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雨晴笑笑,略有幾分侷促,「寒王妃客氣了。」說完這話,她便垂了頭,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腳尖。
宋清歡訝異地揚了揚眉。
她沒想到,皇后給君徹選的側妃,竟然這么小家子氣。再怎麼說也是薛家的女兒,怎會如此上不得台面?
這麼看來,薛家和君徹之間的同盟關係,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牢固。
這麼一想,便淡了試探的心。
這樣的心機,根本連給她做對手都不夠,還不如她旁邊的君晚。
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粗粗寒暄了幾句,實在聊不下去了,便找個藉口離開來。
君晚看著她走遠的身影,眼中暗色洶湧。
方才宋清歡見著她,連半句上次的事都沒提,讓她頗有幾分惴惴。聽說她上次離開之後宋清歡便分娩了,想來十有八九與自己所說的事有關,三皇兄那麼愛她,一定恨透了自己。
今日她過來,沈初寒連一個眼神都吝於給她,仿佛根本就沒注意到她這個人的存在,讓她心底越發涼了。
「雲和……雲和……?」
正出神間,忽聽得耳邊有人叫自己,這才回了神,收回眼底的異色,轉頭看向旁邊的薛雨晴,笑容淺淺,「二皇嫂。」
「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宋清歡一走,薛雨晴便恢復了自在,笑著看向君晚,有幾分好奇。
君晚和宋清歡之間的「故事」她並不了解,方才宋清歡對君晚也只是淡淡,所以她並未放在心上。
她知道君徹與沈初寒已經是擺在明面上的競爭對手關係,自己身為端王側妃,也該給他爭氣才是。可不知為何,一到了宋清歡面前,她就覺得她的氣場壓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連說句長一點的話都要想半天。
雖然心中很鄙視這樣的自己,但這個毛病,怕是短時間內都改不掉了。一想到君徹嫌棄的眼神,就一陣心酸。
「沒想什麼。」君晚柔和的語聲響起,「在這裡怪無聊的,皇嫂想四處走走麼?」
看著她眼底的柔光,薛雨晴心底一暖。
沒有人知道,她也並不喜歡這裡。
薛家旁支並不居臨都,與嫡支的關係也漸漸淡了。她因從小是嫡女,又相貌清麗,因此頗得族人和父母喜愛,自小也是一帆風順地長到了現在。
雖然偶爾也會幻想京城那紙醉金迷的生活,但她以為,自己這一輩子,約莫就會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直到兩個月前,從臨都嫡支傳來的那個消息,將她寧靜的生活徹底打破。
嫡支族裡說,他們決定支持如今的端王,二皇子君徹上位,需要與其聯姻,可嫡支中沒有適婚的姑娘,所以請旁支挑選一位姑娘送進京。
不管目的是什麼,能嫁入皇族,對大部分姑娘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她自然也不例外。
雖然看著性子溫婉,但她知道,自己內心,還是渴望一方更大的天地,能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而眼下,這個機會便擺在了眼前。
而且她知道,只要自己願意,這個機會便非自己莫屬。
可偏偏,她的父母不同意。
說皇族生活勾心鬥角,並不適合他,而且端王腿腳不便,又有殘殺手足的殘暴名聲傳出,並不是她的良配。
可那時的自己,早已被想像中的奢華生活給迷了眼,根本就聽不進爹娘說的任何話。
最後的結果出來,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她作為旁支中最出色的嫡女,被送入了臨都與端王君徹聯姻。
直到踏入了臨都之後她才發現,原來一切並不是自己現象中的樣子。這座紙醉金迷的都城太過浮華,她根本就融入不進去,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小地方來的小家子氣。
而她本以為的乘龍快婿端王,對她也並不滿意,除了洞房那日進了房間,在那之後便再未碰過她。
今日來到這裡,才發現原來所有大臣的家眷千金都是姿容秀麗談吐優雅,而她,再次成了格格不入的那個人。
這種感覺,在宋清歡出現之後尤為強烈。
她一出現,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人群中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這讓她愈發自慚形穢起來。
唯有雲和帝姬君晚,才能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她知道,雲和帝姬並不得寵,今日在場中也是十分低調透明的存在。她雖貴為帝姬,薛雨晴卻覺得,君晚大概是最能理解自己這種感受的人。同她在一起,自己才不會有那麼強烈的自卑感。
更何況,雲和帝姬性子溫柔,待人又是極好,方才聊了一會,心底的緊張感便煙消雲散了。
此時聽她主動相邀,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誒?滿月宴不是還未散麼?能隨意走動麼?」
君晚呶了呶嘴,微微低了聲音道,「你看,大家不都四處亂走?只要不到王府的後院去,沒什麼大問題的。」
說話間,餘光有意無意掃過上首的沈初寒和宋清歡,看著二人毫不避諱的親密動作,只覺越發刺眼,所以才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地方。
若她一人離開,又覺得有點不夠底氣,所以才想法設法要拉上薛雨晴一起。
薛雨晴哪裡能想到這麼多?
