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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
當一世子一公主都在不由自主釋放憐憫之心時, 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可憐正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自己從心上人那裡拿到的珍貴禮物——
正是當初在宣城時楊繾說要為他專門調製的香,洛神。
至今季景西回想起來,都覺得楊繾為他親自調香這事太過匪夷所思,聽著像假的, 事後等了這麼久也沒下文, 心中也難免有些嘀咕,覺得他家寶貝兒定是把這事忘了。結果呢, 突然天降紅雨……呸, 天降驚喜, 不再惦記的東西突然就出現了!
雖說心上人一如既往沒情趣,這麼珍貴而有意義的禮卻只是讓貼身丫頭隨隨便便抱了個盒子塞過來, 但對景小王爺來說,這算什麼, 哪怕是楊繾拿腳踢給他的, 那也是心, 上,人, 給,的>
恨不得將這香供起來!
樂瘋了的小王爺當天回去就迫不及待地用上了。
也不知是「洛神」的確如楊繾說的那樣,有安神定魂、調養心絡的作用,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小王爺當夜不僅出乎意料多睡了半個時辰, 第二日小朝會上被東宮一派噴成狗也沒變臉, 頗有一副「他強任他強,我有心上人」的淡定架勢,全程帶笑不說,還意外得了皇上幾句誇讚,言他越發沉穩,心性大漲。
由於沒有知情人,眾人都被他古怪的表現驚的不輕,以為對方終於意識到自己宗正司正卿「得罪人」的本質,開始後悔莫及地向太子殿下示好了。
季景西下了朝,與友人閒聚時,聽到這個說法險些一口茶噴出來。
但他沒噴,他忍住了。
他怕弄髒了他好不容易熏好的衣裳。
&過說真的,東宮那邊這麼逼著你低頭,就這麼忍了?」孟斐然頭也不抬地挑揀著盤子裡的豆子,「轉性了?」
季景西哼哼著白他一眼,「爺是那等計較的人?」
這話一出,整個包廂的人都看了過來,正中心那人依舊我自巋然不動,渾話張口就來,「有句話叫婦唱夫隨聽過沒?我們家楊繾這麼多年被人誤解都沒急過,小爺我這點小事還忍不了?」
「……」
膨脹,太膨脹了。
&就是得了人家親手送的禮,真以為鴨子煮熟了呢。」柳少主忿忿撇嘴。明城縣君可是他的偶像兼仰慕者,落這麼個人手裡真是讓人難受。
&熟了還能飛呢。」小孟太醫拖著長音陰陽怪氣。
&麼禮?」袁少將軍難得八卦一次。
季景西但笑不語,卻是驕傲地坐直了身子。
&吧。」被這群人拿刀架著脖子才勉強從府里出來的裴小侯爺面色淡淡,「一靠近就聞著了,光是用料就有百種,裡頭還有南海沉花、北邙冰蓮、東海血碧華這等可遇不可求的頂級香料,出手之人果真闊綽。」
便是在家中再不受父親待見,裴青也好歹是頂級世族出身,一應規制都是最好的,眼界天然便比旁人高。在場這些個人,恐怕也唯有宣城柳氏能在這方面與之相媲美。
因而柳東彥嫉妒地哼了一聲,卻並未出口反駁。
&對香料不熟,但裡頭上好的藥材我倒是聞出來了。」孟斐然羨慕地咂咂嘴,「不愧是弘農楊氏嫡枝,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最好的。你小子怕是燒了八輩子高香吧。」
&安用的都未必有這個好。」裴小侯爺蓋棺定論。
季景西面上的笑更扎眼了。
&妹妹制的?」袁錚直白地問。
景小王爺點頭。
&不得。」少將軍瞭然,「幸好繾妹妹家學淵源,是個制香高手。不過哪怕是再刺鼻的香,他都敢用就是了。」
眾人深以為然。
&喂,夠了啊。」季景西坐不住了,「什麼話啊這是,小爺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嗎?再說了,我家楊繾那是誰啊,送出去的東西當然是好的,不好的她還不送呢。」
說著還抖了抖自己身上那配繩紋佩——
&見沒,親自畫的花樣。」
孟斐然筷子一摔,一臉的難受,「可閉嘴吧你,先把人娶到手再嘚瑟。」
一句話說的季景西啞口無言。
&到議親,」一陣沉默中,裴青突然道,「家中相看了一人,待出了孝期便會下小定。」
&哪家的千金?」
&家。」
徐家?
