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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半天,她輕輕開口:「皇上,您有心事?」「沒有!」某人隨口敷衍了一句。「皇上若是惦念皇后娘娘,明兒起駕回宮吧。」烏雅氏秀眉輕蹙,聲音更加輕柔了。
「朕怎麼以前沒發現,你的主意越來越多了?」玄燁忽然翻身看著烏雅氏。烏雅氏被他嚇了一跳:「奴婢不敢,奴婢是想……」
「你想什麼,朕知道,做好你該做的事,你這顆小腦袋,還是長在原地順眼些。」玄燁順手撈過她的一簇頭髮,象徵性拽了拽,烏雅氏被他嚇得臉色蒼白,咬緊牙關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玄燁翻了個身背對她,心中莫名湧起一種煩躁的情緒。他知道他必須留在這裡,等捷報,等旗主們進京,等議政王大臣會議裡面最後那一點不穩定因素全都爆發出來。沒錯,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除了等還是等。
可是,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去,回去不僅僅是他不想再當縮頭烏龜,他想堂堂正正地和旗主們正面交鋒,他想扎紮實實地坐穩皇位。他想見她,分分鐘都在想。
每天都能看到她寫的條程,聽到她托納蘭傳的話。那些例行公事的問候,都不曾問候過他。每次都是恭請皇上聖安。然後問太皇太后的健康狀況,然後是對某些摺子的處理意見,字裡行間的冷靜,冷情,冷漠讓玄燁心驚肉跳。
心裡模擬過千百遍,她知道自己這些天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的心情。也想到她會無所謂,也告訴自己不要抱希望,更不要介意,她已經很清楚明白地說過了,她不愛他,以後都不可能愛上他。世上還有比這更絕望的事情嗎?
現在才知道,答案是有。比不愛更絕望的事情,是彼此形同陌路。她的視線再也不會停留在他身上,她的心裡再也沒有他的存在。
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不能接受赫舍里的視線透過他停留在遠處。心知這輩子她都不可能離開他身邊,也就不可能喜歡上別的人,他就很篤定,很自信。她除了他,沒有別的選擇。
可是,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動搖了。如果,他讓她恨了,就此無視了他。結果會怎樣?他想起了建寧公主,那天派人搶走了她兒子的畫像,讓她徹底絕望之後,他們說她就好像行屍走肉一樣,精神渙散。
赫舍里當然不會這樣。但她也有可能恨他。那他豈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想到這裡,玄燁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來人,更衣。」
邊上烏雅氏慌忙起身:「皇上?」玄燁卻不看她,撩開幔帳下床,小魏子一邊麻利地服侍他穿衣服一邊疑惑道:「主子,這三更半夜的。您是要去哪兒?」
「朕睡得不踏實,朕要去見祖母。」玄燁焦急地說。身後烏雅氏也已經起來了,臉上都是淚痕:「皇上。奴婢……奴婢知錯了,皇上……」
「明兒一早,你回宮吧。」玄燁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大步流星往外面走去,留下傻呆的烏雅氏和一群宮女。
烏雅氏怎麼都弄不明白。自己明明很小心了,這又是哪裡踩到了皇上的痛腳。皇上性情大變。完全不冷琢磨。她自作聰明地以為做出一副乖順柔弱的摸樣,皇上就會憐惜她會喜歡她。
她故意提起宮裡的皇后娘娘,想顯示自己本份老實外加善解人意。卻不知道本份老實和善解人意並不兼容。本份的,如惠嬪和昭嬪那樣,是只聽話不思考的,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們一句話也不會多。
善解人意如郭貴人以及那常在等小字輩的女人,她們很聰明,卻總是恰如其分地把聰明寫在臉上,仿佛自己只要看她們的表情就知道她們在想什麼。當然,這些都是裝的,玄燁卻是很受用。
烏雅氏恰恰是第三種女人,她不聰明,卻還要裝內秀。明明是個白丁,腦子也沒什麼迴路,卻要裝得理解玄燁,很明白他想什麼。
早知道這個女人這麼不識趣,就不該只帶她出來,要裝也要裝得像一些,把馬佳氏,郭絡羅氏她們都帶上才好。可惜,當初是以侍奉祖母為目的和藉口的,怎麼能帶許多宮眷呢?
