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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國清元三年春,雲傾大陸風雲突變。美國小說網 https://m.gogogous.com/
誰都沒想到,原本已敲定議和協議的涼昭兩國,竟再起戰火。昭國大將軍慕容濯率十萬大軍進攻涼國,鐵騎錚錚,很快踏上涼國領土。
只是,在知曉原委後,宸燕兩國卻又恍然。
涼國的所謂求和,原來只是個幌子,為的,就是趁機刺殺寒帝和皇后。聽說寒帝無事,皇后卻是受了重傷。昭國皇后宋清歡素來是寒帝逆鱗,她如今受了傷,以寒帝的性子,勢必是要叫整個涼國陪葬的。
先前兩國交戰中,帶領涼軍成功抵抗住昭國進攻的大將軍堯夙,因身為涼國使團領隊,早已被寒帝斬首。
而涼帝尹湛身子越發孱弱,自顧不暇,皇后蘇嬈又突然莫名失蹤,再兼尹湛登基幾年都無子嗣,朝中群龍無首,人人自危,不消短短兩個月,涼國便頹勢已顯。
明眼人都知,這一次,涼國堪憂。
涼國沒了主心骨,人人都想著如何自保,沈初寒暴戾寒涼的性子在外,此番昭國皇后受傷,沈初寒勢必暴怒,大家唯恐引火上身,因此,一路上遇到的抵抗少之又少,不少城池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下了。
於是,昭國軍隊勢如破竹,在慕容濯的帶領下,以摧拉枯朽之勢一路北上,直搗涼國都城盛京而去。
俗話說,唇亡齒寒,眼見著涼國國將不保,雲傾大陸四國鼎立的局面即將被打破,剩下的燕、宸兩國也越發不安起來。
就在這時,宸國錦妃娘娘忌辰那日,宸帝因冒雨前去祭拜受了風寒。原本以為只是小病,沒想到因為宸帝這幾年身子一直不大好,這一病,便是一病不起,纏綿病榻了十來日,最終還是撒手西去。
宸帝駕崩,太子蘇鏡辭順理成章即位。
而另一廂的燕國。
此時國內,分外兩派。
燕帝寧騰躍主張死守邊境,以防涼國突然調轉兵力進軍燕國。畢竟,他們與昭國剛簽訂和談協議,這個時候趁機出兵,實在有些師出無名。
更何況,他們東邊,還與宸國國土相鄰,萬一他們與昭國膠著之際,宸國趁勢出兵,他們勢必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燕國兵力在這三國中本就最弱,因此,燕帝怎麼也不願意率先挑起戰爭,給其他兩國入侵的藉口。
太子寧驍卻主張主動出擊,趁著昭國將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到與涼國交戰之際,趁機攻下昭國城池。因為他知道,以寒帝的狼子野心,一旦成功攻下涼國,下一個目標,就會是燕國。至於議和協議,寒帝從來就不是將世人的看法放在眼裡之人。
更何況,他的皇后,乃前聿國帝姬。燕國覆了聿國,寒帝和舞陽帝姬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眼前的和平,也不過只能保得了一時罷了。所以,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只是,他數次向燕帝建議,甚至主動請求領兵,都被燕帝駁回。
因為,此時燕帝心中,還對上次寧驍中毒一事心有餘悸,如今寧驍餘毒剛清,又自請上戰場,萬一他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就這麼個嫡子,讓他如何是好?
