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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宣沉吟片刻,最終道:「安排個時間,本太子與他會一會。」
這人手裡還有他要的馬匹,在交易沒做完之際,他並不想與其交惡,如今父皇病重局勢未明之際,多個盟友比敵人要強得多。
魯義點頭行禮退下,立即著手安排那個馬販子與太子殿下會晤。
太子府里眾人異常忙碌了起來,蕭霓自然也是看在眼裡,只不過無論她如何不著痕跡地旁敲側擊,朱葉與朱籽姐妹二人都半點口無也不露,她們二人時時都跟緊她,連她去如廁也不放過,這倒讓她有幾分哭笑不得,果真防她防得緊。
不知道是不是有贏宣的吩咐,他後院的女人倒是沒再來找碴,沒有限制行動的她倒是偶遇過一兩次那位魯管家的堂妹,贏宣目前頗為寵愛的侍妾魯良媛,與張良娣不同,這位魯良媛看著卻十分面善,並且主動對她示好。
蕭霓是在深宮長大的,對於魯良媛這樣的女人心裡打什麼主意那是一清二楚,虛與逶蛇幾句,對方也摸不到她的底,一兩次後,她就再未魯良媛偶遇了。
「姑娘,你的茶。」
「碰」的一聲,驚回了蕭霓的神志,她緩緩地抬頭看了眼給她端茶的侍女朱籽,只見這少女滿面不悅,動作也不見恭敬。
蕭霓見怪不怪,比起心思深沉的朱葉,這妹妹朱籽顯然修煉未到家,她端起茶碗輕茗了一口,茶水一如既往地還不錯,顯然那位魯管家並未打算苛待她。
「朱籽姑娘,我有話跟你說。」她勾勾手指,示意朱籽彎腰向她。
朱籽這幾天都在侍候這位來歷不明的少女,一直都未能摸清她的底細,心裡難免有幾分急躁,現在看到她這舉動與平常有異,遂一臉防備地彎腰低頭看向坐在椅子裡的少女,「姑娘有何吩咐?」
蕭霓微微一笑,趁朱籽錯愕之時,猛然起身將一枚藥丸塞進她的口中,朱籽表情恐懼地退後幾步,「你給我吃了什麼?」兩指並起摳向喉嚨,欲圖將蕭霓塞進她嘴裡的藥丸吐出來。
「朱籽。」朱葉進來看到這一幕,立即丟下手中的物什奔向妹妹,然後質問地看向蕭霓,滿眼憤怒,「姑娘,你這是何意?」
蕭霓老神在在地喝著茶水,並沒有錯過朱葉眼裡那一閃而逝的驚喜,她們姐妹的目的就是要抓到她露出的尾巴,好向贏宣邀功,只可惜她哪裡會給她們這個機會?
這幾日非但對方姐妹在觀察她,她也在觀察她們,這對親姐妹雙親已逝,雖被贏宣的人訓練了不少日子,但相依為命的姐妹二人的感情並未因為訓練而變淡,相反這二人都視對方如命。
「那藥丸一入口即化,你再如何摳喉嚨也沒有用。」她一挑眉道,這可是林雪琪給她的好東西,「據給我這藥丸的人所說,這藥七日內無解藥當即腸穿肚爛而死。」
「你!」朱葉眼裡那抹暗喜消失了,一轉頭看到妹妹眼裡的灰敗,她忙抓起她的手給她把脈,脈像紊亂,「朱籽,你覺得如何?」
「姐姐,我心口難受」朱籽的表情扭曲,顯然是藥效在發作。
朱葉不管不顧地抽出腰間的軟劍攻向蕭霓,「把解藥拿出來」
蕭霓連坐姿都沒變,兩指一夾夾住了那攻向自己的軟劍,這兩天趁這太子府的人對她略有放鬆,她早已暗中服下了軟筋散的解藥,因而此刻內力一使,朱葉攻過來的長劍就被她折斷了劍尖。
這劍質量堪憂啊,她嘖嘖出聲。
朱葉的眼中盛滿驚恐,魯管家猜得沒錯,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果然有問題,只是現在她若執意去魯管家那兒揭發她,那妹妹朱籽的性命怕是不保。
蕭霓含笑地看著正在天人交戰的朱葉,「你若要你妹妹的命,就得聽我命令行事,當然若你一意孤行不顧你妹妹的命,那就當我沒說過這話。」
她在賭,賭這對姐妹是真感情。
朱籽聞言,忙爬過去抓住姐姐的衣擺,「姐姐」
朱葉痛苦地閉上眼睛,在任務與妹妹之間,她只能選擇妹妹,不過她也沒真打算全由這個卑鄙的女人牽著鼻子走,「你到時候真給我妹妹解藥?」
「當然,我若騙你天打雷霹!」蕭霓俏皮地發了個誓,隨手一翻就翻出一顆藥丸,起身緩步上前一把掐住朱籽的口塞了進去,過程快的朱葉都來不及阻止,到這一刻,倆姐妹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裡對蕭霓的忌憚,這個可惡的女人把她們騙得好苦。
蕭霓直起身子,目視姐妹二人道,「這藥有延緩痛苦的作用,一粒為四個時辰。」
朱葉聞言,忙扶起妹妹,眼裡滿是詢問。
朱籽感覺到心口的疼痛漸漸減緩,竟不若初時毒藥發作時那般痛苦,遂忙抓住姐姐的手道,「姐,我竟覺得不痛了。」
至此,姐妹二人知道蕭霓沒有誆騙她們。
「你要什麼?」朱葉立即看向蕭霓,她費盡心思進太子府肯定有所求,「若是要刺殺太子殿下,恕我姐妹二人沒這能力,寧可你殺死我們或者我們去告密」
蕭霓豎起一根手指頭搖了搖,「放心好了,我不要你們太子的命,我要的是不過一株萬年雪蓮。」
她的時間不多,不能再在這太子府耗下去,所以只能選擇鋌而走險。
「萬年雪蓮?」朱葉低喃一聲,「我們姐妹二人哪有這能力靠近這天材地寶」
這女人簡直是高估了她們姐妹。
蕭霓道,「錯了,你們接觸不到,可有人能接觸得到,況且我要的是此物的確切藏匿處,至於如何到手就不勞你們姐妹二人動手,」微微一笑,「放心,等我拿到萬年雪蓮,自然會給你們解藥。」
「我們身份地微,根本就不可能探聽到這天材地寶的藏匿處」朱籽忙道。
蕭霓的目光緊盯在朱葉的身上,「那位魯管家是太子親信,這府里里里外外可沒有消息能瞞得住他,朱葉姑娘,我說的是吧?」
朱葉已經顧不上震驚了,她是怎麼知道她與魯管家有一腿的?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你們的時間有限。」蕭霓道。
「我們」
朱籽想要反駁蕭霓,卻被一言不發的姐姐給拖走了。
蕭霓在房裡隱約能聽到姐妹二人的私語聲,她微垂頭再度端起茶碗輕呷一口早已涼透的茶水,她在秦國耗日已久,嚴宇的傷情等不起,遂只能兵行險著。
朱葉拉著妹妹離開,她內心並沒有完全相信蕭霓所說的話,暗暗拉著妹妹找大夫診脈,結果好幾個大夫表示朱籽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這讓想著去告密的朱葉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直到四個時辰之後,朱籽的毒痛發作,朱葉去求蕭霓要藥丸暫時鎮住了這疼痛,看到妹妹沉沉睡去,她輕撫妹妹的頭髮,心中做下了決定。
她與魯管家私下來往已有些年頭了,遂做了好菜打了好酒私下去尋他,這段時間忙得腳不點地魯管家看到她到來,心情放鬆地與她對飲幾杯,少不得要問問蕭霓的情況。
朱葉掩去眼裡的精光,只是搖頭表示蕭霓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魯管家頗為信任穩重的朱葉,並未疑心她的話語,不過仍是叮囑朱葉看緊蕭霓,一有不對勁之處立即向他報告。
朱葉點了點頭。
魯管家再度道:「對了,聽說你私下找大夫,所為何事?」
朱葉心頭一驚,隨後擔憂地道,「朱籽感染了風寒,我頗為擔心遂找人看看,可是有什麼不對之處?」
「既然如此,你讓朱籽休息兩天。」魯管家並未疑心地道,「最近府里事情多,你就多照顧照顧她。」
朱葉道,「那是自然。」想到蕭霓問她府里在忙什麼的話題,她忙不著痕跡地開始套魯管家的話。
魯管家初時守口如**,結果與朱葉滾到一處時,終於還是說漏了口。
馬販子?
