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權寵 第085章 我喜歡上你了

    午間剛下過場綿綿細雨,原本還有些炎熱的溫度似乎突然就降了下來,仿佛一夜間進入了秋天。

    秋意瑟瑟,這夜,宋清歡早早上了榻,很快進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殿外的吵鬧聲驚醒,朦朦朧朧睜了眼,往窗外看去。

    透過半透明的窗戶紙,她瞧見窗外一片橘色光亮,似乎哪處著火了一般。

    心神一凜,趕忙披了外衫起榻,急急走到窗戶旁將窗扉推開。朝外一眺望,才發現那天邊的橘色光亮並不是哪裡著了火,而是遠處宣室殿處燃起了無數的火把,將深沉的夜色照得通明。

    大晚上的,發生何事了?

    皺了眉頭,正要喚人進來問問情況,卻聽得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一部分火把的光亮也漸漸朝瑤華宮移動。

    她趕緊穿好衣衫,拉開門走了出去。

    歇在旁邊房間的流月和沉星聽得動靜也走了出來,三人對視一眼,沉星開口道,「殿下,奴婢去看看情況。」

    宋清歡點點頭,目送著她下了台階朝外走去。剛出瑤華宮的院子,正好撞見一隊小跑至此的羽林軍,皆是一臉肅然之色。

    見到沉星出來,羽林軍止了步伐,有一人出列,同沉星交談了片刻。很快,沉星急急轉身返回,那對羽林軍則繼續往別處巡邏去了。

    沉星進了院子,吩咐值夜的內侍關緊院門,好生時守著,便急急朝宋清歡走來。

    「發生什麼事了?」見她面色不大好,宋清歡忙帶了流月迎上去急問。

    沉星面色凝重,沉了嗓音道,「殿下,宣室殿出事了。聽說,有刺客行刺了皇上!」

    「什麼?!」宋清歡大吃一驚,「父皇怎麼樣了?」

    沉星搖搖頭,「奴婢也問了方才那些羽林軍,他們卻也不清楚,只道如今宣室殿戒嚴,任何人都不得進出,只傳了太醫進去。」

    宋清歡心中一咯噔。

    傳了太醫?難道父皇受傷了?

    「那刺客呢?刺客可抓到了?」宋清歡又問,眉頭緊蹙,一臉急切。

    「不曾。」沉星又搖一搖頭,「聽說刺客倉皇逃走了。如今那些羽林軍正在宮裡大肆搜捕,吩咐各宮把門關嚴了,不要放任何可疑人等進入。」見宋清歡臉色漸漸蒼白,忙又安慰道,「不過聽說那刺客受了傷,想來也逃不遠,殿下也不用太擔心了。」

    「嗯。」宋清歡應一聲,心中頗有些不安,一顆心七上八下惴惴得緊。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有刺客行刺父皇?也不知父皇如今情形如何?可千萬不要出事才好。

    她立在原地,一臉沉思之色。

    流月抿了抿唇,柔聲提醒道,「殿下,外頭風大。眼下也沒別的法子,殿下還是先進殿歇著吧。皇上乃九五之尊,一定不會有事的。等明兒一早,奴婢就出去打聽清楚情況。」

    宋清歡「嗯」一聲,知曉自己這會子也幫不上什麼忙,遂轉身緩緩朝殿內走去,眼中的沉思更甚。

    忽地心頭閃過一人,臉色驀然一冷。

    難道……難道這刺客是楊復的人?

    那日楊復被人從天牢中救走,父皇雖指了宋琰負責此事,卻遲遲沒有進展,這麼些天過去了,也沒查到任何關於楊復行蹤的消息。

    今日突然來這麼一出,難道真的是楊復捲土重來了?

