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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不開心了,避暑自然就沒了樂趣,玄燁體諒皇祖母的心情,八月初天氣正熱的時候,陪她回了紫禁城,並且下旨,滿珠習禮的王位,由和碩額駙,也就是端敏公主的丈夫繼承,所有左中旗的事務,由執政官們共同把持。為了安撫博爾濟吉特家族,玄燁派了博爾濟吉特氏的女婿,簡親王夫婦作為特使,送去了黃金白銀布匹等物作為慰問品。
這一切,都是太皇太后的要求,簡親王夫婦啟程前,她還親自召見了他們,吩咐了許多的事情,並讓他們帶去了一封家書,簡親王走後,太皇太后免了所有人的請安,說要給弟弟祈福,不見任何人。
這麼一來,赫舍里和玄燁只能在慈寧門外給老太太請安,不能進到裡面探望了。起先大家只覺得老太太是傷心了,想要靜一靜,就隨她去了,沒想到一連十幾天,老太太依然把自己關在佛堂里,後來更是讓蘇嘛拉姑把承瑞送回了坤寧宮。這下,玄燁緊張了,心說祖母該不會是傷心過度,健康出了什麼問題啊?
於是,在早請示晚匯報的基礎上,他還加派了太醫去慈寧宮請平安脈,沒想到太醫還沒進門,就被蘇嘛拉姑擋駕了,蘇嘛拉姑說太皇太后有旨,祈福期間不見任何人。
玄燁在幾次被擋駕之後,禁不住長吁短嘆,批摺子也沒耐心了,整天在乾清宮裡兜圈圈。這天下了朝,玄燁批了一會兒摺子,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煩躁,伸手把摺子掃了一地,跳起來又開始兜圈圈:」你們說說,皇祖母究竟要祈福到什麼時候?她現在連朕都不見,太醫去也被擋駕。你們說。她為什麼要這樣?」
宮人們噤若寒蟬,心說太皇太后傷心過度,她有她紓解的法子,我們怎麼會知道呢?拜託主子您別在都圈兒了,奴才們看得眼暈啊!沒人回話,玄燁更加煩躁,心說好不容易鰲拜死了,一塊心病沒了,可喜可賀。怎麼偏偏又死了一個科爾沁的老王爺?草原上不太平的事情他已經聽說很久了,一直苦於沒有餘力所以不去理會。總以為太皇太后的制衡法子會有用,能讓自己騰出手來先把朝務理順了,
這才剛喘上一口氣。想和老婆孩子度個假避個暑,你就給我來事兒了!玄燁越想越氣,最近又諸事不順了,八旗的老王爺們一個個享受著朝廷給的豐厚待遇,卻沒有一個願意站出來替朝廷分憂的。我提出的八旗分區而治的法子本來很好。沒想到卻引起了八旗搶地的風波,一個兩個都只想著好處不想奉獻。這次終於完全看穿他們了。
還有更讓人氣憤的,江南陸續出現了紅花會,天地會,明教等一系列反清復明的邪教組織,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收攏民心,司機對抗朝廷。根據身在江寧的曹奎的密折。這些人都是以反對滿人入關後制定的六大國策而聚集起來的。
眼下雖然鰲拜被除,六大弊政中的圈地占房和逃人三項已經廢除。但收效卻是微乎其微。就像赫舍里說的,玄燁不可能為了平息漢人的憤怒而去觸動滿人貴族的利益。所以,對於漢人的反對,他只能表示憤怒,卻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辦法。
另外。幾乎每年都會發生的自然災害也讓玄燁頭痛不已,中國自古不是南澇北旱就是北澇南旱。所謂風調雨順只能是局部的小小願望。更廣袤的土地上,乾旱,水災,地震等災害幾乎不間斷地發生著。但凡皇帝,都喜歡看見歌舞昇平的盛世景象。看到報憂的摺子,這心情怎麼可能好?
幾方面堆積起來,玄燁終於知道皇帝不好當了。現在又攤上皇祖母心情不好,關起門來連自己都不見,他立刻就有切換到暴走狀態的趨勢。眼下正是八月上旬,這夏意未盡,秋風未起。天兒還惹著,宮門外的知了還在奮力地震動著翅膀,一切都讓人煩躁。
乾清宮東暖閣的地面上,到處都灑落著摺子,玄燁在上面蹦躂,踩到了也感覺不到。不一會兒他就滿頭大汗了。宮人們好心進來送冰飲,被他趕出去還不算,還把飲料給灑了,碗碎了一地。乾清宮的下人們頓時做鳥獸散,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有機靈的宮人已經認不出去搬救兵了。
太皇太后閉關,連重孫子都不帶了,過去說了也沒用,能救他們於水火的,看起來只有一向充當定海神針的皇后娘娘了。於是正在和兒子培養感情的赫舍里被打擾了。本來很想把來人拖出去先打五十大板,她剛把兒子逗樂,正在享受成就感,外面就急不可耐地報進來說大事不好!娘娘救命什麼的。
我去,我不做消防員很多年,你們就是見不得我過舒心日子是不是?耐住性子,把兒子交給奶娘抱下去,把人叫進來一問根由,赫舍里只想抬頭罵老天。這賊老天你怎麼那麼會來事兒?好不容易盼到玄燁長進了,也掌權了。指望著他能消停點兒,別什麼事都指著別人替他操心。怎麼這會兒老毛病又犯了呢?