蕭霓聽到朱葉回的話,眉頭細細地皺了起來。
朱葉以為蕭霓不滿,又怕她不給朱籽解藥,忙道:「至於那萬年雪蓮,我還沒有套出藏匿處,姑娘再寬限我些時日。」
「時日不是我寬限就能有的,你算算你妹妹能撐得幾日。」蕭霓道。
朱葉暗暗握緊拳頭,沒再說話,轉身就退了出去,確實,這已是第三日了,再拖下去,依屋裡女人的狠勁,真會要了朱籽的命。
蕭霓無心理會朱葉,這對姐妹花早已拿捏在手裡,她也就不用擔心她們會造反,如今反倒是這馬販子讓她上了心。
秦皇病重,太子反而被趕出宮在外開府,這本身就不尋常,贏宣想要招兵買馬暗中蓄力好爭位倒是在情理當中,怪不得這一段時日他無心理會自己,只是著人看管她罷了。
比起她,皇位更重要。
手指輕敲了敲桌面,她該趁這個馬販子的到來做點什麼才好。
馬販子如約而至,贏宣在太子府設宴款待,這已不是二人的初見面,席間倒是賓客盡歡,看起來兩人像至交好友。
馬販子顯然對贏宣放下身段與自己對飲十分滿意,只見這一臉粗獷的漢子頻頻拉著贏宣的手飲酒,「太子殿下,我真沒想到你是這般爽快之人,來,我們再干一杯。」
贏宣哈哈大笑,真就舉杯將酒全乾盡肚子裡。
兩人一亮酒杯,又是大笑出聲,一旁的美人侍女忙上前斟酒。
「那馬匹」贏宣適時地開口。
馬販子爽快道:「殿下放心,我早已趕至關外,即刻就能進入秦國解殿下的後顧之憂,這可是一批純血的寶馬,絕對是最佳的馬種,殿下到時候一見便知。」
贏宣向這馬販子購馬打的是配種的旗號,一聽到這保證的話語,頓時心花怒放,對這粗鄙的馬販子的好感再升三成。
「上回給先生備的美女先生不滿意,這回本太子可是將秦國最美的美人奉上,先生可不要推辭才好。」
馬販子睜著醉眼,眼裡的光采瞬間一亮,「真有好貨色?上回那些個庸脂俗粉,都看不過眼」
贏宣眯眼看著這馬販子一臉色眯眯的樣子,心裡對他的評價瞬間降了三成,看來上回不肯動他送的美人八成是裝的,這回倒是原形畢露了。
他才不信一個在關外販馬的人能見過多少美人,上回他派去的女人就算長相不是楚國公主蕭霓那個級別的,也相差不遠了,這馬販子是在故意拿喬。
他也故做一副色中餓鬼的樣子與馬販子相交,在爭位的事情上,他還有地方需要這馬販子,這會兒紆尊降貴與他結交還是有好處的。
宴堂中的兩人虛以逶蛇,另一方面的蕭霓卻是暗中潛入贏宣的書房,據朱葉給她的消息,萬年雪蓮很可能就藏在此處,稟著寧可殺錯也不放過的原則,她就趁這機會一探為好。
書房這會兒靜悄悄的,防守的人似乎被那邊的宴會給吸引去了,還有一部分人讓朱葉姐妹二人絆住了,這給了她行事的機會。
她看了眼書房的擺設,想到朱葉說的這書房的第三排柜子是會移動的,她立即走向第三個柜子,在上面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個玄武香爐,心中暗喜,正要轉動這個香爐打開這書房密室。
屋外突然有聲響傳來,她心下暗自叫糟,正要尋找藏匿的地方,突然有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她瞬間圓瞪著眼睛看向對方,手指張開成爪,想要向後撓去。
「是我。」
一句低沉的熟悉的嗓音傳來,她的動作一頓,幾乎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黑暗中她瞧不清對方的面容,但那熟悉的味道卻飄到鼻間,由不得她懷疑對方的真假。
那人趁她怔愣的時候,一把撈起她的細腰將她提起來,在書房的門打開一瞬間,立即提氣躍直橫樑隱秘的藏身處。
蕭霓靠在對方的懷裡,臉色暗暗燒紅,這一刻她不禁恍神起來。
書房的門被打開,贏宣與魯管家二人走進來。
「那馬販子安頓好了嗎?」
「回殿下的話,已安置妥當,著了一對漂亮至極的姐妹花侍候著,這回他倒是照單全收,看來這次交易會十分順利,而且與他關係打好,他也不會被三皇子給收買了去。」
贏宣點了點頭,似他這樣出身尊貴之人,若不是有重大利益,哪裡能捺得住性子與那粗鄙的馬販子把酒言歡?
「父皇那兒還得盯緊,若有變故立即來稟告本太子。」
「是,殿下。」
贏宣走向第三排書櫃,伸手轉動那玄武香爐,書櫃緩緩地打開,他看了眼地上的痕跡,並沒有動過的樣子,眉頭不禁皺了皺,「你沒將那萬年雪蓮藏在此處的消息傳播出去?」
他總覺得那個要偷這東西的人是不會輕易放棄,尤其是那個救她的獵戶少女更是可疑,最近他沒有親自料理她,可對她的關注一點也沒有減少。
魯管家看了看門口設的機關,顯然沒人動過的樣子,這回他也皺了皺眉頭,「前兒派去照顧那女子的侍女之一病了,我就開始起了疑心,但又確定不了,就打算做這個局引她上勾,」頓了頓,「莫非我們都懷疑錯了,她並非為這萬年雪蓮而來?」
贏宣嘴角冷冷一笑,「興許她還沒有找到機會?魯義,本太子一直有種直覺,這萬年雪蓮肯定還要再掀波瀾。」
魯管家沒有應聲,「那屬下再試試她。」
贏宣冷著臉將暗室的門關上,「那就再試,本太子一定要她露出馬腳來。」他是半點也不信那獵戶少女是他的救命恩人。
似想到什麼惡作劇一般,他自袖口掏出一個盒子,親自打開書桌的抽屜放了進去。
蕭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贏宣的一舉一動,後背的汗早已將衣服濕透了,虧她還在那兒沾沾自喜控制了朱葉姐妹二人為她辦事,原來贏宣居然在此設局等她。
這秦國太子果然不容小瞧,她之前因為他在楚國的表現從而小瞧了他,她回頭看了眼抱住自己的人,若不是這人,她很可能就陰溝里翻了船。
對方因為她的目光而眼睛一亮,若不是場合不對,他還真不想放過她。
蕭霓立即轉頭回來,這回不用再套朱葉姐妹的話,她就很肯定贏宣放進書桌抽屜里的盒子裡面裝的一定是萬年雪蓮。
這是贏宣的惡趣味,他既然設局要引她露出馬腳,必然會將真的萬年雪蓮就放在這書房的顯眼處,想著抓到她後看她錯愕的眼神。
等書房寂靜了,蕭霓才由身後之人帶著悄然離開。
她沒有反抗由對方帶著她往這太子府里一處奔去,這一刻,她有無數的話想要問對方。
看了眼這暗香浮動的院子,她立即認出了這裡時贏宣招待馬販子的地方,果然,對方帶著她落到一處房子裡,隔壁屋裡的哼唧聲立即傳進耳里,她聽得俏臉通紅,滿臉尷尬。
看到四周都安全了,她忙一把扯下對方蒙面的黑巾,眼前出現的臉十分的陌生,惟有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十分熟悉,她難忍悸動地伸手撫上對方的臉,一陣的撫摸後找到那邊緣處,一把將對方臉上的**給扯下來。
再度露出的面容是讓她牽掛不已的,她有些失神地輕撫著那張俊容,對方也任由她撫摸,甚至還輕輕地喟嘆一聲,這一聲里含著滿足以及渴望。
隨後,蕭霓回過神來,一把扯起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看向他,「衛衢,你不好好地在齊國當你的攝政王,你來此處做甚?」
這裡這麼危險,他還易容前來,所為什麼?
