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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的晚到,聿帝雖略有不悅,卻也沒多說什麼,命人請了他和使團入座。
沈初寒的出現,場中焦點頓時轉移到他的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落在他身上,有驚艷,有探究,有審視,有不悅,不一而足。
眸中湧上一絲不耐的幽濃,沈初寒眉頭狠狠一皺,握住酒杯的手一緊。
他素有潔癖,潔癖到旁人多看自己一眼也會覺得噁心。
是以,他從來不喜自己過盛的容貌。
整場宴會,除了一開始例行公事般的賀壽話語,他再未說過一句話,只低垂著頭,偶爾神情清冷喝一口杯中酒液。
他端坐在那裡,烏髮星目,眉眼間透著凜冬的森寒,光是看著,就覺得如墜冰窟般,寒徹心扉,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渾身上下透著生人勿近的氣質。
可偏生,有人就那麼倒霉。
殿中一曲畢,舞姬扭動著妖嬈身姿退場,身後侍立的宮女上前,給各人斟滿酒杯。
沈初寒身後小宮女大概被他冰冷神情嚇到,握住酒壺的手有些發抖,低垂了頭,側身上前給他斟酒。
離沈初寒越近,心底那股沒來由的恐懼便越發強烈,手也抖得愈發厲害,竟一個不小心,將沈初寒面前的銀質酒盞給碰倒了。
酒盞「噹啷」一聲倒在几上,盞中酒液流出,順著光滑幾面流到了沈初寒的錦袍上,瞬間染紅了一小塊月牙白的錦緞布料。
那小宮女一見,也是慌了神,竟慌慌張張拿袖子去替沈初寒擦拭。
此時,殿中氣氛火熱,眾人正推杯交盞之際,忽聽得「嘭」的一聲巨響,循聲望去,見一青衣宮女跌倒在地,臉色慘白,嘴角還有鮮血流出,顯然受了傷。
眾人一臉錯愕,順著小宮女驚恐的視線望去。
她的斜上角,坐著的正是涼國丞相沈初寒,他一雙幽深眸子中藏了深不見底的厭惡,也不看地上的宮女,只用那雙修長如玉的手,從袖中掏出帕子,然後慢條斯理地擦了擦雙手。
上首的聿帝也聽到動靜望來,皺了皺眉,沉聲開口,「發生什麼事了?」
沈初寒站起身,朝聿帝微微一禮,眸中藏著陰鷙,語氣尚算平靜,「抱歉擾了聿帝雅興。沈某衣袍髒了,還請聿帝准許沈某下去換一身。」
聿帝視線落在他腰際那塊酒漬上,眉頭皺得更緊了,眼底略有陰霾,頓了頓,看向身旁的鐘懷,「鍾懷,帶沈相下去換一身衣衫。」
鍾懷躬身應是,走到沈初寒面前一禮,恭恭敬敬道,「沈相,請吧。」
沈初寒清冷應一聲,出席入了偏殿,衣袖輕擺間浮著暗沉,如烏黑的雲翳一般壓得人心底沒來由一沉。
他一走,原本寂靜無聲的殿內又熱鬧起來。
受傷的宮女被人扶了下去,人群中有竊竊私語聲傳出。
「剛剛發生什麼了?」
「好像是那宮女將酒灑在了沈相身上,正要替他擦拭時,被沈相一掌掀開了。」有注意力一直放在沈初寒身上的人開口解釋。
「這麼狠?」旁人咋舌。
「剛剛沈相那一掌,可是不輕啊,他不是文官麼?怎會武?」有其他人提出了不同意見。
「誰知道呢?不過我看,這位傳說中的沈相,並不是好惹的性子。」
眾人議論的話語傳入一旁宋清歡的耳中。
她微垂著頭,神情平靜無波,如未起風的清池,不帶一絲漣漪。唯那遠山般青黛的眉下,有一對靈澈的清瞳,藏在了長長的睫羽之下,偶有幽芒閃過。
涼國此次有意求娶之事她自然聽說了,卻沒想到,涼國派來的使臣,竟是這麼一位捉摸不透的人。
他長了一張萬千風華的臉。
即便是穿越前,宋清歡也從未見過這樣集天下湖光山色於眉眼間的人,不過是普通的錦衣玉帶,卻生生被他穿出謫仙般的風姿。
不過,都說越美麗的事物越有毒。
這位在涼國橫空出世的沈相,顯然不是好惹的人物。
一想到涼君殘暴狠戾,又疾病纏身,國中頭一號人物又是這樣陰鷙的性子,宋清歡便知道,此次與涼國和親一事,絕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使。
原本她還想有幾分心動,想著要不要藉此機會逃出深宮這個牢籠,只是眼下看來,就算和親去了涼國,也不過是跳入另一個火坑罷了。
畢竟,比起皇后宋清漪宋清羽之流,這位神秘的沈相,顯然更不好對付。
眸光微轉,陷入沉思。
忽聽得殿內又靜了靜,抬目一掃,果然是沈初寒換好衣衫回來了。
這次,他換了身雪青色錦袍,玉質鏤空腰帶,冷峻的五官在深色衣衫的襯托下,愈顯深邃料峭,眉宇間藏著清絕的孤傲。
外頭流光皎潔,殿內燈火通明,而他站在那裡,分明是一道暗夜的風,卻格外惹眼。
沈初寒朝聿帝點頭示意一下,安靜地入了座。
因著方才那一出,眾人不敢再明目張胆地看他,殿內絲竹笙簫響起,又恢復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再次曲畢,舞女退出,樂師也住了手,殿內只余餘音繞耳,纏纏綿綿。
在這當口,忽聞一女聲清婉入耳,溫潤清和,和著那纏繞的樂音,倒有幾分悅耳動聽。
