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陸縝起來,便又來到了靈堂祭拜徐顯宗,片刻後,徐承宗也從一旁的偏廳走了過來,見狀自然又是一番見禮。
隨後,徐承宗才問候道:「陸兄昨晚睡得可好麼?府上還有喪事,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望你多多見諒。」
「徐兄你客氣了,他們照顧得都很周到,一切都好。倒是我,在這個時候還留在這兒實在有些不安了。」陸縝笑了下道。
「你我之間就不必這麼客套了。別說你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就算是以朋友身份前來祭拜家兄,我也該好生款待才是。」提到家兄這一稱呼時,徐承宗的眼中又流露出了幾許傷感與自責的情緒來。
陸縝見了,忙出言勸慰:「徐兄也不要太傷心了,死者已矣,活著的人該更奮發做好自己才是。比如你吧,聽說這些日子裡都是徹夜留在靈堂守著,這可對身子大為不利哪。以我看來,還是該多休息才是。」
「多謝陸兄關心。不過家兄多年來一直對我照拂有加,現在他走了,這最後一程我這個當弟弟的總是要陪著他走完的。」徐承宗卻有著自己的堅持,隨後又拱手道:「不過有一件事,我卻須向你賠罪了。」
「卻是何事?」
徐承宗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把手一拍,對左右道:「將人帶上來。」
片刻後,一名臉色慘白的家奴就被兩名家丁給拖了上來,一見到徐承宗,這位就叫了起來:「二公子饒命啊,二公子我錯了……」
「這是……」陸縝有些不解地看向徐承宗,後者再度拱手:「說來慚愧,這傢伙昨日居然擅作主張地跑到你們住下的跨院那邊偷看,結果被下面的人發現了。想我府中居然會出這等賊子,實在讓我汗顏了,也望陸兄莫要見怪才好。來人,給我家法伺候!」
當即,就有幾名膀大腰圓的家丁走上前來,將這人按定後,便舉起了胳膊粗細的大木棍子狠狠地抽在了這人的後背處,頓時就打得他慘叫連連,不斷地求起饒來。
這場面,看得陸縝也是好一陣的發愣。這一來,是因為徐家的家法看著實在駭人,不像一般的杖責打的是兩腿或後臀,居然是脊杖,這可是軍中懲治犯了軍法之人才會用的重刑了,是極容易打死人的。不過只要想想徐家本來就有將門之風,這點也就可以接受了。
真正讓陸縝有些感到措手不及的,還是徐承宗坦然將昨晚有人窺探自己的事情相告的做法。其實當時姚干他們並未拿住此人,徐家上下完全可以當作不知情,把這一節揭過去的。可徐承宗倒好,居然直接把事情給承認了下來,他這又是何用意?
只一陣愕然間,那邊受刑者的慘叫越發的悽厲起來,背上也不斷有血滲了出來。陸縝這才回過神來,趕緊道:「徐兄還請息怒,這應該是他一時好奇才會想著偷看我們罷了,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你就不要因此動怒而傷了人命了。」
徐承宗開始還不肯放過這人,直到陸縝又好一陣求情後,方才擺手道:「罷了,且留他一命。」等這位有氣無力地謝恩後,他又道:「這次就權當小懲大誡,你,還有你們都聽清楚了,陸大人乃是我府上的貴客,再有人敢對他不敬的,必然嚴懲不貸!」
陸縝在旁看了,在苦笑之餘,心下又不覺犯起了一絲嘀咕來:徐承宗如此作態真是因為看重與我間的交情呢,還是另有原因?比如說,先發制人,讓我不好再通過這事懷疑什麼?