蕭霓其實不用問也知道,那是為了她,要不然他堂堂齊國攝政王來冒這個險做甚?正是因為想到這些,她眼裡有感動,心裡有驚懼擔憂,揪住他衣襟的手指更是在瑟瑟發抖。
衛衢伸手握住她發抖的手指,薄唇輕輕一笑,「我的攝政王妃在這兒,我不來這兒又能去哪裡?」
「該死的,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蕭霓忍不住低聲輕吼,「這是秦國的都城,若是贏宣知道你親自來此,怕是緊閉全城都要抓到你」
衛衢突然低頭吻上她的紅唇,這是自分別之後他最為惦念的地方,一手攬上她的細腰,讓她與他緊緊相貼,另一手卻是撫摸她的臉,學著她之前那般找到面具的縫隙處,一把就撕下了這張他看不慣的臉。
蕭霓沒有反抗地任由他行動,當他再度低頭吻下來時,她兩手抱住他的頭激動地回應他,這是自打分別時沒有理智地爭吵後再度的重逢,而他是為了她才冒的險,這由不得她不感動,這一生,能為她這麼做的人真是屈指可數。
從沒有一刻,她是全然不懷疑他的感情。
兩人吻做了一團,暗室里飄來隔壁屋裡的尋歡之聲,甚至有香味從隔壁傳來,這讓人的心情更為激動。
蕭霓沒有反抗,衛衢渴望她許久,一切似乎就是這般自然而然地發生。
兩人沒有再說話問對方別後之事,顯然比起言語,他們有更在意的事情,久別重逢後的親熱讓他們都撤下了自己的面具與保護罩,開始真正地用心面對對方。
良久之後,蕭霓趴在他的胸膛處,就著隔壁屋裡透過來的微弱燈光,她看到男人一臉饜足地輕撫她的秀髮,那雙好看的眼睛裡盛滿了她的倒影,這讓一向難得害羞的她不禁羞紅了臉,伸手按住他的眼睛,霸道地道:「不許看。」
衛衢伸手抓下她的手輕輕地吻著,再度將她抱緊與自己相貼,唇貼近她的唇,這才道:「我偏要看,霓兒,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忍不住道出心情,在齊國處理政事的那段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分別時與她的爭執,明知她是這性子,他又何必相爭?
分別始知情恨深種,或許他之所以對她生情也在這一次次的分別當中。
「我我也想你」蕭霓說完這話,臉都似煮熟的蝦子。
她想起林雪琪曾罵她是不懂感情的怪物,直到這一刻,她才覺得林雪琪罵得也對,以前的她很少會有這種少女羞態,她時刻緊記自己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少女心情也離她日漸遠去,直到在秦國這段時間沒有孩子在身邊,她才能漸漸找回曾經的那個少女。
衛衢忍不住輕輕地吻她的眼睛,再到鼻樑,最後停留在紅唇上輾轉反側,最後再度勾出兩人的情意燃燒成火,再度不顧理智的阻攔滾在一處。
蕭霓沉沉浮浮的任由對方帶領,再度恢復理智的時候,隔壁的屋子也停下了尋歡作樂的聲音,那香味也慢慢在消失。
理智漸漸回籠,她猛地坐起道:「這香味有問題。」
衛衢好笑地拉她躺回他的胸膛處,伸手輕刮她的鼻樑,「你現在才發現那是媚香。」
蕭霓的眼裡有幾分懊惱,她很少會這般放鬆警惕,這次卻是被他的男色給迷惑了,興許是太想他了,一時之間就由得他胡作非為將她吃干抹淨,斜睨他一眼,她的腦子開始運作。
衛衢不吭聲,只是含笑地看著她。
「說,那馬販子是你的人假扮的?還是你本尊親自上場?」
「你說呢?」
「我在問你。」
衛衢逗了她片刻,看到她似有發怒的徵兆,這才全盤托出。
原來衛衢很早就安排了一個馬販子與贏宣接觸,一步步地獲取他的信任,然後藉由種馬進入秦國的兵營,從而令秦國的馬染上馬瘟,從而削弱秦國的戰力,當然,這是徐徐圖之之事,但哪知蕭霓會前來秦國冒險,他不得已只好讓這計劃提前。
「你這簡直是在冒險,贏宣不是傻子。」蕭霓有點目瞪口呆,雖然早就猜到馬販子是他的人,可沒想到他會如此這般行事。
衛衢依舊老神在在地把玩著她垂下的一側秀髮,「無妨,他總有不察的時候,若是平常肯定瞞他不過,可如今秦皇病重,秦國其他的皇子也蠢蠢欲動,他不就亂了方寸?要的就是這一刻。」
想要奪得皇位,那肯定要付出比平常多百倍的心血,贏宣的太子之位本來就不穩,情急之下他不就兵行險著了嗎?
蕭霓細細想他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隨後才搖了搖頭,「我差點被你牽著鼻子走。」
「我怎麼捨得牽你的鼻子,要也得抱著你走。」衛衢與她調笑道。
蕭霓輕拍他刮她鼻子的手,隨後皺眉道,「你的計劃進行到何處?我不瞞我說,我得儘快拿到萬年雪蓮趕到晉國去,嚴大將軍等不及了。」
衛衢的神情一肅,「近日即可,」頓了一會兒,「這事我已有了計劃。」
「哦,我願聞其詳。」
蕭霓頓時來了興趣,趴在他的胸膛上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衛衢頓時心喜,又抓著她親吻了片刻,直到蕭霓不耐地將他的臉推開,他這才在湊到她耳邊細細地說了起來。
蕭霓半眯著眼睛聽著,他這計劃有太多的地方與她謀劃的相同,看來他倆果然是同一國的人,就連想的都差不多。
兩人就著這計劃商量了許久,外面的天色漸漸亮了,蕭霓看著些許亮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她忙起身找出散亂的衣服穿起來,「天亮了,我得回去了。」
衛衢懶洋洋地道,「急什麼?外面都是我的人,暫時我們都是安全的」
蕭霓回頭狠狠地瞪他一眼,正要嗔他幾句,突然,一抹亮光照在他的胸膛上,一顆紅痣出現在她眼前,她的眼睛猛地睜大,記憶似潮水回涌。
她還記得那混亂的一夜惟有的印像,就是對方胸口處的一顆紅痣,這是她腦袋不清醒之下仍牢牢記住的。
就是那混亂的一夜,她懷上了孩子,從而生下了蕭恆與蕭姝。
蕭霓看他的眼光十分的怪異,扭曲的恨意與痛苦糾結在一起,本來還十分愜意的衛衢猛地坐起來,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擔心地道,「怎麼了?」
蕭霓反應極大的一把推開他,在他反應不極之時,上前細細地察看他胸口的那顆紅痣,隨後語氣不善地道,「衛衢,你跟我說老實話,當年那一晚的人是不是你?」
衛衢怔了怔,他設想過千萬種方法該如何跟她說那一晚的事情,偏偏他設想的千萬種都不是眼前這一種,在他們進行了深刻的交流之後,她在倉然之下知道真相,果然,她眼裡的情意在退卻,更多浮起的是憎恨。
「你說,是不是你?」她忽而提高聲音追問。
衛衢微閉眼睛,片刻後,方才睜眼看著滿臉怒火的她,沉沉地開口,「是我。」
「你早就知道你是恆兒與姝兒的親生父親?」
「對。」
這一刻他不再瞞她,在這件事情上,是他對不起她以及倆個孩子。
蕭霓從沒有想到他會承認得這般乾脆,怒火幾乎要將她焚燒怠淨,她不是沒想過那一夜的男人會是個什麼身份,可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他會是衛衢。
「蕭霓,你聽我解釋」
他伸手想要將她抱回自己的懷裡,看到她眼裡的怒意與失望,他的心底不由得一慌,想要緊緊地抱住她,證明她仍在他懷裡。
蕭霓一把推開他,根本就不讓他碰觸到自己,「衛衢,你讓我感到厭惡,你當年一聲不吭地走了,現在還回來幹嘛?」
他可曾知道她知道自己懷了父不詳的孩子時有多心慌,那時候的她還沒有心理強大的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也沒有人能將她護在羽翼下,不得已只能隨著申喻鳳的願望嫁到陳國去。
那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其實她不後悔,在陳國她得到了許多,權力與自由,可是,一想到兩個孩子,她就感到虧欠,身為母親她不能給他們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
別人背後笑話她的孩子是野種,她不是聽不到,而是一聽到就會雷霆大怒,將多嘴的人罰到不敢再私下議論,這才將不同的聲音鎮壓下去,從而讓恆兒與姝兒的幼小心靈受到傷害。
可現在,她看到了什麼?