乾清宮的人連救命都喊出來了。這得是多大的事兒啊!沒法子,既然別人來搬了救兵,你總得響應一下。好歹也是你老公闖禍。赫舍里無奈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宮人坐上步輦就往乾清宮去。
外面太陽正曬,雖然身上穿的料子已經儘可能透氣,儘可能薄了,但她還是無比懷念現代的無袖背心和熱褲什麼的。這麼大太陽還把自己渾身上下都包得嚴嚴實實,真叫人莫名火大。赫舍里一邊拿帕子擦著汗一邊詛咒北京的夏天為毛這麼熱。
事實上北京每年的夏天都很熱,所以皇室才要避暑,前幾年一直都是玄燁陪著太皇太后去,赫舍里一個人呆在宮裡。閒著沒事兒心靜自然涼。可今年不同,今年她一起出門避暑,卻沒想到遇到白事,提前回來了。太皇太后心情不好,皇上心情當談也不好。皇上心情不好,內廷上下的氣氛就空前緊張、
赫舍里就覺得今年的事兒怎麼那麼多,開年大戲滅了鰲拜沒多久,接二連三的事情還沒完沒了了。太皇太后沒事兒抽風也就算了。畢竟人家是死了親人。小皇帝你抽什麼風啊!搞得眾妃嬪們人心惶惶,來請安一個個都是苦瓜臉。
想著心事,赫舍里的表情也不活絡,進了乾清宮的偏門,宮人們排著隊上前請安,赫舍里手絹一擺:「你們都退下吧,以後小心點兒,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就不要上去討嫌了。」宮人們唯唯諾諾地退出去。赫舍里嘆了一口氣:「我這輩子就算消防隊員的命!
還沒進暖閣,透過竹簾就看見玄燁在裡面兜圈圈。赫舍里嘴角下扯。門上宮人連忙向裡面匯報:「皇上,啟稟皇上,皇后娘娘求見。」赫舍里隔著竹簾給玄燁請安。裡面一聽到是赫舍里的聲音。馬上不跳也布兜圈圈了:「進來。」
赫舍里依言走進去,看見滿地都是摺子,有些還被踩爛了,不禁皺眉:「皇上,您這是怎麼了?看這一頭汗的,什麼事兒能把您急成這樣?」「赫舍里,你來得剛好,你去給祖母請安,她老人家肯見你了嗎?」玄燁焦急地問。
「臣妾帶著謹妃等幾位妹妹去慈寧宮。只在慈寧門外磕了頭,祖母沒讓進。」赫舍里一邊說一邊走過來,彎腰收起一本本的摺子:「皇上不要心急,祈福是需要虔誠的,皇祖母痛失幼弟,我們要給她時間。」
「我怎麼不給她時間了?她老人家好歹讓太醫給看一下,讓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放心才是啊?」玄燁對此完全不能理解:「她要閉關也好,祈福也好,什麼都好。總該讓外面的人放心。她現在連我和你都不願意見,我們怎麼知道她是否安好?」
「皇上,過世的是祖母的幼弟。她老人家也算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了,怎麼能不傷心?閉關祈福什麼的,只是為了寄託哀思,想來也不會有什麼意外。至於太醫進不去,臣妾想來,定是太醫的出現,戳中了皇祖母的心事。
皇上,老親王是因為大病久治不愈才過世的。他訪遍名醫都未能治好自己的病,這事兒您和祖母都是知道的。眼下他過世了,祖母看到太醫,就想到弟弟的病治不好,您這不是雪上加霜麼?就讓祖母一個人靜一靜吧?」
說著話,地上的摺子已經收起了大半,有些摺子還沾了水漬,上面的墨跡都化開了。赫舍里小心翼翼地把摺子放到矮桌上鋪開。玄燁見她做這些事,臉一紅:「你別弄了,一會兒送到翰林院去,讓他們再抄一遍就是了。」
赫舍里快手快腳地把最後一摞摺子收好,對外面叫了一聲:「來人,把這兒收拾乾淨,上茶!」宮人們這才進來,把瓷器碎片掃了,把涼茶和冰鎮水果重新送上。赫舍里整了整衣服,坐到榻上,剝起葡萄來:「都說葡萄是回疆的好,臣妾看來,咱們本土種出來的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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