對此一點,他是真有些吃不准了。昨晚因為得了姚乾的稟報,讓陸縝對徐承宗生出了一些懷疑。但今日,他鬧的這一出,又讓人覺著他是光明磊落的了,這下可就難以看個明白了。
就在陸縝轉著念頭時,魏國公府的管家徐祿突然就神色緊張地跑了過來:「二爺(因為徐顯宗尚未下葬,徐承宗也還沒有真正繼承魏國公這個位置,府中上下自然還不好稱呼他國公或是老爺什麼的),六部的幾位大人突然前來造訪……」
聽到這聲稟報,徐承宗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他們不是前幾日才來祭拜過兄長,怎麼又來了?」他很清楚,徐祿口中的六部大人指的是南京六部這些位處於半退休狀態的邊緣官員。
「這個……」徐祿看了陸縝一眼,這才回話道:「他們說自己是來找陸大人的。」
「找我?」陸縝明顯有些意外,他雖然曾在江南任過官,可與這些個南京的六部官員卻是沒有半點交情的,甚至都沒見過面呢。
但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他自然不好拒絕,便看了徐承宗一眼:「慚愧,看來我要反客為主一次了。」
「哈哈,小事一樁,這樣吧,偏廳那邊還空置著,你就在那兒接見這些位大人吧。至於我嘛,就不趟這渾水了。」徐承宗沖他一點頭,便又轉回了靈堂里去。
陸縝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對方這話里的意思呢,可當他見到這些位南京城裡的高官後,就知道答案了。因為在一見面,互相通報了各自身份後,為首的禮部尚書王燦便直接說道:「陸大人,你在北京蠱惑陛下多次壞我大明祖宗成法,實在讓我等難以忍受,今日你必須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而後,其他那些人也紛紛附和,擺出了一副聲討他的模樣來,又七嘴八舌地指責起陸縝的種種行徑之不當與錯誤。
直到這時,陸縝才明白過來,這些傢伙竟是因為自己提倡開海,以及支持天子廢立太子等事才上門來興師問罪的。
從這兒,便可看出這些南京的六部官員是有多無聊,多空閒了,居然會為了這點政見上的不合就特意跑來魏國公府找自己理論。這要是放在北京,別說部堂一級的高官了,就是郎中員外郎,平日裡也忙得連衙門都出不了,更別提特意跑到別人家進行聲討了。
而且,這些人又遠比北京當權的官員要頑固,在他們眼裡,祖宗定下的規矩就一定是無比正確的,若有人膽敢破壞,那就跟亂臣賊子沒什麼差別了,是一定要加以駁斥的。
更讓陸縝感到頭疼的是,這些人的身份還是擺在這兒,又有資歷,自己這個晚輩還真不好用身份去壓他們,所以只能與他們據理力爭,好一通的解釋。
即便陸縝早在北京就已和許多守舊的官員交鋒過許多次了,對他們提出的各種反對意見也是了如指掌,能找出合適的理由來加以反駁,但在面對這些有備而來的傢伙的不斷詰問時,依然有些吃力。
這一番辯論,直持續了有兩個多時辰,在未能分出個高下後,眾官員便撂下了一句明日再來登門求教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只留下有些口乾舌燥,喉嚨沙啞的陸縝呆坐在那兒,哭笑不得。
這是他來南京時怎麼都想不到會有的情況。原先他是因為在北京不堪朝臣之擾才想著跑到南京來躲清靜的,卻不料到了這兒才知道,原來這裡更難清靜了。
其實想來也是,這些被排擠出京城的官員本就是不合時宜,所以落下了滿肚子的牢騷。而陸縝作為天子近臣,自然就容易讓他們心生嫉妒,再加上他所做的事情又與他們的看法完全背道而馳,自然對他更是不滿了。
而他們的一些想法此時已不能送到皇帝跟前,心裡憋了那麼多的說法想法,還沒個發泄的途徑。現在陸縝自投羅網地來到南京,他們又會錯過這個機會呢?
正當陸縝苦笑地喝茶潤喉時,徐承宗又轉了進來:「怎麼樣,我南京的官員論口舌之利不在京城百官之下吧?」
「你還真說對了,這些人論詭辯之才,可遠在京城官員之上了。」陸縝苦笑道:「你倒好,居然把我留在此地吃苦頭,自己卻躲清靜去了。」
「沒法子,我這個魏國公在南京還得靠他們幫襯呢,自然不好為了你就和他們鬧翻哪。不過你放心,他們也就這麼鬧鬧而已,過兩日也就消停了。何況三日後便是家兄入土的日子,你也留不了太久。」
「是啊。」陸縝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對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他的心裡在這一刻對徐承宗的懷疑又深了幾分,甚至都有七八分的把握覺著他一定在暗地裡做著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了。
因為之前他表現得太過率直,居然直接就把窺探自己的家奴給交了出來,這分明是在知道自己有所發現後的補救措施而已。另外,這些六部官員的到來,恐怕也與他脫不了干係。
自己昨日才到的南京,他們即便反應再快,也不可能今天一大早就找上門來。這一定是有人串聯了這些人,特意讓他們來跟自己辯論的。其目的,除了絆住自己外,更是為了讓自己騰不出心思來細想城裡不尋常的事情。
「徐承宗,你到底想做什麼?又在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在走出偏廳時,陸縝忍不住瞥了對方一眼,心中暗道。
今天九一八,又聽到了警報聲,警鐘長鳴,國恥不能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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