這個她打算共度一生的男人,就是當年吃干抹淨一走了之不負責任的無恥之徒,這讓她情何以堪?
「霓兒,事情不是你想的樣子」
「你給我住嘴,衛衢,我真是看錯了你。」
這一刻,她不想聽他任何的解釋,所有的言語在事實面前都是蒼白的,她憤恨地將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現在她不想面對他。
衛衢看她一副決絕的樣子,心裡不禁慌了起來,但他畢竟身居高位多年,沉穩的功夫也修練到家,遂趁蕭霓想要決絕離去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在她回頭憤怒地看他時,他已然冷靜地道:「你要怨我也好,恨我也罷,嚴宇還在等著你的救命藥,霓兒,你不會忘了正事吧?」
蕭霓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不會。」
她現在就算再不想見到衛衢,也必須要把拿到萬年雪蓮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必須要還欠了嚴宇的人情。
之前她還會感動衛衢千里迢迢從齊國趕來幫她,現在她還會感動個屁,恆兒與姝兒也是他的孩子,身為父親他也由責任要還人家的恩情。
衛衢聽她這般回答,立即知道她不會立刻翻臉不認人,這就好,他總會尋到機會解釋當年的事情。
蕭霓氣憤地離去,再回到她暫住的小院,果然看到朱葉焦慮地來回踱步。
一看到她,朱葉就迎了上來,「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
「我沒事。」蕭霓道,越過朱葉她進了屋裡,將一顆暫緩毒發之痛的藥丸拋給朱葉,「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朱葉現在記掛著妹妹,沒有多說就退了出去。
蕭霓拿手掩住臉,隔著一張面具她感覺不到臉的溫度,千想萬想都想不到那個人是衛衢,她不由得低低笑出聲,隨後又面無表情地瞪著帳頂上的花紋,真是可笑又可悲。
現在知道這個真相,對於當年衛衢說過的一些違和之言,她方才想得明白,難怪他會說視倆孩子如親生,那根本就是他親生的,他焉會對他們不好?難怪他說願意將恆兒當繼承人培養,按理恆兒不就是他的長子嗎?
是她一葉障目,才會擔心嫁入齊國會委屈了倆孩子,從頭到尾,她才是個笑話。
整整一日,她一語不發,冷眼看著這太子府的熱鬧。
衛衢也沒有喬裝打扮地出現在她面前,那個男人太精明,知道她在盛怒當中,他的出現只會讓她更偏激。
只不過在一日後,衛衢派來的人偷偷聯繫她的時候,她已經冷靜了下來,在正事面前,已不是小孩子的她從來沒有任性的資格,再次確定了動手的時間,她也不拖拉,點了點頭表示她會配合。
衛衢收到手下帶來的消息時,暗地裡鬆了一口氣,蕭霓還是沒有讓他失望,只不過心因為她而疼痛起來,當年是他沒有本事保護她以及兩個孩子,一想到這裡,他就會出離憤怒,對自己,也對逝去的父皇。
贏宣這太子府的運作一如往常,可是其底下洶湧暗流,處處顯得劍拔弩張,面上卻是誰也沒有發現。
因為接收大批馬匹的原因,贏宣忙得焦頭爛額,將府中事務全權交給了魯管家。
朱葉用言語欺騙魯管家,為蕭霓成功拿到萬年雪蓮製造了條件。
沒有贏宣在府里注視著,蕭霓很順利就將萬年雪蓮拿到手裡,打開盒子一看,一陣雪蓮的清香撲鼻而來,果然沒有猜錯,這個抽屜裡面放的是真品。
掩下心中的狂喜,她將這萬年雪蓮放進懷裡,然後輕手輕腳出去,將書房的門掩上,想到那天贏宣檢查密室的仔細,她又將自己到來過的痕跡一一抹去,這才放心離開。
只是在匆匆趕去與衛衢匯合之際,她撞見了一個預想不到的人。
「站住!」
聽到這尖利的太監聲音,蕭霓的步子一頓,思及現在還在這太子府里,遂停住步子,表情微微一變,帶點怯怯地回頭看向那來人處,「公公可是喚我?」
「昌平公主在此,還不快過來見禮?」
贏錦?
蕭霓沒想到會再見到這個被她親手廢掉四肢割了舌頭的女人,震驚之下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那被四個太監抬著的坐椅上的人真是贏錦,比起在楚國見到的風情萬種,如今的贏錦憔悴了許多,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老了十歲。
顯然,回秦國後,成了廢人的她日子過得並不好。
贏錦冷冷地看著這膽敢抬頭看她的少女,目光掃過她健全的四肢,心裡的嫉妒升到最高點,憑什麼一個低賤的女人都能四肢健全獨立行走?一想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她就好恨,恨不得蕭霓出現在她面前讓她抽筋剝皮。
她沒法做聲,只是瞥了一眼身邊的太監。
那太監跟著贏錦有了些許時日,知道這公主一眼是什麼意思,只不過這裡是太子府,由不得昌平公主胡作非為,遂,他裝死地站在原地。
「啊啊啊——」贏錦憤怒的催促。
那太監這才不得已走向蕭霓,一把抓住她的四肢就要使力廢掉。
蕭霓瞳孔睜大,這贏錦已經變態到連路人都不放過?她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反抗,只怕這一反抗從而暴露自己。
可是抓住她的這個太監明顯是有武功的,蕭霓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像是會放過自己的,看來只能勉強出手,做了決定正要動手的她,忽而聽到魯管家的聲音,「公主,這是太子殿下的客人,還請公主高抬貴手。」
贏錦原本在得意洋洋地看著人準備廢去眼前這明麗少女的四肢,哪知道中途殺出一個程咬金,並且這人不但出聲阻止,還動手讓她的人鎩羽而歸,頓時氣得臉都歪了。
蕭霓得到自由後,看到魯管家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立即會意地轉身離去,看也不看那氣得臉都歪了的贏錦,早知她會心理變態成這樣,當日她就該一劍送她歸西,省得禍害別人。
遠遠的,她還聽到贏錦正啊啊啊地與魯管家爭辯著什麼,只不過這一刻她已無須理會。
贏錦有嘴卻說不出話來,只能恨恨地看著蕭霓遠去的背影,突然,她的眼睛猛地睜大,無力的四肢似要抬起,這背影她化成灰都會認得。
蕭霓,一定是她。
無奈無法表達自己想法的她根本就無法支使人去將蕭霓抓回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揚長而去,她猛得吐出一口鮮血,兩眼發紅地看著那道背影消失。
魯管家一直知道昌平公主是個不講理的人,從前得寵還有人顧及她的面子,現在她已跌落神壇自然人人都想踩一腳,好在還有太子殿下護著她,不然她日子更難過。
只不過,他從未見過昌平公主會激動到吐血,一個不相干的少女與她互不相識,她至於如此氣憤嗎?