玄燁一路往太皇太后寢宮來,一路煩躁。夜風本來微涼,但吹到他的身上卻是一陣燥熱。真是一天都不想等了,他知道,只有在祖母身邊才能得到平靜,只有祖母才能壓得住他的心。
太皇太后這頭正和蘇嘛拉姑夜話呢,老太太上了歲數,本就不容易睡著,再加上這些天明著是養病,實際上卻擔著心事,因此就更睡不著了。這不,又拉著蘇嘛拉姑憶當年。
「格格,你說,這一晃眼,多少年過去了?當年我們騎著馬追兔子的事兒,仿佛是昨天發生的一樣。我還記得那兔子身上的灰白點兒,記得真真的。」老太太言之鑿鑿。
「主子當年是科爾沁草原上最美麗的姑娘,多少年輕的小伙子跟在您的馬後頭跑,就希望您能回頭看他們一眼呢!」蘇嘛拉姑湊著趣兒。
「那時多好啊?草原,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我想到哪兒就到哪兒,想怎麼狩獵就怎麼狩獵,想怎麼跑馬就怎麼跑馬。日子好像每天都特別短,稍不留神就日落西山必須得回去了。」老太太美滋滋地回憶著。
「只可惜,現在身子骨不行了,過一天少一天,按理說這日子應該過得也很快。可為什麼我總覺得太慢呢?你看外面的夜色那麼深,天還沒亮起來。」老太太嘆著氣,眯眼往外看。
「主子,太醫說了,您現在需要多休息,他們開了安神助眠的方子來,您卻不用。不然奴婢讓她們弄好了送來?您喝了也好睡一會兒。」蘇麻擔心地說。
老太太現在白天晚上地睡不著,看上去精神矍鑠,實際上眼睛裡布滿血絲,這不正常,要是再這般啊哦下去,一準出事。
奈何跟了她大半輩子,深知她的性格,說一不二,從來都不聽勸,哪怕自己這個貼身婢女,都是說不上話的,在這個世界上,能讓主子妥協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今聖上,她的孫兒,她的心肝寶貝。
想到皇上,蘇嘛拉姑嘆氣了。主子來這兒,哪裡是來療養的,這是為皇上運籌帷幄來的。皇后娘娘替皇上坐龍庭,決勝於千里之外,主子替皇上運籌於帷幄之中。
但是皇上呢?花邊新聞滿天飛,各種粉紅,各種沉溺女色什麼的,這是聖明君主該有的樣子嗎?玄燁是蘇麻拉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蘇麻對小主子的性格也是摸得一清二楚。
龍性倔犟,好強要面子,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絕對做不出這種作踐自己的事兒。蘇麻拉姑不認為玄燁會喜歡烏雅氏,兩個人層次差太遠了。
她覺得小主子肯定是在皇后那兒受氣了,求不到安慰的他乾脆使性子破罐子破摔了。否則他這麼孝順的一個好孩子,怎麼可能在祖母病重的時候,還留戀溫柔鄉呢?
不能不說,蘇嘛拉姑是真聖母,在她眼裡看出來,再壞的人都有可取之處。更不要說她疼進心坎兒里的小主子。太皇太后對孫兒有的時候還會有恨鐵不成鋼的想法,蘇麻從來沒有過。
她只覺得心疼,心疼一樣倔強,一樣要強要面子,執拗起來一條路走到死的小兩口,這樣互相打磨,磨得心上傷痕累累,卻一直都不肯退讓,要到什麼時候。
她心疼身邊的沒一個人,包括承瑞承琬這些小輩,這些天在暢春園裡住著,讓她有些想念幾個小孩。因此太皇太后回絕了她的好意之後,她也沒接茬,只是緊皺雙眉低頭不語。
太皇太后見她不再應聲,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這個心腸比棉花還軟的侍女在想什麼。嘆了一聲:「明兒納蘭家的小子來,你問問他別的。」
話剛落音,門口站著的侍女忽然快步進來:「啟稟太皇太后,皇上正在往這兒來。」太皇太后驚訝了一下:「二更都敲過了,皇帝怎麼還會來?莫不是有什麼要緊事?」
蘇嘛拉姑立刻躬身:「主子安心,奴婢這就出去迎一迎。」說完把老太太扶起來靠在軟墊上,轉身往殿外走去。老太太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湧起了一些異樣的情緒。
蘇麻跟了我一輩子,為了我,她放棄了經營自己的人生。可是我的人生就快結束了。而她在失了我這個主心骨之後,靠什麼活下去呢?
大半輩子的主僕,我們共患難過,也共富貴過。以後沒了我,玄燁固然會因為養育之恩而善待你,但承琬註定會被皇后挪回去,不會一直在你身邊。紫禁城的白天和黑夜那麼長,你怎麼辦?
老太太被蘇麻蕭索的背影戳了心筋,開始盤算著安排她的餘生。就在她費思量的時候,外面蘇麻拉姑已經迎到了小主子。玄燁見了她,忙吩咐停下步輦:「額涅,您怎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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