    心中愈發七上八下起來,只能暗暗祈禱父皇平安無事,早日將刺客抓到才是。

    抬頭看一眼宣室殿那處通明的燈火,心頭隱隱漫上濃重的不安。

    進了殿,少不得又是一番梳洗,流月和沉星方才伺候著她再次睡下,吹熄燭火退了出去。

    此時夜已深,天邊星子斑斕。宋清歡靜靜躺在榻上,雙目圓睜,瞪著頭頂的青色撒花鮫紋綃紗帳,並無半分睡意,只覺心神不寧。

    若不是宣室殿如今戒嚴,依她的脾性,是定要親自前去探望一番父皇方能安心的。

    嘆口氣,將胸口蓋著的錦被朝上拉了拉,眉眼間閃過一絲無奈。

    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只希望父皇能平安無事,沈初寒也能儘早回涼國才是。

    翻來覆去了許久,終於有了淺淺睡意。

    剛合了眼皮,正要進入夢鄉,忽然聽得窗畔有細微動靜傳來。

    心內一凜,好不容易襲來的睡意頓時全消,微眯了眼眸,按捺下狂跳的心,不動聲色地朝窗戶處瞧去。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她方才忘記關上的窗戶半掩著。透過窗棱朝外望去,只能瞧見外頭潑墨般濃重的夜色,似並無任何異樣。

    宋清歡微舒口氣,蹙了眉尖。

    難道……是自己疑神疑鬼聽錯了?

    心中到底有幾分不安,想了想,還是掀開被褥起身下了榻。走到窗旁,正準備伸出手去關那敞開的窗戶,忽見窗戶被人向外猛地一拉,尚未反應過來,便見眼前黑影一閃,有人從窗外一躍而入落了地。

    宋清歡大驚失色,眼中閃過一抹殺機,避開與來人正面撞上,腳下急急退後了幾步。

    然後手往後一伸,一把將牆上掛著的軟鞭拿了下來。

    兵器在手,這才覺得狂跳的心平靜了些許。

    夜色深濃,來人背光而立,看不清容貌。宋清歡顧不得深究那人究竟是誰,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腕一用力,揮鞭朝那人甩去。

    她這一鞭,帶了十足的力道,若是常人,必定難以招架。就算是刺客,在受傷的情況下,應該也很難避開。

    然而,只見來人敏捷地側身一避,躲過她來勢洶洶的鞭,然後順勢將手一伸,竟一把抓住了那甩過去的鞭頭。

    手下一頓,很快手腕一翻,攥住鞭子朝自己這側用力一拉。

    宋清歡一時不查,只覺一股強勁的力道從鞭子上傳來,身子被拉了個踉蹌,跌跌撞撞朝前撲去。

    正待變幻身形穩住身子,卻見來人腳下一動,出現在宋清歡身側,伸出長臂一撈,竟將他順勢摟入了懷中。

    宋清歡一驚,柳眉一豎,甩手就要朝來人臉上呼去。

    不想,那人鬆開抓住鞭子的手,眼疾手快地抬手擒住了她手腕。

    宋清歡又驚又急,心下一狠,正欲屈膝朝那人腳骨處踢去,卻聽得耳畔呼吸一暖,有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傳來。

    「是我。」

    短短兩個字,卻讓她身子驀地一僵。臉上大驚失色,繃緊的全身去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不過,這失態也只是一瞬。

    很快,她回了神,眉頭猛地一皺,身子用力一掙將那人的手掙脫開來,然後就勢轉身,脫離了那人的懷抱,與來人相對而站。

    「沈初寒,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沉了臉色,眼角眉梢全是怒意,戒備地望著面前的沈初寒。

    沈初寒一身黑色夜行衣,長身玉立於窗旁。月色清皎,灑進殿內,他的容顏隱藏在陰影之下,有些看不分明。

    沈初寒沒有出聲,腳下卻朝前動了動,似乎想要更靠近一些。

    方才說話的功夫,宋清歡已取出了鞭把中的匕首握在手中。見沈初寒想要靠近,臉色一沉,手持匕首朝前一指,怒喝道,「你別過來,再過來我要叫人了!」

    她面上看著尚算冷靜,握住匕首的手卻有些微顫抖著,心中很是不解。

    沈初寒怎麼這個時候出現在宮裡,難道……他就是刺殺父皇的刺客?

    一想到這,臉色頓時陰沉得可以滴出墨來。可轉念一想,方才那些羽林軍說行刺父皇的刺客受了傷,可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初寒好幾遍,也沒看出沈初寒哪裡有傷口。

    莫非他不是兇手?