所以,燕帝最終還是決定暫且持觀望態度,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向西北境增派了兵力,命人死死守住與昭國相鄰的邊防。
清元三年七月,昭國大軍逼近涼國都城盛京。
而這時,一直按兵未動的宸國卻突然出兵,向燕國發動進攻。
燕國怎麼也沒想到宸國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發難,因他們把大部分兵力都派往了西北,東北邊境邊防薄弱,又加上宸國突然出擊,燕國根本沒來得及準備,很快被攻下一城。
燕帝只得一面下令調遣兵力前往東北境,一面命東北軍嚴防死守。
清元三年九月,昭國大軍攻至盛京城外,涼帝尹湛拖著病弱的身子,親臨城牆指揮。
慕容濯坐於馬上,看著城牆之上尹湛搖搖欲墜的身子,面容肅然,將手朝後一揮,大聲下令,「攻城!」
話音落,千軍萬馬朝前奔騰而去,瞬間捲起塵埃滾滾。
尹湛忙命人放箭,只是昭軍人數眾多,雖傷了些人,卻絲毫阻擋不了昭軍進攻的步伐,不到片刻,城牆底下城門處便響起了巨木撞門的聲音。
「皇上,您還是先去避一避吧。」身邊的官員見這亂箭橫飛的場景,再看看咳嗽不止的尹湛,皺著眉頭連聲勸說。
尹湛擺擺手,注視著眼前城牆下黃沙蔽日,屍橫遍野的景象,力不從心地用手撐著牆頭,指甲深深扣入城牆磚縫中,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昭國軍隊都已攻到城牆腳下,城破是遲早的事,他就算避,又能避到哪裡去呢?更何況,他自傲一生,臨到死了,又怎會願意去做縮頭烏龜。還不如就在這裡,與城中軍民臣子共存亡,就算最後難逃一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抬了目光,看向悠遠的前方,心底一股哀涼湧上。
他這短暫的一生,就這麼到頭了吧。
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灰敗的眼中燃起一簇奇異的火花。也好,與其拖著這病體苟延殘喘於人世,不如就這麼死去,從此再不必遭受病痛的折磨。
說來奇怪,這麼一想,心中仿佛是前所未有的通透,這一刻,心底幾個月來鋪天蓋地的恨意仿佛頃刻間全都消失。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他夜夜輾轉反側,幾難入眠,每每想到這個世界對自己的不公,他就怨氣橫生,恨不得毀天滅地才好。
他恨,恨當初給自己母妃下毒的先皇后。
他恨,恨背叛自己的沈初寒和慕容濯。
他恨,恨禍水紅顏的宋清歡。
他恨,恨將自己玩弄於鼓掌之中的蘇嬈。
可所有的這些恨意,在這一刻,仿佛都消弭於漫天揚起的塵埃之中,耳邊的鐵騎錚錚,響徹天地的吶喊,仿佛都離他很遙遠。
就這麼死了,也好。也許他這一生,就是個意外。
晃神間,忽然感到一道疾風破開氣流,帶著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他心底一驚,猛地抬眸望去,卻見一隻箭矢已飛到跟前,下一刻就要插入自己的心臟。
他心跳猛地一滯,生死光頭,求生的本能使他下意識地抓過身邊的官員往身前一擋。
箭矢刺入血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身前猛地一重,他低頭,見那被他抓在手中的官員頭一歪,死了。
尹湛嚇得臉色慘白,將屍體往旁邊一丟,連聲喊道,「來人……!來人!快……快護駕……!」
死,似乎說起來很簡單,可只有真正與死亡面對面的那一刻,才發現,所謂的慨然赴死,也不過是說說而已罷了。
城牆牆頭已經死了不少人,戰鼓喧天,吶喊震天中,沒有人聽到他微弱的呼救。
尹湛越發慌了,剛待轉身往城牆下去,忽然後背一涼,還沒來得及轉身,就感到背上一痛,利箭穿破血肉的疼痛感在那一瞬間傳遍全身。
他忍著劇痛,下意識轉身,還未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聽得一道細微的氣流聲,胸前又是一痛。他緩緩低頭,見一支箭矢穿胸而過,鮮紅的血液迅速從傷口處汩汩流出,染紅了衣襟。
尹湛似想到什麼,臉色猛地一白。
子母箭!
子母箭對箭術要求極高,而他,恰巧就認識一人,乃難得一見的箭術高手。
尹湛緩緩抬了頭,朝城牆下望去,千軍萬馬中,他卻偏偏一眼看見了馬背上的那人,戎裝鐵架,彎弓搭箭,凌厲的目光看著的,正是自己。
昭國大將軍慕容濯。
胸前的痛意越發強烈,視線也變得漸漸模糊。
尹湛費力扯了扯嘴角,沒想到,他最後,會死在慕容濯手裡。
身子倚著城牆緩緩下滑,他能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如同那不斷外滲的鮮血一眼,飛速流逝。他靠在城牆上,吃力地抬了頭,看著頭頂湛藍如洗的天空,緩緩閉上了眼。