「公主吐血了,立刻傳太醫。」
他當機立斷地揚聲安排贏錦先到客院住下。
贏錦恨不得將此人的頭顱扭下來當球踢,居然讓蕭霓從眼皮子底下逃走,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蕭霓離開了贏錦的視線範圍,不再逗留,而是立即與衛衢匯合。
衛衢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出現在眼前,眉眼瞬間揚著喜悅。
蕭霓看到他,立即快步上前,顧不上之前兩人的恩怨,道:「東西已到手,趕緊走,我剛剛遇到昌平公主,她似乎認出了我,我擔心等贏宣一回來,只怕我們很難脫身。」
衛衢聞言,也不再含糊磨蹭,反正他安排的馬販子將馬都與贏宣交割清楚,自然不能在這是非之地久留。
一把抓住蕭霓的手,他道,「走。」
馬匹什麼的都備妥了,蕭霓跟著衛衢一出來,就看到昏迷倒地的朱葉朱籽姐妹二人,她皺了皺眉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瓷**塞進朱籽的懷裡,然後道:「這倆個侍女倒沒有做過惡,我也無心殺她們,就將她們捆起來扔到這府里的偏僻處不讓她們壞事。」
衛衢點點頭,無心在這個小問題上與她爭執,別看蕭霓殺人時片片血肉齊飛,嚴格說來她做人是極其講究原則的。
蕭霓看著人扛著這倆姐妹遠去,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扛著麻包袋的男人,看來一擊即中,趁那魯管家被贏錦拖住之際,她不再逗留,立即上馬離去。
天色已黑的城門早已關閉,衛衢與蕭霓的到來立即讓人攔下,衛衢出示了太子府的令牌,朝那守門人道:「我是為太子殿下辦差的,此刻須立即出城,要見你們的守門將領。」
這太子府令牌一下子就鎮住了,沒敢二話,立即去請那張守將。
張守將今晚正好巡視,聽到稟報,立即趕過去見衛衢一行人,他是張良娣的父親,對太子府的人還是認得一二的,上下打量了衛衢與扮成男裝的蕭霓等人好幾眼,愣是一個也認不得,可是查驗令牌又不是假貨。
衛衢看他一臉狐疑不作聲,應該是不會放他們離去,遂也不二話,將其拖到一旁,然後示意人將那麻包袋扛過來,露出麻包袋裡女人的真容。
「良娣?」
張守將一看這袋子裡的人是自己那嫁進太子府的女兒,頓時就知道眼前這幾人不是太子府的人,遂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蕭霓冷聲道,「若是你不想你女兒有個三長兩短,就儘管大聲喊叫,若是讓人知道她被人擄去,只怕日後在太子府無法立足,這結果你得掂量掂量。」
張守將頓時閉嘴不再聲張,只是那雙眼睛憤恨地看著他們,他捨不得犧牲這個女兒,好不容易才得到太子殿下的寵愛,更何況如今秦皇病重,太子隨時都會登基為新君,自己女兒就要熬出頭封妃,或者還有機會立後,不管哪一個結果,對他升官發財都有好處。
「你們要怎樣?」他咬牙低聲問道。
「開城門讓我們離去。」衛衢立即道。
「不行。」張守將想也不想就道。
蕭霓一個眼神使過去,那抓著麻包袋的人立即將手中的劍對準袋子裡的張良娣。
張守將見狀,哪還敢硬碰硬?這裡是城門處兵力有限,若他們手裡沒有張良娣當人質,他早就喊人來將這幾人拿下。
「開門!」衛衢低喝。
張守將幾番衡量後,要求道:「你們不能傷害良娣。」
「那是自然。」蕭霓快人快語道,「等我們安全了,自會放她生路。」
張守將咬緊牙根,著人打開城門放這一行人出去。
一群馬隊匆匆離城而去,在夜色里漸漸消**影。
張守將擔心女兒,偷偷著人跟在後面,只要發現他們放了張良娣,就不動聲色地將張良娣帶回來,在太子即將登基的時候,他不能讓女兒有醜聞傳出去,從而影響女兒的前程。
太子府,贏宣忙完回來府中,就聽到下人轉述昌平公主吐血一事,他面無表情地聽著,隨後先到客院去見這任性的妹妹。
本來他也不欲多管她,只是看她可憐就伸出幫了一把,哪知道她還到他這太子府來作威作福,不滿頓時油然而生。
贏錦一看到兄長,立即激動地「啊啊啊」地叫。
贏宣看她表情急切,皺緊濃眉道,「你這是在幹嘛?等會兒我著人送你回宮。」說完,他轉身就走,不欲看妹妹這醜態。
哪知道,贏錦不知道哪裡來力氣,突然不管不顧地撲向他,好在他下盤穩,沒有讓她撲倒,倒也是踉蹌了一下,遂大吼道,「贏錦,你都這樣了還不知道悔改?」
「啊啊啊——」贏錦還是那般地叫著。
贏宣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意思,臉色憤怒地看著她試圖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般急切,遂朝魯管家道,「我記得府里有人會唇語,你去找來。」
魯管家應聲,立即下去找人,實在受夠了這個刁蠻公主。
贏錦的聽力沒問題,聽到贏宣這話,方才不再那麼激動。
等會唇語的人找來後,贏錦努力地放慢無聲說話,那會唇語的人仔細看著翻譯出來,沒一會兒,贏宣就從話語裡聽到蕭霓二字,瞳孔立即放大,表情猙獰道,「真是蕭霓?」
贏錦忙點頭,表示自己絕不可能看錯仇敵。
贏宣嘴裡一直低喃著蕭霓二字,然後突然想到什麼,他忙轉身離開朝自己的書房而去。
密室依舊沒人進去過的樣子,他立即回過神來,打開書桌抽屜,果然,裡面原本放著的盒子不易而飛。
大腦瞬間放空了一切,蕭霓,萬年雪蓮這幾個字眼來回地打轉,很快,記憶里的蕭霓與那山中獵戶的女兒形象重疊了。
這就是真相,怪不得他心裡一直覺得那個女人有古怪,原來古怪就在這裡,她就是蕭霓,蕭霓就是她,這可惡的女人又再來騙他。
贏宣氣得握緊拳頭,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他立即起身朝魯管家道,「全府搜查,把我帶回來的那獵戶女找出來。」
魯管家也知道出事了,這會兒正生怕太子殿下追究他的責任,遂忙出去召集人手找人。
「等等,蕭霓這人一向狡猾,她已然得手就不會再在府里逗留。」贏宣又道,「她一定已經逃走了,下令集結人手出城去追。」
他絕不能放過這個可惡的女人逃回楚國去。
正在他點兵帶人去追擊的時候,宮裡有消息傳來,說是皇上聽了三皇子贏其的讒言懷疑太子造反,正著御林軍過來捉拿太子入宮審問。
贏宣頓時氣得目眥欲裂,父皇一而再再而三地懷疑他,如今看來是聽信了贏其的話,他若是再不行動估計後果惟有一死,當下握緊手中的拳頭,看了看城門的方向,真是便宜了蕭霓。
「殿下?」魯管家輕喚一聲。
贏宣當機立斷,「本太子立即進宮,你安排人手隨後跟來。」
「那楚國公主呢?」魯管家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贏宣沉吟片刻,「分出一隊人馬出城去追,對了,那慕容家不是想要盡忠嗎?這事就交給他們辦,本太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會兒他滿臉陰深深的冷冷一笑。