    但不管怎麼說,三更半夜,沈初寒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宮裡,還偷偷翻進自己的瑤華宮,怎麼想怎麼覺得可疑。

    思及此,神情愈發戒備,一雙透徹的雪眸緊緊盯住沈初寒,不肯錯過他一絲神情的變化,試圖從他面上找出些破綻來。手中依舊緊緊攥著鞭子和匕首,不敢有絲毫放鬆。

    沈初寒果然聽話地沒有再朝前挪動,眼中卻帶著澄澈的柔軟。

    「殿下,你誤會了。」他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宋清歡,沉沉開了口。眼中墨色深濃,情緒莫辨。

    「誤會?!」宋清歡冷笑一聲,「難道沈相知道此刻本宮在想什麼?」

    沈初寒無奈地抿一抿唇,「整個皇宮的羽林軍都出動了,我在來的路上都聽得一清二楚,若說我不清楚殿下在想什麼,那便是說謊了。」

    「沈相的意思是,你與方才宣室殿之事無關?」

    「是。」沈初寒鄭重點頭,眼神一錯不錯。

    「沈相深更半夜出現在宮裡,宣室殿卻恰在此時出了事。難道沈相覺得,天底下竟有這麼巧的事?」宋清歡神色冷凝,語氣譏諷,話語中有著濃濃的懷疑。

    沈初寒面上愈顯無奈,凝視著她的目色卻依舊清透坦蕩,「雖然我也覺得匪夷所思,但……這確實是巧合。宣室殿的事,當真與我無關。」

    「是嗎?!」宋清歡沉厲打量他一瞬,忽又冷冷開了口,「那……沈相倒同本宮說說,深更半夜,本該在四方館歇息的你,為何會出現在本宮的瑤華宮,還做起了這梁上君子勾當?」

    言語雖然犀利清冷,似無比冷靜,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和沈初寒的再一次見面,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原本料想的不安、惴惴、不自在等種種情緒此時皆被拋之腦後,腦中神經緊繃,眸中只余警惕。

    沈初寒從不做無用之功,就算他不是刺殺父皇的刺客,深夜出現在此,也定然有別的目的。

    那麼——他究竟是為何事深夜入宮?又是為何突然出現在瑤華宮?

    聽了宋清歡的質問,面前的沈初寒忽然長睫一斂,垂下眼帘,掩下眼中濃濃的炙熱。他半晌沒有出聲,不知是何意。精緻側顏在潔白月光的映照下越發惑人。

    宋清歡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定定心神,又開口質問,「沈相怎的不說話了?莫不是編造不出藉口了?」說到後面,話中已帶怒意,「沈相若再想不出個合適的解釋,本宮可就要喚人了。」

    沈初寒卻仍是垂了頭,這般身姿,映著清冷月色,竟瞧出了幾分落寞的感覺。

    宋清歡克制住自己不要多想,雪眸一眯,狠了心正待出聲,卻忽見面前的沈初寒抬了頭,那雙如籠輕煙薄霧的眸子直直看向她,眼底竟帶了拳拳情意。

    她看到他薄唇微啟,緩緩吐出了幾個字。

    「因為你。」

    他的聲音很輕,似羽毛一般輕飄飄落入耳中,卻讓宋清歡的心猛地一顫,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沈初寒,強自鎮定開口道,「你……你說什麼?」

    沈初寒猛地朝前跨了一大步,走到宋清歡面前,微微俯身凝視著她略帶慌亂的眼神,「我說……我是為你而來。」

    他隔得那麼近,近得仿佛能看清他墨色深瞳中倒映出的小小身影,面上的慌亂,一覽無餘。

    「你胡說什麼?!」宋清歡不妨他會突然說出這種話,登時羞得滿面通紅,慌忙拿匕首抵住沈初寒的胸膛,口中嬌斥一聲,「不要再往前了!」

    沈初寒聽話地沒有再動,任由那尖利的匕首尖抵著他的胸膛,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篤定宋清歡不會繼續往前刺一般,只勾了勾唇角,語聲幽幽,「殿下不信?」

    「我自是不信!」宋清歡定了定心神,微微提了嗓音。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中話語中的心虛,卻是不敢直視沈初寒的眼睛。

    一顆心噗通噗通似要跳出胸膛,臉上也滾燙一片,幸得房中光線昏暗,才不至於將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沈初寒面前。

    好好的,沈初寒為何會突然深夜到訪,還說出這麼曖昧的言語?難道是因為自己一直有意避開他,他見自己遲遲沒有回應,終於失去耐心,想要換一種強硬的手段?

    若真是這樣,事情可就糟了。

    以沈初寒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定不會輕易放棄。

    自己究竟該以什麼樣的情緒去面對他才是最明智的?