如果有來世,他只願做一個隱居山林的閒雲野鶴,只求上天,能給他一具健康的軀體。
腦海中浮上這最後一個想法,終是頭一歪,死了。
旁邊奮戰的士兵偶然往這一瞧,看到倒地不起的尹湛,瞬間嚇得臉色蒼白,哀嚎出聲,「不……不好了!皇上……皇上駕崩了!」
隨著他這一聲哀嚎,城牆底下一聲「咚」的巨響傳來——
盛京的城門,被撞開了。
昭國清元三年九月十四,涼帝尹湛駕崩,涼國,國破。
*
攻下涼國後,慕容濯留了一半士兵安排在涼國各處重要城鎮把守,自己帶著另外五萬大軍班師回朝。
等到慕容濯回臨都時,已是十一月,冬日的臨都雖寒風凜冽,卻仍然擋不住眾人的熱情。慕容濯進京那日,萬人空巷,百姓夾道歡迎,又是一次難得的盛況。
因為慕容濯的回來,慕白和慕容箏推遲好幾個月的婚禮終於可以如期舉行。
那一日,楚府熱鬧了一整夜,也讓這大半年來一直因涼國戰局而緊繃著神經的眾人難得放鬆下來。
只是,新婚的日子沒過多久,半個月後,慕白接到沈初寒密令,暗中帶一小隊精兵趕赴燕昭邊境,同行的,還有宋暄。
宋暄乃主動請纓隨軍,畢竟,聿國是他的故土,雖然他並無光復聿國的打算,但身為聿國皇子,燕國覆了他的故國,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此番昭國進軍燕國,他也想儘自己的一份力。
沈初寒思慮良久,與宋清歡商量過後,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一則,宋暄雖未上過戰場,但他飽讀兵書,在排兵布陣上能給慕白一些建議。二則,有他在,就算昭國剛同燕國簽訂合約,昭國進軍燕國也變得名正言順起來。
更何況,如今燕國軍隊中很多是從前聿國的舊部,宋暄乃聿國五皇子,是他們曾經的主子,在面對昭國軍隊時,他們的士氣難免受到影響。
而此時,燕宸兩國戰局也進入白熱化階段。宸國突然進攻燕國東境,燕國只能緊急調兵,好不容易才擋住宸國進攻的步伐。只是,宸國出奇制勝,一路已攻下四座城池,兩軍在燕國境內一處叫雙燕鎮的地方僵持住,陷入膠著的境地。
慕白和宋暄走後半個月,便是除夕了。
今年的除夕,對很多人來說都頗為難熬。慕容箏新婚燕爾,夫君卻遠赴戰場;君熙與宋暄剛久別重逢,第一個除夕卻沒法一起度過。宋清歡和沈初寒自然也惦記燕國的戰局,沒有多少享受除夕團圓熱鬧的心情。
不過,難得眾人能聚在一起,雖然慕白和宋暄不在,兩人還是在華清宮舉行了一個小型的宮宴,只邀了親近的人參加。
君熙帶了阿念、無憂府的妘璃、蕭菱伊、以及季流雲和葉落、還有慕容箏,都進了宮,大家暫且撇開心中的憂思和惦念,熱熱鬧鬧地過了個新年。
除夕過,初一的時候,沈初寒和宋清歡又帶了憂憂和阿臨,前往蕭府看望蕭太傅一家。這個新年,留在滄州的蕭樺趕回了臨都同大家一起過年,就連蕭楠也與慕容濯一道班師回了朝,蕭家熱熱鬧鬧過了個除夕。
一大家子人見到沈初寒等人,自是高興萬分,沈初寒和宋清歡上午便去了蕭府,在蕭府待了一整天,一直到用過晚飯方回宮。
回了宮,讓宮女帶著憂憂和阿臨下去休息,宋清歡看了看窗外暗下去的夜色,轉身看向沈初寒道,「阿殊,我去看一個人。」
沈初寒聞言並沒有吃驚,拿起一旁剛脫下的斗篷又給宋清歡繫上,「早些回來。」
宋清歡笑笑,帶著流月沉星出了華清宮。
流月提著燈籠在前頭引路,沉星在她身旁跟著,兩人都知道宋清歡的目的地在哪,輕車熟路地往某一處行去。
宋清歡今日興致不錯,看著前頭流月窈窕的身姿,挽唇笑笑,開口道,「流月。」
「殿下。」流月轉了身望來,眸光盈盈,柔光中神情俏麗。
「阿箏和慕白的事辦完了,下一個,就該輪到你和玄影了才是。」宋清歡笑著打趣。
流月臉頰一紅,期期艾艾開口,「但憑殿下安排,奴婢……奴婢不急。」
「你倒是不急,人家玄影可急了。」
流月臉蛋越發紅了,低垂著頭,羞澀地盯著自己的衣角。
宋清歡抿唇一笑,「等開春了,我就把這件事安排上。」
「謝……謝殿下。」流月聲若蚊吶地應了。
宋清歡又是輕輕一笑,道,「走吧。」
流月應一聲,繼續前頭帶路。
宋清歡眸光往沉星面上一瞥,見她也是笑意瑩然十分替沉星開心的模樣,心中微動,又開口道,「沉星,流月倒是找到好歸宿了,你呢?可有喜歡的人了?」
沉星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耳根子微微紅了紅,正色道,「殿下,奴婢不想嫁人。流月嫁了之後,殿下身邊便只剩下奴婢一個貼身伺候的了,奴婢若是也嫁了,誰來伺候殿下?奴婢就想伺候殿下一輩子。」
「胡鬧!」宋清歡佯怒,「難不成我身邊還會少了伺候的人不成,自是你的終身大事要緊。」
沉星和流月於她而言,早已勝過一般的侍女,她自然想她們都能找到自己愛的人,幸福地過完這一生,又怎會願意把沉星一輩子都綁在自己身邊呢?
