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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她身邊,默默提醒自己,只要這樣就好,她安靜地躺在他身邊,懷中的觸感是真實的溫軟,鼻尖蹭到她的肌膚,隱約還能聞到她身上獨有的淡淡的梅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幼時那段「兩小無猜」的時光。
那時他剛失去母親,總粘著她,和她膩在一起就覺得安心,上課時見不著她就坐不住,總是開小差。轉而又想著她會按時來接自己下課,回去會有點心和溫暖的擁抱,又覺得高興。
那時還沒想要娶她做妻子,只覺得天天有她陪在身邊,好像就不怎麼難過,也不寂寞了。一來二去,以為自己摸透了她的脾氣。
不管自己再怎麼任性胡鬧發脾氣她都會笑眯眯地替自己收拾殘局,既不像宮人那般見了自己就誠惶誠恐,也不像祖母那般會板著臉教訓自己。
只是這樣而已,那時的玄燁就覺得赫舍里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是上天再三折磨他之後給他的補償,是萬能藥。自己不開心了,不舒服了,不順遂了,到她身邊呆一會兒,哪怕只是纏著她抱一抱,天塌下來也不算大事了。
赫舍里睡得很沉,玄燁人回來了,剛才在太和殿上表現得挺好的。她莫名地就安心了。瞌睡蟲一敲門,她就無比順從地倒頭就睡。
也不管這是在哪兒,也不管玄燁正摟著自己,兩人零距離。她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睡著了,想想自己離開的這些日子,日思夜想魂牽夢縈都快產生妄想症了。可是這個女人呢?玄燁心中默默吐槽。她想我的時間,能有我想她的十分之一。我都該跪地謝神明。
心中幽怨無以復加,腦中浮現剛才在太和殿上,兩人目光頻頻交匯,那眼神里流淌的曖昧氣息再次升溫,溫香軟玉在懷。某人動情了。
然而,就在某人有些把持不住,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說的時候,靜謐的養心殿裡,響起了幾聲咳嗽,輕輕的,有間隔的。是小魏子的聲音。
赫舍里睡得死沉,雷打不動。玄燁卻一下子驚醒了。心中的潮水未退,她極為留戀地俯首拿鼻尖蹭了蹭赫舍里的頭髮,呢喃道:「赫舍里……赫舍里,醒醒……」
這樣小若蚊子家親戚的聲音,怎麼可能喚醒睡死的某女人,玄燁估計這會兒有人把她套個袋子,扛出去賣了她都不知道。
平心而論。是真的不捨得叫醒她。一來是心疼她許久未曾好眠。二來更捨不得懷中這份溫軟的觸感,若在平時,她怎麼可能這麼乖巧。讓自己摟著膩著,保持不動呢?
外面的小魏子急煞了,皇上啊,不是您說的麼?今晚要開宴給顯親王壯行,順便給宗親們接風的嗎?您也不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菜單啥的都還沒定呢!
您可是剛從暢春園回來,這宮裡等著盼著排著隊要見您的人物可都候著呢!文武大臣。親王皇子,那些個嬪妃答應什麼的都不算進去,您的接見名單都能從乾清宮拉到太和殿了!
您說您怎麼能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就這麼和皇后膩在一起?我又不敢說你們這樣膩著是犯錯誤,我也不能說你倆每回吵架我都盼著你能快點兒膩上她,膩上她你就什麼火氣都沒了。
小魏子糾結啊,苦逼啊。要不是自制力把自己摁在原地,他這會兒絕對是急得到處跳腳。心裡有個聲音在狂喊,神啊救救我吧!