    眸中水色波動幾分,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語氣不似方才那般強硬,「沈相行事素來坦蕩,又代表了涼國,本宮相信,沈相出現在這裡定有合理的原因,還請沈相莫要玩笑。如今父皇遇刺,宮中人人自危,若沈相還是這般態度,便不要怪本宮不講情面了。」

    沈初寒卻不鬆口,看向她的目光愈發熾烈,「我……當真是為你而來。」

    宋清歡暗暗定了定神,譏笑一聲,「沈相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他言語雖然曖昧,自己卻不能被他帶偏了,只能裝作不知,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

    沈初寒沉默一瞬,卻忽又石破天驚地開了口。

    宋清歡腦中「嗡嗡」一聲,握住匕首的手猛地一抖,長睫慌亂地抖動著,抬眼看沈初寒一眼,卻見他眼中熱意灼人,慌忙挪開目光。

    這人……這人怎的絲毫不按常理出牌?

    她心中亂作一團麻,好不容易撿回的冷靜又潰不成軍。

    這突然起來的表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雖然知道沈初寒是重生,對自己的感情可以理解。但以他的性子,要麼計劃周密徐徐圖之,要麼不管不顧直接來硬的,這麼直接的做法,可全然不像他的作風?

    她越不做聲,氣氛就越尷尬起來,握住匕首的掌心已濕了一片。

    咳了咳嗓子,她收回匕首,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一步,似頗覺好笑一般,微翹了唇角,「沈相這個玩笑開得可有點大了。素聞沈相性子清冷,我與沈相不過幾面之緣,自問還沒有如此大的魅力能得了沈相青眼。」

    「我的冷也是分人的。我與殿下雖相識不過一個月,卻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你一般,或許……是我們前世有緣吧。」沈初寒眉眼微彎,一雙眸子落漫天星辰,說不出的風流俊逸。

    宋清歡心中苦笑。

    他們前世的確是有緣,不過……那緣分,或許是孽緣罷了。

    她既已決定這一世與他相忘於江湖,他又何苦再來招惹她?

    「即便如此,沈相又何必深夜前來?沈相若當真思慕於我,難道就不怕驚嚇到我?」她想了想,決定繞開這個令人面紅心跳的話題,故意出言試探。

    沈初寒落寞地笑笑,抬眼看宋清歡一眼。

    「殿下或許沒有受過相思苦,卻不知,這情字一字,最是煎熬。」他嘆一口氣,斂了平素的清冷,繼續往下又道。

    「使團遇刺一案遲遲沒有進展,我雖有心在此等候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但國中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去處理,吾皇也來了好幾封信催我回國。我怕等我再次回來之際,殿下已招了駙馬,倒那時,事情便沒有了挽回的餘地。今夜輾轉反側之際,實在難以入睡,衝動之下做出這種莽撞的舉動,若是驚嚇到殿下了,還請殿下恕罪。」


    說著,竟煞有介事地對著宋清歡鞠了一躬。

    這理由編得著實有些牽強,可正因為宋清歡知道了沈初寒重生一世,知道了他心中對自己的真實情感,才覺得這理由可信起來。

    以他的脾性,向來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自己避了他大半個月,他實在受不了,臨時起意想來瑤華宮看看自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心中暗暗琢磨著若自己沒有重生,該如何反應才好呢?

    越是這種情況下,就越不能露出破綻來。

    眼中的疑色退去些許,頰畔浮上些許紅霞是,聲音也不似方才的清冷惱怒,半晌才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沈相厚愛,我著實擔當不起。但不管如何,現在夜已深,若被人發現沈相深夜出現在我的宮裡,必定會流言四起。沈相不如先回四方館,有什麼事,我們明日再說好嗎?」