沉星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奴婢是真的沒有喜歡的人。若以後奴婢有瞧中的人了,奴婢一定同您說。」
宋清歡心中明白,感情這種事,自是強求不得。見沉星眸光坦蕩的模樣,心知她怕是真的還沒有心上人,只得在心裡幽幽嘆一口氣,點點頭道,「那你可得上心些,不然……好男人可都娶妻了。」
沉星恬靜一笑,「奴婢省得。」許是怕宋清歡繼續這個話題,忙岔開道,「對了殿下,季公子和葉姑娘他們也未成親吧,不知他們什麼時候……?」
「他們倆啊,我倒是不急。」宋清歡道。
自從那次季流雲墜崖之後,葉落總算是明白了自己對他的心。季流雲是江湖人士,行事本就灑脫,只要確定了葉落是喜歡自己的,倒也不著急成親。主要是葉落年紀還小,他想等她長大一些。不過前些日子似乎也聽他在同沈初寒說起,說是過了這段時間,就把葉問接到臨都來,然後把他和葉落的親事在臨都辦了,這樣,沈初寒和她也都能親眼見證這一幕。
「等流月的喜事辦完了,差不多就到他們了。」宋清歡笑笑,「所以你也得加把勁啊,沉星。」
見話題又繞到了自己身上,沉星無奈地一笑,點頭應了。
又走了一會,眼前出現了一片熟悉的夾竹桃林。
輕車熟路地穿過夾竹桃林,在林子的盡頭打開機關,三人進了地道。
此處的地宮裡,仍然囚著蘇嬈。
是的,宋清歡並沒有殺掉蘇嬈,只是命玄影廢了她的武功。除此之外,一日三餐照給,但蘇嬈的活動範圍,再也超不過地宮中的那個鐵籠。
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蘇嬈是個極度自傲的人,她一直認為自己是這個雲傾大陸上最厲害的人物,對她而言,當所有籌謀的事都變成鏡花水月一場空之後,當她再沒有了東山再起的資本,死,對她,反而是一種解脫。
所以,宋清歡偏不讓她死。
她要慢慢地折磨蘇嬈,讓她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孤獨痛苦終老。
自那日與蘇嬈對峙之後,宋清歡再沒有來過此處,但偶爾無事之後,也會問起她的情況。聽說,一開始的蘇嬈,也嘗試過無數的法子想要逃離這處牢籠。她鬧過,絕食過,甚至,色誘過把守的侍衛,然而,都是徒勞。
幾個月後,她終於安靜下來,每日一言不發,似乎真的已接受了永生被囚於此的事實,只在每日送飯之時,冷冷地同送飯之人說一句,「我要見宋清歡。」其他的,再不多說。
此時,前頭出現淡淡光暈,宋清歡收回思緒,跨出了地道。
出現在眼前的,仍是那個巨大的鐵籠。
鐵籠的角落,夜明珠光暈難以照到的地方,有一個蜷縮成一團的黑影,便是蘇嬈了。
宋清歡上前一步,一股異味迎面而來。
流月皺了皺眉,嘟噥一句,「這什麼味兒,這麼大?」
宋清歡淡淡一笑。
蘇嬈被囚禁在這裡,除了一日三餐正餐的供給,其他的,一概不提供。所以,這八九個月來,蘇嬈每日的吃喝拉撒全在這裡,又這麼久不曾沐浴,會有異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昔日的天之驕女,淪為如今一身惡臭的階下囚,這樣的巨大落差,對於蘇嬈這樣的人而言,比最可怕的刑罰還要折磨。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幾顆藥丸,自己吃了一顆,給流月和沉星也都吃了。藥丸一下肚,鼻端那股異味果然散去不少。
這時,牢裡的蘇嬈聽到動靜,緩緩轉頭望來。