她待在這裡的確有些無聊,而且總覺得其他人時不時看向這邊,仿佛在等著她出醜一般,心中就越發不自在了,也沒多想,便同意了君晚的建議。
兩人離開席位,趁眾人不注意,也沒帶侍女,偷偷從旁邊繞出了花園。
宋清歡一直關注著君晚的動靜,見她悄無聲息地拉著薛雨晴溜出了園子,不由眸色一沉,招手喚了沉星過來低聲叮囑了幾句。
沉星點頭,也悄悄退了下去。
薛雨晴同君晚一道出了園子,四周立刻安靜了許多,君晚四下看了看,隨意朝一處走去。
一出來,薛雨晴便覺得有些心虛了,四下張望一番,有些膽怯道,「殿下,我們這般貿然出來,會不會不太好?要不……還是回去吧。」
看著她這般膽小的樣子,君晚心中有幾分鄙夷,面上不顯,只寬慰地笑笑,「皇嫂不用擔心,我們就四處逛逛而已。我們現在是客,有沒有做什麼壞事,就算被三皇兄和三皇嫂發現,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見她堅持,薛雨晴只得住了嘴,跟在君晚身後朝前走去。
寒王府的構造實在太過精巧,各地特色融合在一起,既新奇又雅致,比起端王府來簡直不只上了個層次。
薛雨晴原本還有些惴惴不安,然而走著走著,目光便被府中精巧的園林建築亭台樓閣所吸引,再也顧忌不上那一星半點的擔心了。
這時,兩人走到了園中的蓮池處。
此時正值盛夏,池中開滿紅白兩色的蓮花,如雲蒸霞蔚般煞是好看。拂面而過的風中帶著淡淡水汽和蓮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蓮池之上架一白玉拱橋,橋上有八角涼亭一座,亭中設石凳石桌,倒是夏日納涼的好去處。
君晚掃了兩眼,來了先興致,正待收回目光向薛雨晴提議去那涼亭中坐坐,忽見一人從荷葉田田的蓮池中騰空而起,足尖在蓮葉上輕點,水波清漾間已飛身上了岸,在白玉拱橋上站定。
定睛一瞧,才看清那人是位白衣公子,長身玉立,袍角微動,雖然隔得遠了看不清臉,但仍能感覺到氣質不俗,不知是什麼身份。
白衣公子手中還拿了些東西,並沒有注意到這邊,微垂了頭徑直下了石橋朝他們走來。
薛雨晴有幾分不自在,拉著君晚就要避到一旁,君晚卻腳下未動,狐疑地看著那迎面走來的白衣公子。
這會子大部分人都在園子裡,昭帝和三皇兄都在,除了她和薛雨晴,其他人應該不會想錯過這個獻殷勤的好機會,不該出現在這裡才是。
而這白衣公子玉面俊秀,瞧著卻有幾分眼生。
她雖明面上看上去溫柔可人,不問世事,實則對朝中的動向都有大致的了解,飛快地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也沒想明白這人是哪家的公子。
思忖間,那白衣公子已經走到了跟前,見面前突然杵了兩個人,不由也是一愣,腳下站定,抬了頭望來。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季流雲。
今日小郡主滿月宴,府里來了不少朝廷大臣皇親國戚,他和葉落是江湖人士,外人又不知沈初寒師承葉落,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二人便沒有在滿月宴上露面,只在後院待著。
只是葉落正好在研製香料,突然心血來潮想用蓮花入料,便央了他過來幫他采兩朵回去。
季流雲想著這會子大家應該都還在園內,便過來了。誰想到,竟碰上了兩位面生的姑娘。
他不知這兩人是誰,看衣著氣度,應該是今日前來參加滿月宴的某位官員的親眷才是。
他不想徒惹麻煩,也不想知道她倆是誰,朝她們微微一點頭,便側了身子打算從她們身旁過去。
這神情舉動落在君晚眼中,卻瞧出了幾分心虛的意味,驀地生出狐疑來。
就在季流雲與她擦身而過之際,她突然泠泠開了口,「你是誰?」
季流雲不妨她會突然出聲,愣了愣,方停下腳步看去,眉頭微微一蹙,似在思忖自己該怎麼回答才好。
見她不說話,君晚眼底疑色更重,加重了語氣又問了一遍,「這位公子好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見她一臉盤根問底的模樣,季流雲眸光一閃,忽的挑眉一笑。
他本就長得俊朗,笑起來更是如沐春風,看得君晚一呆。
「這位姑娘,在問人名字之前,是否應該自報家門呢?」他戲謔的語氣響起,帶著懶洋洋的語氣,聽得人心中有幾分酥麻感。
君晚詫異地皺起了眉頭,「你不知道我是誰?」
她雖不得寵,但如今昭國就她這一位帝姬,朝中的官員或官員之子不大可能不認得他。難道,此人另有來頭?
這麼一想,心底愈發疑竇重重,只緊緊盯著季流雲,等著他的一個答案。
聽到她這驚詫的口氣,季流雲心內微動。
這麼看來,這姑娘身份應該不一般,否則如何會這樣理所當然地說出這話?看她模樣不過十六七歲,裝扮不俗,想來地位不會低。而且,敢在寒王府直接問一個陌生男子名字,應該與沈初寒和宋清歡也有幾分關係。
想到這裡,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名字,眼底流光微動。
莫不是,眼前這姑娘,就是那日來過王府的雲和帝姬君晚?
心思一動,身子微微前傾,墨色的眸子落入君晚水潤的眸中,「我當然知道你是誰。」
君晚眉尾一挑,「既如此,公子不妨也告知姓名?」
季流雲挑唇痞痞一笑,忽然將手中的荷花遞了過去,「沒有人告訴過你,姑娘家家的,遇到陌生男子時,應該更矜持些的嗎?殿下。」
話音落,只見他袍袖一拂,一陣風過,他的身影,竟頃刻間消失不見,只余淡淡蓮香在鼻尖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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