裡面的玄燁其實也知道自己沒有很多的時間,尤其是今天,很多事兒都擠在一起,要安排要理順。他真是不應該在這個地方無限制地享受他的私人空間。
他是皇帝,唯一一個有資格坐在龍椅之上,俯視芸芸眾生的人,整個國家機器為他一個人運轉,而他時而是掌舵人,更多的時候,只是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哪裡需要就擰在哪裡。
最後一次親親眼前人的臉頰,青春期的公鴨嗓正在慢慢變得低沉悅耳:「赫舍里,醒來了……」這一聲叫喚,直接門邊上站樁的宮女們給雷得一身雞皮疙瘩。
娘娘沒應聲,沒人敢應聲。倒是小魏子和天申自動自發地指揮宮女太監們端茶遞水準備好洗漱用品和帝後要換的衣服首飾等等物品,隨時準備進場工作。
養心殿的地磚可不像現在遊客們隔著鐵柵欄看到的那麼灰暗斑駁,那個時候的紫禁城皇宮大殿的地磚,那是清一色溜光水滑的青磚,都是蘇揚一帶能工巧匠燒制的上品中的上品,宮鞋踩上去的腳步聲如金石撞擊,每一下都是直接敲在耳膜上那麼清晰。
玄燁在裡面,聽得到外面腳步聲四起,紛亂後歸於平靜。嘴角揚起,有老婆在的地方,就是一點好,聽不到奴才們碎嘴,在她的地盤上,只有主子才有發話的權利。
在好心情的慫恿下,玄燁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抬手在赫舍里的鼻子上輕輕一捏:「醒醒……」終於,嚶嚀一聲,睡美人甦醒了。「醒了醒了,還有好多事等著你做呢!」玄燁輕聲說。
其實,赫舍里剛剛才進入深度睡眠沒多久就被玄燁吵醒了。意識模糊的她聽見「還有好多事」這幾個字,頓時不幹了:「皇上都回來了,還需要我做什麼?我累了……」
這話的語氣聽著有些模糊,有些輕微的抱怨。說實在的,赫舍里是壯著膽子裝迷茫的情況下才敢這麼說的。她實在是困極了,也厭倦了。
這麼多年遠離工作狂的狀態改做溫室嬌花,如今又生兒育女,她的精力已經被家庭瑣事占據了大多數。即便是和太皇太后鬥智鬥勇的時間,對她來說也遠不到工作時的緊繃感。
當玄燁離開紫禁城,她真正開始接觸朝政,接觸這「至高無上」的「家務活」,才體會到這裡面的艱辛。真不是人幹的活,反正鐵定不是一個半吊子家庭主婦能幹的活,好累好辛苦。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睡到地老天荒。偏偏玄燁這個時候叫醒她:「我知道你累了,可我需要你在我身邊,哪怕只是坐在那裡看著我。」
輕聲細語,他的聲音軟軟的,一點兒都沒有高高在上的影子,仿佛一個幼稚園孩童在央求母親去看他的畢業演出。赫舍里的腦子裡,又出現了「國母」兩個字。孩子,你是真的把我當媽使喚了嗎?
赫舍里不知道,每次玄燁這樣央求她,每次他們膩在一起零距離的時候,只要他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答應的。
一次次無奈地妥協中,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別樣的柔軟情懷,其實他不知道,也她對他的容忍度可比語婷大多了。
這一次,她當然也妥協了。明著告訴自己,皇上有旨不敢不從。實際上卻是拖著仍然疲憊的身子,頂著昏昏沉沉的腦子翻身坐起,伺候某人洗漱更衣,送他出門。
轉過身自己開始梳洗打扮換衣服,回了坤寧宮。約定俗成的皇后寢宮可不是養心殿。皇上回來了,前朝重地重新變成了內廷人員的禁地。雖然玄燁是肯定不會介意她繼續呆在養心殿裡,可是她自己卻不願意了。
回去第一件事,召見御膳房光祿寺的相關人員聽取晚宴準備情況。結果問了才知道,玄燁只是在殿上說了一句請客,根本沒和廚子們通過氣,頓時剛才那些對於他成長後的欣慰神馬的全都飛灰了。
一邊忙著和工作人員敲定晚宴細節,一邊還要應付那群得知男主人回來之後開始坐立不安的女屬下們。玄燁回宮了,內廷的女人們例行公事地問候和打探消息什麼的自然都來了。
這個時候沒人有膽子直接找皇帝本尊,於是都來「問候」皇后了。於是,皇后就成了皇上的新聞發言人。
諸如皇上龍體康健,才剛剛離了太和殿,這會兒又回乾清宮去了。這陣子皇上忙,諸位大主小主們都請管好自己手上的皇子公主,等皇上忙過這陣子就會去考校孩子們的功課了之類的話赫舍里基本上是不用打草稿張口就編。實際上她連玄燁下一小時要幹什麼都不知道,卻給屬下們畫了一個大餅。
就這麼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布置了工作打發了屬下,兒子們又來了。當然也不是來問候她的,而是沒趕上預約皇阿瑪的會面時間轉而找皇額娘打探消息的。
其實這和剛才那些嬪妃屬下們來問候的性質是一樣一樣的,都是預約玄燁排不上號才轉而投向她的。這也是玄燁所說,需要她幫忙的事情之一,皇后嘛,關鍵時刻就是皇上的擋箭牌。
不過,赫舍里對孩子可比對屬下們有耐心多了。和顏悅色地囑咐了幾句,問了起居和功課.
赫舍里還特別誇了承瑞接待宗親老長輩時候的表現,直接親昵地稱他為:「皇額娘的乖小孩。」把從沒獲得如此直接肯定的小承瑞鬧了個大紅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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