見是宋清歡,她灰敗無光的眼神猛地一亮,突然間發了狂似的,猛地撲了過來,透過鐵柵欄,睚眥欲裂地瞪著宋清歡,仿佛要將她的肉一寸寸剜下來。
再見蘇嬈,儘管已有心裡準備,宋清歡心底仍小小吃了一驚。
此時的蘇嬈,再也不復從前的光鮮亮麗,嬌嬈魅惑。她長長的頭髮垂下,因為太久不洗,混著汗液污漬,已結成一塊塊,油膩而噁心。
被長發遮住的臉不再光潔無暇,吹彈可破,變得鬆弛下垂,布滿污漬。那雙曾經嫵媚勾人的眼底,也再也沒有了媚意,除了熊熊燃燒的憤恨,便只剩死魚一般的灰敗。
任何人再見到此時的蘇嬈,都絕對想不出,她就是曾經那個風華絕代,雲傾大陸三大美人之首的沁水帝姬蘇嬈。
宋清歡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一笑,語聲清泠而悅耳,「蘇嬈,好久不見。」
「宋清歡,你這個賤人!」蘇嬈長長的指甲扒著鐵欄杆,衝著宋清歡低吼,如一頭未經馴化的野獸。
「聽說,你很想見我。」宋清歡假意掏出帕子扇了扇,看著蘇嬈。
蘇嬈手上一用力,長長的指甲頓時被折斷,她卻恍若不查,只用那鬼魅喑啞的聲音嘶吼著,「宋清歡,你有本事殺了我!」
宋清歡笑得淡淡,「蘇嬈,你若想死,不會有人攔你。」
她雖廢了蘇嬈的武功,但並未廢她的手腳,她若真的想尋死,撞牆也好,咬舌也好,總有一種方法能成功。可是她沒有,仍舊這般苟延殘喘地活著。
對於蘇嬈的性子,宋清歡早已看得很透。
她如此自負,卻不想最後敗在自己手中,又怎甘心?哪怕被自己囚於此處,心底一定還殘存著最後的僥倖。或許她覺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也許,是她終有一天能找到出去的法子,又或者,自己能死在她前面,又或者,有人能打聽到她的下落,來救她。
正因為了解蘇嬈,所以,宋清歡才不殺她。日日在這樣的心裡折磨下活著,可比死,要難熬多了。
蘇嬈果然啞了言。
她粗粗喘著氣,看著眼前依舊精緻貌美的宋清歡,牙齒死死咬住下唇。
她不能死,她怎麼可以死在宋清歡前頭?!哪怕像狗一般活著,她也一定要熬到宋清歡失意的那一天。
宋清歡笑笑,「你常年待在此處,怕是已不知外頭的年月。」一頓,「昨日是除夕。」
蘇嬈心頭一震。
除夕——
她在這個鬼地方,已經整整待了九個月了。只要她不死,她還有無數個九個月甚至……九年要待。可若她死了,豈不就正中了宋清歡的下懷?
她知道,宋清歡就等著自己不堪其辱,然後羞憤自盡,她蘇嬈,是絕對不會按照宋清歡的意願行事的!
「對了,涼國已經被滅了。」見蘇嬈不出聲,宋清歡又接著開口,神情淡然,仿佛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蘇嬈心底又是一震,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心底一陣哀涼漫延開來。
涼國,果然覆滅了麼?
涼國覆滅,她能出去的唯一希望,便只剩宸國了。如果……如果她能遞出消息,或許,她還有被救的可能。
只是,這個僅存的希望也很快被宋清歡打碎。
「還有,宸帝前些日子駕崩,蘇鏡辭繼位,你的母后,自請前往皇陵,為先宸帝守墓。」
宋清歡的話,如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她心裡,將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敲得粉碎。
父皇……死了……?!
就是說,她獲救的唯一希望,也沒了?