「父皇,今日是您生辰,兒臣特意準備了一首琴曲,給父皇賀壽,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眾人循聲望去,見此時說話的,是頗得聖寵的平陽帝姬宋清漪。
她今日一襲湖水藍曳地宮裙,裙擺和衣袖處用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襯得肌膚勝雪,眉目清婉。
聿帝略有吃驚,但顯然很吃這一套,「哈哈」一笑道,「平陽有心了,那朕就等著好好欣賞了。」
宋清漪微微頷首,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顯出幾分氣韻的高雅。脫席而出間,已有內侍將古琴送了進來,在殿中放好。
畢竟是皇家帝姬,又是精心準備過的才藝,宋清漪這首琴曲奏得確實不錯。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眾人紛紛鼓掌叫好。
除了沈初寒。
宋清漪眼底一抹得意閃過,四下一瞧,眸光落在清冷依舊的沈初寒面上,一怔,眼底流光盈盈,隱有不服之色。
她素來自傲,從小到大,事事都想爭第一,也極少有失手的時候。
一開始這琴曲,她的確是為了聿帝準備,可沈初寒一出現,她的心思便悸動起來。
她這性子,既然事事都要爭第一,想要的東西,也自然是最好的。
如今她已及笄,為她招駙馬一事便提上了日程。
然宋清漪心氣兒高得很,尋常男子又怎能看得上,拖來拖去,便拖到了現在。
涼國有意與聿國和親之事她自然知曉,卻並無興趣。一則她素來受寵,怎會願意千里迢迢嫁到涼國去吃苦?二則涼帝尹湛在外名聲不大好,又是病懨懨的身體,怎麼瞧都不是良配。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涼國派來議親之人,竟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沈相。
沈相的傳聞他聽得多了,卻從未想過,他竟如此俊美,如此年輕。大抵是因為沈初寒不喜人議論自己的容貌,所以見過他的人也不敢拿這一點外傳。
見到沈初寒的那一刻,宋清漪的心一滯,仿佛理想中的駙馬人選,在頃刻間有了實物,就那樣活生生立在了自己面前。
所以這曲,她是打定主意想吸引沈初寒的注意。
可惜,沈初寒並不買賬。
甚至,在她演奏時有意無意瞟過去的幾眼中,她都從未見沈初寒抬起過頭,他便只那樣低著眉眼,偶爾抿一口酒水,遺世獨立的清寒。
聿帝聽罷,自不知她心中懊惱,龍顏大悅,命人賜下賞賜,宋清漪依舊回席不提。
尚未來得及開口,又有人站起,說著同樣的說辭。
這一次,是安陽帝姬宋清羽。
在座之人一見,不免有幾分玩味的笑意,都存了看戲的心思。
今日四國皆有來使,兩位帝姬此舉,名義上是給聿帝祝壽,實際上不過是想借四國使團之口,求一個美名罷了。
宋清羽舞了一曲,無功無過,勝在討巧,聿帝依舊賞了。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便集中在了唯一沒有表演的宋清歡身上,就連聿帝,也難得地朝宋清歡看來,眼中似有期待。
宋清歡臉色有些冷。
宋清漪和宋清羽來這一出,雖也存了想出名的心思,但更多的,無非是想看她出醜罷了。
她好笑地勾了勾唇,抬了頭,起身看向聿帝,「兒臣也祝父皇萬壽無疆。」說著,飲盡杯中酒水,竟是再無下文。
聿帝臉上笑意僵了僵,擺擺手,示意她坐了下來。
宋清羽得意洋洋看來,眸中有掩飾不住的鄙夷。
是的,今日之舉,是她和宋清漪早就商量好的額,為的,就是讓宋清歡在父皇面前出醜罷了。
父皇雖不喜宋清歡,但這麼多年來,青璇夫人一直是宮中一個不可說的禁忌,說明父皇從未忘記過她,那麼對於她留下的唯一女兒,不定哪一日便想起來疼惜了。所以得趁著她還未得勢之前,狠狠將她踩入污泥之中,讓她再也翻身不得。
宋清歡並非不知兩人的心思,只是,她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世界,雖已過了好些年,但骨子裡還是存著明哲保身的心思,不想也不願參與到他們這些勾心鬥角之中。
更何況,今日在席的,還有涼國沈相。既然宋清漪和宋清羽急著表現,那便讓她們好好表現便是,最好能入了沈相的眼,直接欽點和親人選才好。
此時的她還不知,正是她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秉性,讓沈初寒再一次對她產生了興趣。
再後來的事便平淡得很。
聿帝的生辰宴圓滿結束,與涼國的和親事宜也擺到了明面上,唯一的小插曲,不過就是當晚涼國使臣回四方館的路上,遭到不明刺客的襲擊,好在沈相無礙,使臣也沒有傷亡,再加上大理寺久查無果,此事便這麼不了了之了。
但令宋清歡沒想到的是,最終決定出來的和親人選,卻是自己。
聽到這個消息時,素來清冷的她,難得失了態。
為什麼?