    思前想後,只有先穩住他將他支走才是上策。

    只要他與父皇遇刺一案無關,就不能在這宮中久待,否則傳出去,壞的可是自己的名聲。

    見宋清歡軟了語氣,沈初寒眸色一亮,面露喜色,「殿下不生氣?」

    宋清歡只得耐著性子繼續周旋,「沈相乃人中龍鳳,能得你厚愛,是清歡的榮幸。不過有些受了驚嚇,並不……並不生氣。」

    她違心說出這番話,只盼著沈初寒快點離開才好。

    沈初寒眸光愈亮,溫柔凝視著宋清歡,「我以為……殿下討厭我。」語聲中竟帶了絲絲幽怨和惆悵,全然沒有了往日犀利清冷的模樣。

    宋清歡擠出一抹笑意,「沒有的事,殿下多想了。」

    「那明日……我能約殿下出來一敘麼?」沈初寒又開口道,語聲溫潤。

    宋清歡本想拒絕,但眸光一抬,正好撞見沈初寒熱切纏綿的目光,心中無奈,話臨到嘴邊改了口看,「若是明日沒有什麼要緊事的話,我可以同沈相見一面,把話說清楚。」

    「好。」沈初寒眉梢一揚,「那明日x時,千盞閣,不見不散。」

    「嗯。」宋清歡點頭應了,「現在巡邏的羽林軍似乎少了些,沈相快趁此機會出宮吧。」

    「好。」得了宋清歡的應允,沈初寒總算是同意離開了,朝她揚了揚嘴角,笑得歡悅,「那我先走了,抱歉饒了你的好夢。」說著,行到窗旁,又回頭看了一眼宋清歡。

    宋清歡淺淺一笑,「沈相小心。」

    沈初寒應了,很快縱身一躍,消失在窗外夜色之中。

    宋清歡「啪」的一聲關緊了窗戶,這才後怕地倚著雕花窗棱慢慢滑坐下來。

    方才尚且還好,這會沈初寒一走,心跳反而劇烈起來,手心卻一片冰涼。伸出手心沁了沁滾燙的臉頰,在窗旁呆呆坐了一會,方才覺得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些許。

    這會子細細想來,剛剛的一切就好像做夢一般。

    沈初寒深夜來了瑤華宮,還對她說出這麼一大段情意綿綿的情話,這種事,她是真的連做夢都沒想到的。

    可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是真的發生了。

    長長吁了口氣,宋清歡終於徐徐起身,將匕首收回,軟鞭掛回牆上,起身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

    方才極度緊張之下,她早已口乾舌燥,一杯茶水下肚,方才解了渴意。

    月色又隱入了雲層之中,殿中的景象又暗淡下來。

    她拖著綿軟的身子上了榻,用軟枕墊在身後,呆呆地抱住錦被出神。

    明日……明日還要與沈初寒單獨見面,想想便覺得渾身燥熱不安。

    他若徐徐圖之,自己便只做不知。他若暴力蠻橫,自己反而可以以暴制暴。可他如今卻這麼彬彬有禮地向自己傾訴情意,讓自己拒絕不得,答應不得,著實為難得緊。

    她印象中的沈初寒,是個不懂得怎麼去愛的人。

    也許與他年少時的經歷有關,他極度沒有安全感,而且占有欲極強。這樣的愛雖然濃烈,卻讓人有些承受不住。

    所以她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見到沈初寒向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青年一般,會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說出這般浪漫的情話來。

    她這一世,是真的改變了許多。

    如果上一世的他也是這樣的話,自己或許會更早喜歡上他。

    想到這,忽然意識到自己跑偏了,忙奮力甩了甩腦袋,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趕了出去。

    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還是好好想想,明日到底要不要赴沈初寒的約吧,如果去了,又該說些什麼?

    這廂,宋清歡在輾轉反側,另一邊,沈初寒已經成功避開宮中密集巡邏的羽林軍,出了宮城。

    一出皇宮,沒走多遠,有兩道身影從黑暗中顯現,急急迎了上來。

    「公子,您總算出來了!您要是再不出來,屬下就要帶人闖進去了。」說話的,是一臉急色的慕白,旁邊還站著一臉沉肅的玄影。

    「我沒事。」沈初寒言簡意賅道,「先回四方館。」

    悄無聲息地再度潛回四方館,沈初寒換下夜行衣,在正廳中坐了下來,面前站著慕白和玄影。

    沈初寒從懷中掏出一個方形的紫檀木盒,遞給慕白,「到手了,你先收好。」

    「是。」慕白雙手接過,面上一喜。一旁的玄影也難得的露出些微喜色。

    「公子,宮裡頭方才是怎麼回事?怎的忽的燈火通明,屬下還以為公子被發現了。」將那紫檀木盒子收好,慕白開口問道,有一分後怕。

    「不是我,只是不巧碰上有人行刺聿帝。」沈初寒神情淡淡。

    慕白一愣,「居然有人行刺聿帝?」眉頭一擰,猜測道,「難道……是楊復殺回來了?」沈初寒在建安遍布情報網,宮裡發生的事情,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楊復的身份,當然也瞞不過他們。