蘇鏡辭與她素來不和,就算知道她被宋清歡囚禁在此處,也決計不會來救自己。所謂的母后自請替父皇掃墓,想來,也不過是蘇鏡辭軟禁母后的一個藉口罷了。
心底突然一陣茫然,一直以來心底僅剩的那點光亮,也突然間熄滅了。心底,只剩無邊無盡的黑暗。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這一輩子,算是徹底完了。
猛地抬頭,眼底迸射出濃濃地恨意,就那麼死死地盯住宋清歡,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宋清歡表情絲毫未變,也那麼看著蘇嬈,眼底只有譏諷之色。
蘇嬈看了她片刻,頭突然朝後一仰,又猛地朝鐵欄杆撞去。
宋清歡眼睫都未眨一下,將手一拂,蘇嬈的額頭還未接觸到鐵欄杆,便被掀翻在地。明明只是那麼輕輕巧巧地一拂,蘇嬈卻能感到這裡頭蘊含著的雄厚內力。
她……她的武功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嫉妒,憤怒,恥辱……所有的感情在這一刻交織在一起,心底想要爆炸了一般難受,她指甲死死扣著地,突然仰天發出一聲怒吼,「啊……」
宋清歡勾了唇角,方才,蘇嬈果然存了求死的心,看來,此時的蘇嬈,已是萬念俱灰。
不過,她這個時候想死,自己卻不會再讓她能如此輕易就死了。
你要死,我卻偏讓你活著。
眼底一抹冷意,她轉了眸光看向一旁的守衛,「看好她,別讓她死了。」
守衛沉聲應是。
宋清歡足尖一動,轉身,不再看蘇嬈,施施然離開。
「流月,明日叫玄影來見我一趟。」
「殿下要對付蘇嬈?」
「叫玄影派人廢了她的手筋腳筋,再把她的舌頭拔了。」宋清歡淡淡道。
蘇嬈,你現在想死了?可惜,已經晚了。
……
清元四年二月初二,昭國大軍在燕昭兩國邊界發動進攻,領兵的,正是前聿國五皇子,宋暄,史稱,桐城之役。
燕國大部分兵力陷於與宸國的交戰中,西北境軍防薄弱,難以抵擋,昭軍長驅直入,一路東進,很快占領了燕國西境大部分領土。
而宸國軍隊兵強馬壯,燕軍軍心不穩,節節敗退,東境亦陷入危機狀態。
在昭宸兩國的夾擊下,燕國越發亂了陣腳,不出三個月,燕國大半領土都已被昭宸兩國占領,唯有臨安周圍城池還處於燕帝的控制之中。
燕國上下全亂了手腳,燕帝也曾派出使者向昭宸兩國求和,但都被駁回,看來兩國是鐵了心要覆滅燕國,在這樣的情況下,燕國的滅亡,只是遲早的事。
眼下的問題在於,昭宸二國中,誰能率先攻下臨安,滅掉燕國。
因為燕軍主力在東境,宸軍遇到的阻力較大,雖然率先發動對燕國的進攻,但攻下的燕國城池反倒不及昭國。再加上有宋暄領軍,一路上有些城鎮本就顧念從前的聿國,幾乎沒多少抵抗便棄城投降,所以,昭國搶在宸國之前,攻到了臨安。
兵臨城下,兩軍對壘。
宋暄出來,對著燕國的軍士說了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他從前在聿國為王爺時,也替聿帝處理了不少政事,因勤政愛民性子溫和,很受臨安百姓愛戴。
反觀寧騰躍,他登基後,因為害怕昭宸兩國的威脅,不斷擴充兵力,四處徵兵,提高賦稅,臨安百姓已是怨聲載道,此時再被宋暄這麼一鼓動,竟有一半的士兵放下武器,臨陣倒戈。
臨都,不費吹灰之力便被攻下。
宋暄讓慕白帶兵在建安城中搜尋負隅頑抗之人,自己則帶了一部分士兵,往皇宮方向而去。
此時的皇宮,已是煙火四起,宮人四下逃竄,一片狼藉。
他輕車熟路,到了寧騰躍所住宮殿,遠遠地,便瞧見宮殿上方冒著白煙,似乎走了水。宋暄急急帶兵上前,見寧騰躍的寢宮已經燒了起來,大火封了進殿的路,十分危險。
他眉頭一皺,朝後招來一小隊士兵,低低吩咐幾句,領頭的士兵應了,往另一側走去。宋暄又讓人抓來附近沒來得及逃走的一名內侍,拷問之下才得知,寧騰躍不想落入他們手中,攜皇后,並太子、帝姬進了殿,竟是預備自焚殉國!
