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只是一兩滴雨落下,可不過眨眼功夫,雨便越下越大,淅淅瀝瀝落在身上,豆大的雨點打得人生疼。
「殿下!」流月忙從車廂內拿了兩把青竹油傘下來。自打那日出宮遇到暴雨,她們每次出門都會備好竹傘,沒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場。
流月急急走到宋清歡身旁將傘撐開,另一把遞給了沉星。
雨滴叮叮咚咚打在塗了桐油的綢緞傘面上,匯成雨簾在眼前落下。
沉星撐開傘,望著在雨中紋絲未動的沈初寒,有幾分為難。
「殿下……」她小聲出聲,抬眼望沈初寒一眼。
這種情況,她到底該不該替沈相撐傘呢?
宋清歡抬眸,煙雨朦朧,面前的沈初寒容顏有幾分模糊,只有那雙眸子,依舊亮意灼人,似有星辰大海落滿其中。
她長睫顫了顫,別開目光。
「流月,你去沉星傘下。」說著,接過流月手中的傘,繡鞋一動,朝前輕移了兩步。
沈初寒頭上雨驟停。
他抬頭,看著頭頂出現的那把油傘,塗了桐油的傘面繪青竹一枝,風姿清然。目光下移,落在執傘的那截玉白手腕上。那皓腕欺霜賽雪,腕上帶的一支白玉鐲都失了顏色。
鼻端飄來幽幽清香。
原本體內躁動叫囂的嗜血狠厲,漸漸平息下來。
方才剛出皇宮,便聽慕白說阿綰出了宮。好在有影衛跟著,很容易便知道阿綰去了何處。匆匆趕到千盞閣,卻見到阿綰與蘇鏡辭同處一室的一幕,那一刻,他強忍著才沒有出手。
阿綰不喜歡他濫殺無辜,而且,蘇鏡辭身份特殊,他不想給阿綰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深吸一口氣,他緩緩抬眸,唇邊微微揚起。墨玉如洗的眸子,耀射出寶石般的光暈。
宋清歡猝不及防撞上他幽深的眼眸,眸色一漾,別開眼,「下雨了,沈相還是早些回四方館吧。我送你上馬車。」
沈初寒愉悅地翹了翹唇角,語聲溫潤,「好。」
兩人轉身朝沈初寒馬車所停處走去。
沈初寒比宋清歡高了大半個頭,她要替沈初寒這般撐傘遮雨,著實有些吃力。不過好在也就幾步路程,正準備咬牙撐過去,手上陡然一輕。
抬頭一看,沈初寒握住青竹傘柄,長睫一斂,輕笑,「我來吧。」說話間,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小手指微微划過宋清歡的手背,激起一陣細微的酥麻。
宋清歡眉微皺,不動聲色地朝旁避了避。
「沈相,我的玉佩……?」眼見著沈初寒的馬車快到了,宋清歡淡淡出聲。
若不是惦記著她的青鸞佩,她才沒有這麼好心送他上車。
頭頂傳來一聲戲謔之聲。
「殿下似乎避我如蛇蠍?」
「沈相多想了。」宋清歡抬眸,朝沈初寒擠出一抹笑意。
「哦?若是我多想了,那先前我們所說的合作,可還作數?」傘外雨聲泠泠,傘內卻只余沈初寒溫潤的聲音淡淡迴響。
溫潤得,不似平素的他。
「自然……作數……」她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如今青鸞佩在沈初寒手中,她只能順著他的心意來。
沈初寒笑意微斂,正色,「那關於幕後指使的消息,殿下可有興趣聽……?」
「當然。事關我的性命,又怎會兒戲?」她算是看清了,沈初寒不喜人忤逆他的意思,既然他想說,自己聽著便是。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沈初寒馬車前。
「殿下,公子。」躲在車檐下避雨的慕白朝二人行了個禮。
宋清歡微微點頭,算是應了。
「車外雨大,殿下若是不介意,可否車內詳談?」沈初寒微微俯身,凝視著宋清歡的雙眸。
宋清歡這才注意到他大半的傘都傾向了自己這方,左肩處早已濕透。
她本不想上車。
但觀沈初寒神情,嘴角雖然帶著淺笑,眼中卻分明是「你不上車我便不把青鸞佩歸還給你」的神情,猶豫再三,只得點頭。
「也好。」
沈初寒眸色微亮,看慕白一眼。
慕白會意,忙上前替宋清歡挑起車簾。
沈初寒一手替她撐著傘,另一隻修長的手伸到宋清歡面前。
宋清歡眸光一動,不動聲色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扶著車壁上了車。
沈初寒微微垂了眼眸,將傘收起,也跨步入了車廂。
他一入內,車簾隨之落下,細雨紛飛,隨著車簾開落被吹入車廂中。衣袖一盪,方才在外打濕的衣袖緊緊貼著手腕,有幾分涼意,宋清歡下意識地將衣袖朝上挽了挽。
沈初寒眸光在她手腕處一落,又上下打量了宋清歡一瞬,方跟著坐下。
車廂不算大,剛容二人相對而坐。不同於馬車外觀的樸實,內里的布置卻頗為雅致精巧。
腳下鋪著純白絨毯,毯上置小几一張,几上有酒有茶。
沈初寒抬手給宋清歡斟了杯茶遞來,「方才叫千盞閣的小二新換的,還溫熱著,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宋清歡伸手接過。
她現在的確有些冷,沒必要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一杯熱茶下肚,五臟六腑果然溫暖了不少,四肢一恢復知覺,嗅覺也似靈敏了不少。隱約間,又聞到沈初寒身上的寒涼清香,盈盈繞繞,若遊絲纏綿。
她雙手捧著杯盞,抬頭看向沈初寒,「關於刺殺我的那撥黑衣人,沈相查到了什麼線索?」
「我叫人順著那精鐵往下查,果然查到了一處銅礦最近出產的鐵帶些微綠色。」
宋清歡暗暗心驚。
這才幾日,沈初寒便已查到了銅礦的線索。要知道,這可不是在涼國,這是在聿國,別國天子腳下,他的勢力竟也這般龐大?!
「何處?」不動聲色抬眸,神色淡淡。
「雍州平涼郡。」
雍州平涼郡?這個地名,為何這般熟悉?
細細一思忖,突然微微色變。
沈初寒一動不動地望著她,「殿下想到了什麼?」
宋清歡眸中水波一斂,搖頭,「不曾,只是覺得雍州離建安尚遠,雍州出產的鐵礦,為何會流落到建安來?」
微微一頓,「不過,這是個很重要的信息,多謝沈相了。接下來,我會派人去查,後面的事就不勞煩沈相再費神。」
此事牽扯甚廣,她不想沈初寒再卷進來。
沈初寒凝視一瞬,忽而身子朝前一傾,一張俊顏驀然放大,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宋清歡臉上,令人頭暈目眩。
那雙墨玉般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她,薄唇微啟,一字一句清晰地鑽入宋清歡耳中。
「殿下……想過河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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