魯管家也跟著眼睛一亮,這事確實適合甩給慕容家,正好消耗其有生力量,這前朝餘孽是時候該消失了。「是,屬下這就去傳達。」
秦國都城即將因為皇位之爭燃起戰火,而此時的衛衢與蕭霓已經逃進山林里,藉由地勢的掩護儘快離開秦國的境內。
蕭霓坐在馬上,看了眼不遠處的一座終年積雪的雪山,眉尖緊蹙,「那條道不好走,我們真要冒這個險?」
衛衢道,「那條道是最快離開秦國的天險之地,我們的時間不多,雖然贏宣估計沒有機會親自來追擊我們,但是他手裡還有人可用。」
蕭霓立即會意,但仍舊好奇地問,「你給他挖了什麼坑?」
衛衢遞給她一皮囊水示意她補充水份,這回他沒有賣關子,直接就說,「我把他招兵買馬以及勾結前朝餘孽慕容家的事情捅給了三皇子贏其,這三皇子對皇位也有興趣自然要拿這證據去進讒言,秦皇越老越糊塗,面對年輕力盛的兒子,心裡只會有滿滿的猜忌,只怕這會兒正著人去抓贏宣審問呢。」
蕭霓看他說得輕巧,心裡也知道要做到不著痕跡地布這一個局他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只是感動還沒升起,就想倒他的可恨之處,當即冷哼一聲唱反調,「我看贏宣不是那束手待斃之人,他一定有後招。」
衛衢朝她微微一笑,「贏宣若是反抗只有一條路可走。」
蕭霓愣愣地道,「弒君。」
衛衢這回只笑不說了,蕭霓說得無比正確,贏宣已經被逼到了牆角,除了弒君他無路可走。
蕭霓定定地看著衛衢,這人心機深沉而且做事毫不留餘地,實在是個冷情至極的人,想到之前他對她說的情話,她該相信他哪一句?或者從當年他欺騙她開始,她就不該信他。
衛衢知道蕭霓多疑,但實在不想看到她懷疑他的用心,遂伸手握住她的手,「霓兒,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對天下人絕情,惟獨對你不會。」
「你放手。」蕭霓想要甩開他的手,卻是無果。
衛衢不顧胯下狂奔的駿馬,只是一味地握緊她的手,「這輩子你是無法甩開我,霓兒,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想一想。」微頓之後,略帶苦澀地道,「就算為了恆兒與姝兒。」
他不希望與她成為一對怨偶。
蕭霓聽到他提及一對兒女,那掙扎想要甩開他的手動作當即一頓,孩子就是她的軟肋,雖然她嘴裡不說,心裡卻對他們得不到父愛有著一種虧欠。
可是再想到當初她懷胎之時他又在哪裡,從頭到尾他都缺席了,遂憤慨又湧上心頭,她使出內力甩開他握緊她的手,「你不配提他們,衛衢,你抿心自問,你配當一個父親嗎?」
衛衢痛苦地看著她激動的神情,沒再強求握緊她的手。
「當初我懷他們的時候你在哪裡?我生他們難產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他們生病了是你更是在哪裡?」
一聲聲的質問,問得衛衢心痛地別開臉去。
蕭霓也別開臉看向前方,這是她邁不過去的坎,他當初騙了她,就應該騙她一輩子,那她或許只會記得他的好。
正在兩人之間氣氛一如前方要翻過的雪山那般寒冷之際,後面有人匆忙上前來稟報,「王爺,後面的追兵追來了。」
衛衢勒緊馬繩輕「吁」一聲,馬兒停了下來,他定定地看向後方。
「怎麼會這麼快?」蕭霓也勒馬停下,輕踢馬腹走近他,「難道是我們前面扔下張良娣引來的,不該啊,她爹只派了個人跟在後面,根本就不敢與我們硬碰硬。」
張良娣這張牌只能用在出城之時,面對贏宣的人馬,這張牌根本就不夠份量,她也不想手裡多添一條人命,遂一確定了安全,就將她扔回去給她爹帶回去。
「贏宣調用了最近的兵力來追我們。」衛衢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會這麼大動干戈,只怕贏宣已經認出了他們的身份,這是勢在必得。
衛衢轉頭看向蕭霓,「你先走,我在後面攔住他們。」
蕭霓看了看跟著衛衢的人,實在不多,因為出城太急,她還沒有跟上官旭林雪琪還有她的暗衛等人匯合,「不行,你這人手不足,如何與他們抗爭?我」
她不能拋下他只顧自己逃生。
衛衢看著她急切的面容,哪怕兩人現在正鬧彆扭,她也沒想過扔下他不管,心裡滿滿的感動就要溢出來,他上前伸手攬住她的頸將她拉向自己,頭抵住她的額頭,「放心,不會讓你當寡婦的,你先走,我後面料理了他們就會追上你」
「呸!我管你死不死的。」蕭霓臉紅地推開他,直接就輕踢馬腹往前奔,這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衛衢看著她那似倉忙而逃的背影,嘴角咧開一個笑容,抬手示意保護她的人跟上去,然後自己抽出腰間的長劍開始尋思如何利用地形殲滅敵人。
突然,風中傳來她的聲音,「衛衢,如果你死了,我就帶著你的兒女改嫁去。」
他額頭青筋氣得凸出,明知她是氣話,可他還是不愛聽,當即回了一聲,「放心,你沒機會的。」
蕭霓聽到他的回音,忍不住又輕「呸」了一聲,只是想到他帶著少許人斷後,她的心裡就沉重無比,不過現在不是感性的時候,她得理智地先行一步。
衛衢在的面確實埋下陷阱與敵人周旋,卻沒料到前方的蕭霓會遇到追擊的敵人。
蕭霓看著這一群江湖人士打扮的人,這群人來得極快,而且目標很明確就是她,不然也不會躍過她身後的衛衢不追擊,偏要一心趕上她。
此時她已經進到這終年積雪的雪山上,遇到時有幾分意外,她勒緊馬韁繩讓馬停下,冷冷地看著形成包圍圈的人。
「楚國公主蕭霓?」
對方一開口就點出她的身份,她也不含糊,「本公主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你們又是哪路人馬?」她一面抽出隨身的軟劍一面輕蔑一笑,「本公主猜猜,這如老鼠般的東躥西躲,應該是慕容氏吧。」
「倒是牙尖嘴利,不過你命中注定要喪命在這裡,還是乖乖受死吧。」對方領頭的人突然大喊一聲,就持刀攻了上來。
蕭霓一側手避開他的一劈,手中的軟劍毫不含糊地迎了上去,而跟著保護她的人也與慕容家其他的人纏鬥。
「說不定這裡才是你的埋身之處,別說大話讓風閃了舌頭。」她立即回話,輸人不輸陣嘛。
與官兵相比,這出身江湖的慕容氏才是難以對付的,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
「倒有兩把刷子,只可惜卻是個不聽管教不認祖宗的人。」那領頭人冷哼道。
蕭霓輕笑道,「你們這樣老鼠般的祖宗,我可沒有,別亂給我戴帽子,小心我家的真祖宗半夜起來找你談一談」
「」
兩人你來我往地互相諷刺,一時之間倒也難分勝負。
時間不停地流逝,蕭霓這方人手少,倒是漸漸落於下風,慕容家的人手不停地增派,顯然對拿下她勢在必得。
蕭霓不禁微皺眉頭,手中的長劍卻是不敢停下,只能不停地收割人命,凡是靠近她實力不如她的人都只有一個死字,那領頭的人見狀,眼睛都發紅地看著蕭霓,恨不得立即將這妖女殺死。
慕容家原本對蕭霓是抱有希望的,只可惜蕭霓帶人剿滅了楚國的慕容氏一脈,這就讓秦國的嫡宗徹底地放棄了蕭霓,所以贏宣那邊一露出風聲,他們立即出動,連討價還價都不做。