宋暄冷笑一聲,看著那越燒越旺的火焰,沒有說什麼。
身後的士兵沒有得到命令,也只安靜地在宮殿前守著。
這時,烈焰之中突然衝出來一人,渾身被火球包裹住,跌跌撞撞下了台階,往地上滾了幾滾,身上的火焰方才熄滅,全身卻已是狼狽不堪。
宋暄眸子一眯,瞧著那人的身形似有幾分眼熟,止住了想上前的士兵,走到那人身邊。
那黑漆漆的人抬了頭,一雙眸子朝宋暄望來。
目光觸及到宋暄的容顏,猛地一怔,眼底浮現出濃烈的震驚,忽然想到什麼,一把抱住宋暄的腳,大聲嚎哭起來,「五皇子,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父皇砍死,不想被活活燒死!」
宋暄皺了皺眉頭,認出眼前之人,竟是從前有過幾面之緣的寧姝。
寧姝的嗓子似被煙火熏壞,沙啞難聽,臉上也是黑乎乎一片,瞧不清模樣。只一雙眸子,還帶著些從前的影子。
宋暄嫌惡地將腿從她手中抽出,朝後退了兩步。
寧姝一愣,剛要繼續來抱他,宋暄卻朝後一招手,身後的士兵會意,上前來,將寧姝拉了起來,牢牢制住。
寧姝的手腕被他們攥得生疼,帶著哭腔看著宋暄,「五皇子,你不記得我了麼?我……我是寧姝啊?從前,從前,我們見過面的。」
幾年前,寧姝進京,在上林苑春獵時第一次見到宋暄,便對他生出了好感。只是後來世事變幻,那份情愫,只能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這次,她也聽說了昭國領兵之人竟是昔日的五皇子宋暄。她被寧騰躍拉入殿內,又聽了一通什麼寧家人不能做貪生怕死之輩,也不能落入敵人之手,倒不如慷慨赴死,凜然殉國的話。
她看著父皇燃起大火,看著皇兄自裁,又看著父皇親手殺了母后,下一個,就到她了。可看到父皇劍上滴落的鮮紅鮮血,她還是怕了。
她不過是個小女子,她不管什麼國恨家仇,也不要什麼氣節,她只想活下去。
於是,她鼓足勇氣,趁著父皇分神之際,一把跑了出來,沒想到跑出來遇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宋暄。
心底那些曾經的情愫,又死灰復燃起來。
或許……或許五皇子會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饒她一命呢?
只是,目光接觸到宋暄冰冷的神情時,心底卻又打起了鼓。他們如今已站在了完全不同的對立面上,他真的,會饒過自己麼?更何況,從前的五皇子,似乎也並不怎麼喜歡自己。
宋暄沒有看他,只看著眼前的熊熊火光出神。
這時,一側突然傳來一陣異動。
宋暄轉頭望去,寧姝也下意識跟著看去,但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她卻呆住了。
只見一隊昭國士兵壓著一人朝這邊走來,而那人,正是方才還在殿內的父皇!她徹底怔住了,這……著究竟是怎麼回事?父皇不是在殿裡麼?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仿佛看出她眼底的錯愕,宋暄冷笑一聲,看著寧騰躍開口,「寧將軍,好久不見。」
寧騰躍形容有些狼狽,抬頭看他一眼,冷聲道,「沒想到五皇子竟然當真還活著。」
宋暄還沒來得及說話,寧姝卻已萬分驚訝地叫出了聲,「父皇,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寧騰躍這才看見一旁的寧姝,眼底閃過一絲異色,沒有說話。
看到這幅情形,宋暄仿佛猜到了什麼,唇邊的譏誚之意更甚。他看向壓著寧騰躍的士兵,「在哪裡發現的?」
「果然如駙馬所料,在暗道出口截住了他。」
宋暄勾了勾唇,譏諷地看向寧騰躍,「寧將軍莫不是忘了,這裡,可曾是我聿國的皇宮,這宮裡的每一處地方,我都瞭若指掌,那處地道,我又怎會不知呢?寧將軍想要從哪裡逃出去,似乎太欠考慮了些。」
寧騰躍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一旁的寧姝卻似意識到了什麼,顫抖著身子尖叫著出聲,「父皇,你……你要逃跑?!」見寧騰躍低垂著頭不說話,她心底最後一絲僥倖也破滅了,不可置信地哭出了聲,「父皇,為什麼?你不是說……你不是說寧家人要有氣節麼?哥哥……哥哥已經死了,母后……母后也被你殺了,你卻要自己逃跑?!」
寧姝的身子抖得更篩糠似的,心底又是害怕,又是被背叛後的氣憤和震驚。
「你給我閉嘴!」寧騰躍被寧姝揭了老底,惱羞成怒地大吼一句。
她一個女孩子懂什麼?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有機會東山再起。而皇后和寧驍他們,他們若不死,昭軍勢必起疑,為了自己,他們必須得犧牲。
寧姝身子又是一抖,淚水已經流盡,滿臉絕望地看著寧騰躍。
她沒想到,心目中高大勇敢的父皇,竟會是這樣一個卑鄙小人!
母后和哥哥已經死了,父皇……父皇竟要獨自苟且偷生,可是,燕國已經破滅了,他們還留在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呢?心底湧上鋪天蓋地的絕望,看著寧騰躍那張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看著她眼底的冷淡,寧姝知道,宋暄不可能饒了她,她和父皇,終究難逃一死。
與其死在他手裡,倒不如自行了斷!
