的柳東河柳大夫。」
民間也多有奇人易士,這位柳聖手就是其中之一,一手探骨正骨之術堪稱出神入化,這尚京城中的百姓少有不認識的。
柳聖手這三個字一處,公堂外頭圍觀的人群就是哄得一聲。
「既然是柳聖手出馬,那柳聖手的診斷肯定是對的,堂上那個小大夫肯定是誤診了」
「哎,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這下闖大禍了吧」
「年紀輕輕的,就應該好好鑽研醫術,還沒學到家就出來給人看病,可不就害人害己了嗎」
眼看著人群中越說越過分,京兆府尹一拍驚堂木,「肅靜」
這兩個字可謂是威懾力十足,人群頓時一靜,不過依舊是一臉鄙夷地看著堂上站著的那個穿著淺藍色袍服的少年。
京兆府尹見董院判都這般說了,又看向少年,「於醫士,你可認自己之前是誤診」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少年會低頭承認的時候,卻見他抬起頭來,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我不認,我沒有誤診。若是病人的骨頭斷裂處有碎片,我不會檢查不出來。」
圍觀眾人:「」
這少年別的不行,但嘴巴卻是硬得很啊。
都有柳聖手跟這位太醫院的董院判一起確認了,居然還不承認是自己誤診。
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比柳聖手和董院判都厲害
京兆府尹也在心下搖了搖頭,「但那位病人就是證據,還有柳聖手和董院判先後確認你之前乃是誤診,險些害了苦主性命。」
「府尹大人,」於子時拱拱手,堅持道,「我還是想看看病人的傷。」
圍觀眾人:「」這是不到恆江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啊
就連董成業也沒想到於子時知道現在居然還能惦記著病人的傷,就算再看一遍傷又能如何
沒有人比他知道,那人的傷真的不能再真了。
有堂上這麼多人,堂下這麼多圍觀百姓,他也註定翻不了身。
想到這,董成業一臉無奈,「罷了,你若堅持要看,那就去看看吧。」看完也就徹底死心了。
有了太醫院的董院判發話,婦人終於沒有大聲阻攔了,只努力睜大眼怒視著走進過來的少年。
於子時視若無睹,只走到躺在蓆子上的男人身側,一撩衣擺蹲下身,有條不紊地解開他傷口處的布條,隨後朝傷口處探去。
一盞茶的時間過了。
兩盞茶的時間過了。
眼看少年還蹲在那不動,圍觀的人群又忍不住議論開了。
「怎麼還蹲著不動,不敢相信事實嗎」
「估計是,這要是承認了,哪個病人還敢找他看診。」
「太醫院也得把他給逐出去。」
「但就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啊,難不成他還準備拖到地老天荒」
就在人們議論紛紛時,於子時終於有了動作。
他把男人的傷口重新包紮好,起身走回去,朝京兆府尹拱手道:「啟稟府尹大人,病人昨天腿上的傷口確實只是鋸齒斷裂,只需正骨後進行休養便好,而現在的上也確實是鋸齒加碎片狀斷裂,但它是被人再次用鈍物敲擊到傷口處造成的。」
他這話一落,眾人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頓時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敢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的少年。
傷治好了又故意弄得自己傷上加傷,只要是腦子不傻,任誰都不會這麼幹吧
就算沒時間想理由,也不用把理由說得這麼拙劣一戳就穿吧
陳松岩聽到了於子時的檢查結果後卻是猛地一抽,差點原地背過氣去。
要是昨天沒有皇后娘娘的提醒,他也會覺得於子時說得這理由著實不怎麼樣。
但現在,他是真的忍不住震驚人能達到的心黑手狠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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