雙手難敵四拳,蕭霓的身上也添了傷口,她輕舔手中一處傷口流下的血,這會兒聚集在她身邊的人是越來越少,看著那雪地上的血水橫流,她的心猛地一沉,今日這一關難過了。
「你束手就擒,我還會給你一線生機。」那領頭人輕蔑道。
「放屁。」蕭霓回了一句粗口,因申喻鳳之故,她是十分厭惡這一家亡國孽種的。
無論多難她都要闖過去,提起劍再次衝上去。
那領頭人看到蕭霓依舊頑抗,心頭大怒,怒喝一聲出盡全力對付蕭霓。
就在蕭霓一個疏忽就要被對方的大刀砍到之時,突然從天而降一個人物落到兩人之間,那人手中的劍帶出的殺氣比蕭霓的還要強悍,一下子就將那領頭人掀翻在地。
蕭霓愣愣地看著出現的人,這人已經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許多日子,一度她以為他已經死在那條河裡,沒想到他還活著,又一次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眼前。
只是與以前儒雅的外表相比,現在的他披頭散髮一股子瘋子的味道,讓她看了不由得心酸難過。
「駱敖,你瘋了?」那領頭人被刺了一劍,血水汩汩地流出。
駱敖卻是棄耳不聞,一個勁地狠命攻擊,全然不防守,這發狠的一番攻擊下來,慕容家的人倒地的越來越多,哪怕渾身都是血跡,駱敖仍舊像一把挺直的劍一般強悍出擊。
蕭霓已經是看呆了,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駱敖,他一向教她人不能蠻幹,要懂得變數。
這,還是她曾經的乳爹嗎?
正在她看得出神之際,駱敖轉回身一把攬上她的腰帶著她突圍,她也收回那份感傷之情,出劍與他配合,一時間倒是殺傷無數,硬是讓他們闖出一條血路來。
駱敖帶著蕭霓狂奔而去,後面的慕容氏追兵漸漸離得遠了,蕭霓閉上眼睛只聽到耳邊風聲陣陣。
眼中突然濕潤,小時候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飄過,最後定格在她與他的決裂的那次,她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如神兵一般從天而降救她出重圍。
「乳爹,我我錯了」
她想跟他道歉,想說是她偏激了。
駱敖的身體一震,風雪吹過他的周身,本不該聽到她的言語,愣是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他不禁停下步子,將她提到面前,伸手將她凌亂的頭髮撥到耳後,看著那張嬌艷的面容,半天才擠出兩個字,「霓兒」
「乳爹,你認得我了?」蕭霓伸手握住他的大掌,這曾在兒時給過她溫暖的大掌。
駱敖突然面容扭曲伸手捂耳大叫起來,他的精神又一次錯亂了,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無比的熟悉,卻是再一次將她的名字遺忘。
就這一剎那,後面慕容氏的追兵又追了上來,人數似乎又補齊了,看來為了抓到蕭霓,他們幾乎是傾巢而出。
戰鬥再一次打響,駱敖為了護住蕭霓身上又添了好幾處大傷口,鮮血流出染回了雪地。
蕭霓看得心頭直打顫,可這時候容不得她分神,她也抓起劍配合駱敖殲滅敵人。
兩人就這樣互相配合與慕容氏的人來回纏鬥了幾天幾夜,此時,他們已是深入這終年積雪的雪山深處,寒冷襲來,可在爭鬥面前,人們似乎又感覺不到。
再一次甩開慕容氏的追兵,蕭霓與駱敖在一處山凹處停留,之前兩人餓了都只是直接抓起一把雪吞下去,現在終於獵到一隻雪兔,拔毛後,蕭霓不敢生火引來追兵,只能撕開兩份,與駱敖就這麼生啃補充體力。
這生肉入口的味道其實不難吃,只是人心理上不太能接受罷了,蕭霓勉強自己吃下去,不然她怕是撐不過去翻過這座雪山,也不知道衛衢現在怎麼樣了。
她略略定了定神,目光落在駱敖的身上,看他吃完了兔肉,她上前將他的頭髮挽起隨手抓了根樹枝做簪,再將他臉上的鬍鬚刮去。
駱敖一動也未動地任由她施為,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她,眼神似迷茫又似清明,可蕭霓明白,他是不認得自己了,突然一陣悲傷湧上來,她不由得抱住他哭了起來。
「申喻鳳怎麼能這麼對你?乳爹,你不記得我了嗎?」
駱敖的腦海又開始天人交戰,但是面對這熟悉的面容,他只是伸手笨拙地輕拍她的背部,結巴的開口,「別哭」
許是經常不說話,他的聲音聽來很澀,語句也不太連貫。
看到這樣與昔日不一樣的乳爹,蕭霓恨不得真將申喻鳳給殺死個無數遍。
兩人依靠在一起略略休息了不過兩個時辰,後面的追兵又追了上來,蕭霓厭厭地道,「真是一群臭老鼠。」
駱敖積蓄了體力,帶著蕭霓再度在雪地上逃亡。
沒有多久終究又是對上慕容氏的追兵,這回派出的人武功更高,雙方的纏鬥打得越發激烈。
就在蕭霓差一點失守之際,駱敖衝上去以身為她擋了一劍。
看著那長劍刺進駱敖的胸膛,蕭霓目眥欲裂地怒吼一聲,「不——」
她不管不顧地將那刺傷駱敖的人當場斬殺在地,只是等她回頭看過去時,駱敖已經撐不住跪坐在地,她衝過去想要給駱敖止血,「乳爹,你會好的,會沒事的」
駱敖的神志在這一刻突然清明起來,他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孩,「真好,我的霓兒終於長大了」
「乳爹,你認得我了?」蕭霓驚喜地道,隨後似想到什麼,突然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霓兒,你是霓兒」駱敖輕輕一笑,就像蕭霓曾經記憶中的模樣,他伸手輕撫去蕭霓眼裡的淚,「別哭,霓兒該高興我終於得到了解脫」
「不,不,不,乳爹,我不要你死」蕭霓突然放聲哭道。
駱敖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在蕭霓痛哭時有人想要趁機偷襲,他再度握緊手中的劍使勁刺去,那偷襲的人哀叫一聲落地,當場死去。
蕭霓回頭看著這具新鮮的屍體,再回頭看向眼中滿含關切的駱敖,心裡的悲痛到了極點。
好一容易與他和解了,難道就要天人永隔了?
駱敖的眼神一直落在蕭霓的身上,再度擦去她臉龐上的淚,「乳爹要先行一步了,霓兒莫要悲傷」
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小時候,駱敖教她要超脫這些才能活得自在,可她只是個凡人,就免不了這些痛苦襲身。
這一刻,他甚是滿足地死在了蕭霓的懷裡。
蕭霓攬住他還帶著微溫的身子,痛不可抑地哭出聲,任由淚水落在他的身上。
突然,一股大力將她扯開拋向一邊,只見一道身影飛奔過來,隨後就聽到一聲帶著徹底痛苦的悲愴之聲,「師——兄——」
一看到申喻鳳出現,蕭霓原本痛苦的眼睛裡滿是憎恨,就是她害得乳爹不人不鬼地活了這麼些日子,她還有何資格在這兒哭?