一時間,寧姝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趁眾人不備,竟一把抽出一旁侍衛腰間的刀,猛地朝寧騰躍的腹部捅了過去。
這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便是宋暄也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寧姝的刀直直捅入了寧騰躍腹中,鮮血瞬間留了出來。
寧騰躍不可置信地看著寧姝,怒吼一句,「姝兒,你……你怎麼敢……?!」
寧姝淒涼一笑,「父皇,你不要怨我,母后和哥哥已經先走一步了,你……你還活著又有什麼用呢?我……我如今也不怕死了,我也很快來陪你們。」說著,竟又將刀一抽,毫不猶豫地在脖子上一抹,只聽得「噹啷」一聲,沾滿的鮮血的刀脫手,她也跟著頹然倒地。
臨死的瞬間,她揚起小臉看向宋暄,眸光動了動,面上露出淒涼一笑。
五皇子,如果有來世,我一定不要再與你成為敵人。
寧騰躍雙腳一軟,也倒在地上。
他捂住傷口,看著永遠閉上雙眼的寧姝,心底又是歉疚又是震驚。他知道,寧姝那一刀正中要害,自己也活不長久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哪怕再怨再恨,這一刻,也只剩下了心疼。他伸出手,費力地去握寧姝的手,只可惜,指尖尚未碰到寧姝冰涼的手,便頭一歪,死了。
宋暄看著這一幕,眸光動了動,冷聲開口,「將燕帝屍首掛在城門處三天。」一頓,語氣微緩,「至於安寧帝姬……」他的目光在寧姝黑乎乎的臉上一掃,「以帝姬之禮,好生葬了吧。」
*
昭國清元五月二十七,昭國攻下燕都臨安,燕後和太子寧驍自焚而亡,燕帝被斬,燕國滅亡。
昭國清元六月,宸國派使者求和。
昭國雖然一路勢頭迅猛,但畢竟戰線拉太長,又打了這麼久的仗,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再加上連連征戰,國庫到底吃不住,權衡之下,答應了宸國的求和。
昭國清元七月,昭宸兩國達成停戰協定,休戰十年。
宸國保留先前攻下的三分之一燕國領土,剩下的三分之二歸於昭國,至此,雲傾大陸三分之二的領土,都歸於昭國麾下。而雲傾大陸四分天下的局面,也就此打破,從此,變成昭宸兩國雙足鼎立的局勢。
這些,都是許多年後正史的記載。
聽說,當年,最終促成寒帝同意宸國求和的關鍵因素,是宸帝秘密派人送去臨都的一封信。據說信中,是關於宸帝生母錦妃娘娘的身世之謎,還有她離奇失蹤的真相。信的最後寫到,宸國誠心求和,可若寒帝不允,這封信,他就只能也給昭後宋清歡也傳一份了,語氣中,似隱隱帶了威脅之意。
誰料,寒帝看後,卻直接把信給了昭後,兩人在華清宮中單獨呆了許久,再出來時,面上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而那緊緊交握在一起的雙手,讓所有見到的人都有一種感覺,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拆散帝後間的情意。
即便如此,不知為何,寒帝最終還是答應了宸國的求和。
有野史傳言,寒帝曾對親近的慕容將軍和楚將軍說道,「為著這江山,朕已經錯過一次阿綰了,這輩子,剩下的時光,朕要都留給阿綰。」阿綰,乃昭後宋清歡的乳名。
這之後十年間,兩國果然相安無事。
再之後,太子君臨十八歲那年,寒帝力排眾議,執意退位,將皇位傳給太子,爾後,帶著昭後四處遊山玩水去了。好在太子天賦異稟,自小便表達出過人的才智,很小的時候便被寒帝帶在身邊一同處理政事,即便年少繼位,也絲毫不怯,朝政諸事,很快上手。
寒帝在位期間,後宮空置,只皇后宋清歡一人,子嗣也只得儀嘉帝姬和太子君臨兩人。饒是如此,因太子天資聰穎,年少成材,再加上寒帝鐵血手腕,昭國臣民也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上下一心,國力日漸強盛。
而宸國,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宸帝蘇鏡辭「從善如流」,廣選秀女充實後宮,後位卻始終空懸。聽說,宸帝心底,住著一個人,一個他永遠也沒法得到的人。
與寒帝不同,宸帝子嗣眾多,成才的卻很少。
宸帝四十八歲那年,因不滿儲君之位旁落,三皇子造反,買通宸帝身邊內侍,秘密下毒毒害了宸帝。
宸帝駕崩後,宸國陷入奪位之爭,國家四分五裂,烏煙瘴氣。
這時,剛滿二十五歲的昭帝君臨,當機立斷,趁宸國內亂之際,揮軍東進,於二十六歲那年,一舉吞併宸國。
至此,分裂了數百年的雲傾大陸,正式實現大一統。
新的歷史序幕,正式拉開,少年昭帝的傳奇故事,在歷史上,又將書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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