眾人懵了片刻,絞盡腦汁想半天,還是孟斐然先想起來,「能被齊孝侯府看上的京城徐家,那只能是徐御史家吧?是徐衿那個庶妹?」
&庶妹?」京城萌新柳少主震驚,「等等等等,齊孝侯府未來的女主人,難道不該至少是個嫡女?」
他望向裴青,後者無動於衷地轉著手中的杯盞。
&格算起來不是庶出。」孟斐然自知失言,趕忙解釋,「那是徐衿繼母所出,也算是正室之女,不過徐衿與他那兩個弟弟妹妹關係疏遠,連帶著我們也不太與對方打交道。子玉要是想打聽對方的性子,怕是找錯人了。」
幾人面面相覷,半晌,季景西懶洋洋道,「那就找個知道的來問問。等著。」
今日他們小坐的地方是筆墨軒後院,清靜,雅致,不招人眼,除了品茗,什麼多餘節目都沒有。他們極少來此處,若非裴青還在孝中,忌酒色歌舞玩樂,怕也不會輕易踏足此地。
巧的是,今日來筆墨軒的還有另一位熟人。
一盞茶後,蘇三小姐蘇夜乖乖坐在自家表哥身邊,猶豫地開口,「徐晚晴啊>
長久的沉默。
&倒是說啊。」季景西嫌棄道。
蘇夜欲哭無淚。她倒是想說點好的啊!可在她印象里,那位徐家大娘可是連靖陽公主都差點在長公主宴上沒忍住教訓、被未來五皇子妃陸卿羽嗆得面紅耳赤的人啊!這讓她怎麼說?
她蘇夜是那等隨便在背後說人不好的教養嗎?
默默下手狠掐了一下自家表哥,蘇三小姐面上掛著笑,疏離道,「其實我也不太熟……」
&點有用的。」季景西彼時也大概猜到了蘇夜的顧忌,只好改口。
蘇夜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只知她與她長兄,也就是徐家大公子不太親近。不過這也正常吧,哪個繼室子女與原配子女關係好啊。話說回來,你們為何突然問起她來了?」
季景西努了努下巴,「那邊那個想知道。」
裴青也不尷尬,只道,「家中長輩相看的。」
蘇夜驚訝,「啊?給裴小侯爺您相看?誰啊眼這麼瞎。」
眾人:「……」
季景西一巴掌把人拍到矮几上,尷尬道,「童言童語,莫放心上,她今兒出門沒吃藥。」
裴青幾不可聞地笑了笑,「無妨。」
蘇夜捂著腦門抬頭,顧不得同季景西計較,不平道,「裴大哥,您齊孝侯府選世子妃,怎麼著都得慎重再慎重才是。」
有些話著實不好當面說。
季景西這幾個爺們尋常不理會京中的家長里短倒也罷了,可她蘇夜是誰啊,最是好玩好鬧的,京中那些數得上的小姐妹一抓一把,多少人家底在她眼裡那都是形同透明。
徐家,說到底在盛京上層不算什麼,也就是徐御史出身好,為官清廉,除了那張嘴著實不饒人以外,士林之中風評還是不錯的,徐衿又是南苑十八子,放在外人眼裡,徐家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清流。
可那是徐衿生母還在世時的說法了。
徐衿生母出身世族,溫婉大氣,唯獨身子不好。當年徐御史出京公幹,一夜酒醉,醒來後就被酒樓伙夫之女趙氏賴上,非要對方為她負責。徐御史是什麼教養啊,這種事即便是鬧大了也說不清,只得將人接回了京城。
趙氏出身低微,行事也毫無章法,原本徐衿生母只當自家夫君抬了個妾,卻不想這個妾作得整個府上烏煙瘴氣,徐衿生母本就不怎麼好的身子越發每況日下,最後還是早早病逝。
徐御史到底不是重女色之人,拖了多年不願填房,直到後來被人點醒說府中好賴得有個女主人,多年來趙氏的性子也被磨了不少,還為他生下一兒一女……枕邊風這麼一吹,繼室有了。
麻雀一朝變鳳凰,趙氏可算揚眉吐氣,然而徐衿卻慘了,京城不知多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認了個伙夫之女為母。徐御史長時間被人背後說閒話,漸漸地也開始難受了,可趙氏既無大錯,又不犯七出三不去,還能和離了不成?