    「十有**。」沈初寒淡淡道,似乎並不怎麼關心。

    「那公子可是碰到了巡邏的羽林軍?」慕白又問,面露不解。以公子的功力,應該不會在宮中耽擱這麼久才是,可方才公子卻用了足足半個時辰的功夫,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沈初寒避開他的目光,語氣愈發淡了,「去了個地方,繞遠了些。」說到這裡,似乎不想李慕白再多問,看一眼窗外天色,「都快天亮了,忙了一夜,你們也下去歇會吧。」

    見他微有疲色,慕白知趣地住了嘴,同玄影行禮後離去。

    沈初寒走到裡間,在床榻上坐了下來。

    並未掌燈,只有窗外月光,靜靜灑進房中,如同方才在瑤華宮見到的月色,清亮,皎潔。

    今夜他入宮,本是為了皇宮大內中藏著的一樣東西。不過,在成功拿到那紫檀木盒子之後,卻突然撞上宣室殿來刺客一事,宮中頓時燈火通明,四下巡邏的羽林軍也多了不少。

    這種情況下,他自不能按原路返回,儘量避開羽林軍,悄無聲息地往宮門行去。

    這時,恰好有一隊羽林軍朝這邊走來,他忙藏身在樹上,等著這隊羽林軍走過。

    不想卻正好瞧見不遠處一座宮殿的院門被拉開,從中走出一名宮女來,在火把的映照下,那宮女的面容顯得有幾分熟悉。細細一瞧,竟正是阿綰身邊的貼身宮女沉星。

    目光朝沉星身後一看,果然瞧見了「瑤華宮」三個大字。

    原來機緣巧合下,他竟來到了瑤華宮附近!

    原本冷靜的情緒頓時沸騰起來,此時,目光隨意一掃,見不遠處瑤華宮院落中還立了兩人,一人作宮女打扮,另一人,卻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阿綰!

    大半個月不見,儘管日日都派慕白事無巨細地將她的事匯報給自己聽,可心中的思念還是如野草一般不斷瘋長,此時驟然得見,就像在他心中放了一把大火,頓起燎原之事。

    他在高處俯視著她,明明還隔著一段距離,卻仿佛能瞧見她清澈的眼,紅潤的唇,小巧的鼻,還有那細膩如玉的肌膚。

    渾身頓時燥熱不安起來。

    那隊羽林軍很快離開,他也看到寢殿的燈亮了一會,再度熄滅,想是阿綰再度上了榻。

    等了一會,估摸著她快睡著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飛身下樹,借著黑夜的掩護,很快到了寢殿一側的窗戶下。

    也許是上蒼助他,有一扇窗戶的窗扉竟然沒有關!

    心中的渴望叫囂著噴薄而出。

    只看一眼,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他知道自己如今這行為算不得光明磊落,若是被阿綰知曉,定然會對他更加不喜。可是他沒法放棄著近在眼前的機會。

    阿綰就在裡間,與自己只隔了一扇窗的距離。

    一想到這,慾念翻湧,再也顧不上起來,一躍而起,翻了進去。

    不想,剛一落地,就聞得一陣熟悉的幽香傳來,那朝思暮想的人兒,竟毫無徵兆地就站在了眼前。

    唇角的笑容尚未漾起,就聽得耳邊呼呼風聲傳來,定睛一瞧,那透明中閃著金光的鞭子已經甩到了眼前,眼看就要擦過他的臉頰,忙側身一避,握住鞭子,就勢將阿綰拉入了懷中。

    將阿綰擁入懷中的那一刻,所有這段時間的不安和狂躁頃刻間沉靜下來,仿佛終於找到了最後的歸屬,再也不想放開。

    然而阿綰很快掙脫。

    後面的事,發展得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沒想到阿綰會醒來,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在阿綰的逼問下,那些盤亘在心中多日的心裡話脫口而出。

    他向來不是善於表達自己情感的人,儘管心中對阿綰愛到骨子裡了,可有些話,他卻從未說給她聽過,這也是他心中一直梗著的遺憾。

    沒想到今夜,許是月色迷人,許是阿綰更迷人,心裡的話竟脫口而出。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看到阿綰的臉刷地紅了。

    不是震驚,不是嫌惡,而是害羞!