就算父皇不喜自己,想將自己嫁出去,可沈相併不是會輕易受擺布之人,如果他不同意,父皇也絕對勉強不了他。
明明她在壽宴上默默無聞,毫不出彩,沈相為何會看上自己?
……
「阿殊?」
眼前霧氣散去,耳邊有抽泣的沉沉聲音傳來,帶了幾分歇斯底里哭過後的嘶啞。
沈初寒回了神,眸光落在懷中的宋清歡面上。
記憶中那張略顯清冷的臉,與眼前皎月流雪般的姿容重合在一起。
大哭了一場,她一雙杏眼紅腫,眸中被水滌盪過一般清潤,帶著令人憐憫的脆弱。
沈初寒掏出帕子,拭去她眼角掛著的淚珠,「阿綰,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你也得保重身子。」
宋清歡怔怔一點頭。
方才那一場大哭,仿佛將她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哭了出來。
哭過之後,她更加明白,即便重生一世,有些事情,也並非全然在自己和沈初寒的掌控之中,她需要變得更強大,才能保護一切自己想保護的人。
沈初寒鬆開她的腰,起身給她倒了杯茶水遞來,「潤潤嗓子。」
宋清歡沒有伸手,只就他的手喝了一口,眼底沉沉似霧。
深吸一口氣,方才眼底的脆弱已經退去,只有細碎的光芒,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君熙怎麼樣了?」
「放心吧,君熙收到你的信,已經帶著小世子撤出建安了。」沈初寒溫聲寬慰。
「那五皇兄的棺槨?」宋清歡有幾分擔憂。當初君熙去聿國,不敢將宋暄的棺槨存在臨都,便偷偷隨隊一起運去了建安。可如今父皇駕崩,建安顯然也已不再安全。
「君熙和小世子先撤離,五皇兄的棺槨,隨後我會安排人運出。」
宋清歡鬆一口氣。
既然她這一世,是沈初寒當初逆天改命替她求來的,說不定玉衡島上,當真有令人死而復生的法子。
即便不能,她也不能留五皇兄的棺槨在宋琰眼皮子底下。
「原本君熙勸許婕妤跟她一起走的,不過許婕妤不願意離開建安,自願留下替君熙打掩護。」沈初寒看她一眼,繼續開口道。
宋清歡眼中一酸。
君熙在建安這段時間,許婕妤被允許出宮照顧君熙和小世子,兩人之間一定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她自願留在建安,一旦宋琰發現君熙逃走的事實,勢必遷怒於許婕妤,可以說,她在聿國的命運,已是凶多吉少。
深吸一口氣,將浮上來的淚花咽了回去。
現在四方都已經蠢蠢欲動起來,沒有什麼時間留給她軟弱了,她必須與沈初寒一道,儘管將昭國的權奪回才是。
先前她因著懷孕生子,對待其他事有所懈怠,再加上沈初寒不想她太過操勞,很多事情便直接繞過了她,難免讓她對局勢的分析有了偏頗。
抬了頭,「阿殊,以後昭國之事,需要我知道的,請一定要告訴我。」父皇之死,雖然讓她難過,卻不能阻止她前行的步伐。
沈初寒看著她堅韌的眉眼,又想起她曾經說過的話。她不願依附著他生存,而是想與他並肩笑看浮世凡塵。
「好。」他重重點頭,應允下來。
喚了流月打水進來洗了把臉,宋清歡重新振作了精神,正要隨沈初寒往書房去,忽聽得門外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
抬頭一瞧,玄影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素來肅然的臉上竟一絲慌亂。
宋清歡心中驀地一沉。
難道說,又出什麼事了?
「怎麼了?」尚未多想,沈初寒已經開了口。
玄影看一眼宋清歡,有些欲言又止。
沈初寒蹙了蹙眉頭,沉聲開口,「說吧。」看玄影這神情,分明不是什麼好事,可既然答應了宋清歡,他便不會再妄想替她擋去所有的風雨。
玄影抿了抿唇,沉鬱開口,「公子,少夫人,季公子和葉姑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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