她執起長劍就要朝申喻鳳攻去,哪知申喻鳳卻是更快一步地執劍,轉身並不是迎上她的攻擊,而是飛躍嚮慕容氏的追兵。
不管不顧不要命的打法,瞬間將慕容家的人殺得七零八落,好多人在死時都不可置信,慕容家的女兒居然會反水殺死他們。
「慕容鳳,你瘋了嗎?」有人怒吼出聲。
申喻鳳冷笑道,「我師兄都沒了,我還在慕容鳳這三個字嗎?」隨後又道,「我最憎恨的就是這慕容二字,你們殺死了我的師兄,你們都該死!該死!」
申喻鳳爆發出來的戰鬥力超越了自身的實力,一輪廝殺下來,幾乎將慕容家的人全體殲滅。
蕭霓只能順手殺了幾個欲逃的殘兵游勇,看著眼前瘋魔般的女人,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憎恨她還是同情她?
就在這時,衛衢領著人匆匆趕來,這一路看到的屍體之多早已讓他心驚膽寒了,生怕蕭霓有個不測,遂第一眼搜尋到她,他瞬間放下心來,躍下馬飛奔到她身邊,一把抱住她查看她的傷口,「沒事吧?」
蕭霓仍舊呆呆地看向與最後出現的慕容家主纏鬥的申喻鳳,她每出一劍就是要置慕容家主於死地。
「慕容鳳,你真的要連我都殺了?你別忘了,你像條狗般地逃到秦國來,是我收留了你,你這恩將仇報的賤貨」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利用我,你們慕容家的男人都不是窩囊廢,利用女人妄圖復國,我呸,就你們這些人若能復國,那才叫老天無眼。」
申喻鳳其實從骨子裡恨毒了這個家族,以前駱敖還活著,她還能忍受與他們為伍,現在師兄都沒了,她還管他們死活?
都該死,死了就乾淨了。
終於,白茫茫的雪地上都是鮮血橫流的屍體,申喻鳳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劍,然後慢慢地轉頭,一步又一步地挪向了跪在那兒已經斷氣的駱敖,伸手輕輕地撫上他的面容。
這讓她愛了一生的男人啊,哪怕他死了,她也無法停止愛他。
「你」蕭霓一時間不知道該與她說什麼。
申喻鳳沒有看向她,她的手仍舊輕撫著駱敖的臉,突然她輕聲道,「我,從來不是一個好女人,也不是一個好母親,無論對你還是湛兒,我都差勁至極,可笑的是我一直不肯承認」
「蕭霓,你知道嗎?從懷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憎恨你了,我不愛你的父皇,所以我也無法愛你」
「如若有下輩子,你不要再股胎到我肚子裡來,至於這一輩子,我都註定了虧欠你若你再見到湛兒,也跟他說抱歉,我這差勁至極的母親從不奢求你們的原諒,因為我對你們從來沒有心」
蕭霓聽著她訴說往事般地輕柔嗓音,這樣的申喻鳳,她是從未見過的,記憶中的曾經的中宮之主一向都是高傲的,她對她從來沒有半點溫情。
但是此刻聽著她的話,她突然任由淚水模糊了眼睛,「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是這樣回答的。
也聽到這個從小給了她無數惡夢的女人應聲,「那就好,一輩子就恨著我吧,這樣我上路了也能安心些」
蕭霓正在思索她這麼說是什麼用意時,突然就眼睛睜大地看著她用力地抱緊駱敖,任由穿透駱敖胸口的劍穿透她的胸口。
一把劍,將兩人都連在一起,永世不再分離。
「師兄,到了黃泉路,你也別想撇下我」
申喻鳳喘息地說完這句話,就嘴角含笑地把頭靠在駱敖的肩上,一如幼時那般親密地相處。
真好,這是她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她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蕭霓突然無法抑止自己的哭聲,這樣的自己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
衛衢輕擁著她,沒有說一句話,申喻鳳與駱敖就這樣死了,別說蕭霓無法接受,他看著也覺得震憾不已。
這兩人生前糾纏在一起,死後亦在一處。
「王爺,快走,雪崩很快就來了。」
屬下的聲音震回了他的神志,他一把擁住蕭霓就要上馬,「這兒不能久留,我們必須要走」
「可」蕭霓想要給他們二人入土為安。
衛衢看了眼遠處那呼嘯而來的聲勢,「這場大雪會將他們掩埋在一處。」
蕭霓也看到那聲勢浩大的雪崩正飛速衝過來,這時候容不得她猶豫,不過在上馬離開之前,她突然輕推開衛衢,目光定定地看著那相擁死在一起的兩人,鄭重地下跪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絕決地由衛衢扶上馬與他共乘一騎離開。
他們急忙往前逃,後面的雪呼嘯而來將那兩具屍體掩埋在一處,終於,一切都落了乾乾淨淨,包括曾經的齷齪與骯髒。
蕭霓流淚地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最後,狠狠心地轉頭迎向遠方,她還有一對兒女要照顧,比起生與死,他們顯然更重要。
「怎麼會突然就雪崩了?」半晌,她問道。
衛衢以為她不會注意到這點,哪知她還是問出口了,遂道,「為了阻斷秦國的追兵,雪崩是最好的方式,這樣一來,他們勢必不能追上來,等到我們平安越過了秦國的邊境,他們再追上來也無濟於事。」
蕭霓歪了歪頭看著他,半晌沒再吭聲,最後精神不濟地倒在他懷裡,這段時間她的精神都一直緊繃著,終於能安心休息了一會兒了。
衛衢擁緊她,讓她在他懷裡睡得更安穩。
雖然她嘴上不說,但他知道她仍為了那二人的死而難過,一段緣份無論是孽還是好,最終都被大雪沖乾淨了。
此時的秦國皇宮同樣是血流成河,贏宣帶的人突然闖進宮闈大開殺戒,瞬間就收割了無數的生命,而他踏著一地的血流走進秦皇的寢宮。
「孽子,你這個孽子」本來中氣不足的秦皇真看到兒子造反了,仍舊震憾得無以復加。
贏宣緩步上前,看著他這老邁的父親,滿眼都是憎惡,目光掃過一旁瑟瑟發抖的三皇子贏其,他冷冷一笑,「不是造謠造得歡嗎?我這就把它坐實了又如何?父皇,你老了,早就該讓位了,一直留戀權柄不放實在讓人不齒。」
「孽子你要殺父弒君?」老秦皇指著兒子顫聲驚恐道。
贏宣冷冷一笑,手中滴血的長劍直接就將躲在一旁的三皇子贏其刺了個透心涼,那血甚至飛濺到老秦皇的身上,他突然「啊」叫一聲。
「那是你的兄弟兄弟」
兒子當著他的面殺害自家兄弟,這刺激得老秦皇心臟急速跳動,本來身體就羸弱的他被這一刺激,頓時張著眼趴在龍床上一命歸西。
贏宣低頭看了眼斷氣的父親,「真沒用,這就死了。」
時光磨滅了脆弱的父子之情,皇權的爭奪更是讓他們反目成仇。
秦國都城的喪鐘在一夜之間敲響,老秦皇再著不甘踏上黃泉路,贏宣第二日就龍袍加身登上皇位。
「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局。」
身處晉國皇宮,林雪琪忽然感慨了一句。
蕭霓一面擔心裏面正在解毒的嚴宇,一面聽到這話,心知林雪琪是在感慨秦國皇權的變遷,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遂淡淡地回了一句,「皇家歷來如此,天家無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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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汗滴滴,出了點狀況,沒碼完,某夢接著碼,下一次更新在3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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