    這一世,他總隱隱覺得阿綰不待見自己,可又不知自己哪裡做得不好,甚至還生出了挫敗之心,差點就如前世一般,先要了她的人,再要了她的心才好,可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沒想到,今夜這次突然的造訪,竟讓他有了意外的發現。

    阿綰似乎對自己也有幾分意思呢!

    心中欣喜若狂,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強自冷靜地與阿綰定了明日之約。一想到明日又能見到阿綰了,一顆心又忍不住漾了起來,面上難得的緋紅一片。

    月色無邊,皎潔纏綿。

    今夜,註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出了沈初寒那件事,宋清歡自是一宿沒睡,早上沉星過來伺候,見她蔫蔫的模樣,不免心疼,「殿下昨夜可是一宿沒睡?」

    宋清歡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任由她替自己穿著衣衫,低低道,「流月呢?」

    「流月出去打探消息了。」

    宋清歡「嗯」一聲,一想到聿帝遇刺之事,情緒又低沉了下來。

    漱過口淨過面,總算是覺得頭腦清醒了些許,沉星剛要傳膳,忽見流月急急匆匆進了殿,衝到宋清歡面前,聲音中帶了濃濃的急促和不安,「殿下,不好了,皇上昨夜被刺客傷得很重,似乎仍在昏迷之中!」

    「你說什麼?!」宋清歡大吃一驚,猛地站了起來,「你說現在父皇仍昏迷不醒?」

    「是的。」流月點點頭,「這會子太醫還在宣室殿緊急研究對策,皇后昨夜在宣室殿陪了一宿,這會子各宮嬪妃都已聞訊趕往宣室殿了。」

    「替我更衣。」宋清歡沉聲吩咐,匆匆換了衣衫,帶了流月沉星往宣室殿而去。

    宣室殿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圈把守的羽林衛,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殿門緊閉,不知裡頭是何情況。

    聞訊趕來的嬪妃們都被擋在殿外,不允許進入。她們自然不願意,與守衛的羽林軍吵作一團。

    宋清歡已經算到得晚了的,落在人群後頭,隨意放眼一瞧,發現宮裡大半的嬪妃都來了,吵吵嚷嚷的甚是聒噪。

    她冷眼瞧著,心中愈發不郁。

    這些個嬪妃,也不瞧瞧現在是什麼時候,哪裡容得她們在此喧鬧嚷嚷?這不是擾了父皇的清靜?

    寧貴妃也來了,不過她到底經過大世面,並未同那群嬪妃一般無理取鬧,只安靜地喚來一名羽林軍,示意他進內通報。

    宋清歡見此,也走了上去,跟著與那羽林軍說了幾句。

    羽林軍得令,往偏殿去了。

    寧貴妃朝她勉強笑笑,沒有多說,只安靜地立在一旁候著。

    不多時,正殿大門被打開,從里走出一臉嚴肅的鐘懷來。

    只見他揚了揚手中拂塵,高聲道,「如今皇上需要靜養。奉皇后娘娘之命,請各位娘娘都回宮等消息,不要在此喧譁吵鬧了。」

    眾嬪妃一聽這話,頓時炸開了鍋。

    「鍾公公,皇上沒事吧?」

    「鍾公公,聽說皇上昨夜被刺客傷了,是真的嗎?」

    鍾懷看一眼鬧哄哄的眾人,眉頭一皺,看一旁的羽林軍頭頭一眼,那領頭人會意,點點頭,示意各守衛的羽林軍架著不肯離去的嬪妃們走遠了。

    等到人群漸漸散去,寧貴妃眸色一轉,走到鍾懷面前道,「鍾公公,本宮想見見皇上。」

    鍾懷為難地笑笑,「皇后娘娘吩咐了,皇上如今身子虛弱,需要靜養,娘娘還是先回宮吧。」

    寧貴妃神情微冷,想了想,並未堅持,只道,「鍾公公,皇上如今情況可還好?」

    鍾懷含糊應一聲,不敢多說,忙轉了目光看向一旁的宋清歡,「殿下,皇后娘娘請您進去。」

    宋清歡都已做好了打道回府的打算,見鍾懷忽然叫到自己的名字,一愣,反應過來,走到了鍾懷跟前。

    心中卻是狐疑。

    皇后居然同意召自己進去,也不知打的是什麼算盤。

    鍾懷朝她行了個禮,又朝寧貴妃告了辭,引著宋清歡往內殿走去。

    一進大殿,身後的殿門便被關上,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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