可以說,徐家一下子就從被欣賞的高度落到了塵埃里。
如今裴子玉堂堂一個頂級世族宗子,居然要娶一個……莫說蘇夜等人門第之見不深,就單說徐晚晴那個與她母親如出一轍厭惡長兄、貪婪狹隘的性子,蘇夜也沒辦法說一句好啊。
&大哥,恕小妹直言,」蘇夜艱難地斟酌著字眼,「您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裴青搖搖頭,語焉不詳道,「是家父的意思。徐家主母與府上月夫人私交甚密……」
哦,是月夫人的意思啊。
那個月夫人這才剛死了兒子就有心情給裴子玉說親,怕按的也不是好心吧?整個盛京想嫁裴小侯爺的人不知有多少,偏偏就挑中了徐晚晴,說這裡頭沒點貓膩,怎麼可能。
熟知齊孝侯府矛盾與裴青處境的眾人頓時全部瞭然。
尷尬的氛圍中,蘇夜坐立不安,欲言又止,季景西眼尖發現她的異狀,原本就不怎麼明朗的心情頓時更差,「有話就說,扭扭捏捏像什麼樣子!」
蘇夜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垂頭喪氣地坐好了,「沒什麼。」
明明就是一副「我有個秘密,特別想說,但我不能說」的糾結模樣,卻偏偏要憋著,季景西好氣又好笑,「還想不想要玲瓏八寶閣那套東西了?」
蘇夜一下被抓住了命門,呼吸一滯,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明晃晃威脅她的自家人,破罐破摔,「說就說!我就是……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
蘇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裴青,豁出去道,「我有個關係還算不錯的手帕交,是江右陳家六娘——對了,她哥哥正是本次大考的榜眼陳寬。前陣子,六娘家中人正為她的親事忙碌,小定都下了,偏生那人家中生了事,要守孝,親事只得無限推遲。如今想來,陳六議親的對象,好像正是喚做裴瀚……」
裴瀚???
裴玏的親兄長?裴青的庶出二弟?
蘇夜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裴青更是驚訝地抬起頭。
砰——
有人憤怒地摔了杯子。
&子玉,你怎麼回事!」孟斐然憤怒道,「數數你那個父親對你做的那些過分之事!不立你為世子,扶持庶出兄弟與你爭爵,不顧反對開宗祠要去你宗子之名,裴玏那個傻.逼死了居然還要你持重孝……如今好了,連親事都要打你的臉!你到底要忍到什麼時候?人生被毀了才行嗎?!」
&孝!愚忠!懦弱!」
連罵了三句,小孟太醫依舊不解氣,指著裴青怒道,「連一個妾生子都能娶江右陳氏女,你倒好,堂堂裴氏宗子,齊孝侯府世子,未來的齊孝侯,卻要娶個出身不高的填房的女兒!說出去怕是要笑掉人的大牙!裴青,你倒是告訴我,你這樣對得起你們裴氏宗族?」
裴青用力捏著茶盞,指節都泛了白,一雙眼睛瞬間布滿血絲,通紅通紅。
&孟!夠了!」袁錚警告出聲。
孟斐然這般突然爆發,嚇了蘇夜一跳。她躲到了季景西身後,急的幾乎要哭出來,「表、表哥,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季景西面無表情,拍了拍蘇夜的胳膊示意她沒事,卻沒有開口。
&什麼夠!不夠!」孟斐然表示淡定不了,這事換做是他,早就忍不下去了,「我忍你很久了裴子玉,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早做決斷有那麼難?你還要被他們羞辱到什麼時候!」
啪——
茶盞生生被人捏碎,裴青驀地抬起通紅的眼,「是,我是沒有早作決斷。但我能如何?弒父嗎?!」
石破驚天的一句,令整個包廂徹底陷入了死寂。
孟斐然喘著粗氣瞪著好友,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袁錚眉頭緊鎖,柳東彥大氣不敢出,蘇夜更是整個人縮成了一團,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唯有季景西,沉默良久後,慢吞吞地敲了敲面前矮几,「裴子玉,這話出你口入我耳,待走出這間屋子,給我把想法全部咽回肚裡。」
裴青狠狠閉上眼,不再言語。
&兒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季景西環視一圈,桃花眸里儘是厲色,「若是有半點風聲傳出去,別怪我季景西翻臉不認人。」
周遭死寂如墳,孟斐然憤憤地一拳砸在軟席上,「都是些什麼事!」
深吸了口氣,咽下心中戾氣,季景西平靜地望向對面人,「子玉,令尊年紀大了,齊孝侯這個位子,是時候換個人了。」
裴青抬起眼。
季景西淡淡道,「下山前的聽松林一宴,你我單獨敘話時我便說過,我的確想借著裴玏之死激你一激。我受你一拳,卻仍不改想法。齊孝侯府是時候換個人主事了,無論你想怎麼做,有需要時,記得說話。」
裴青怔怔地看過來,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開口。
季景西起身,拉過蘇夜,「時候不早,我送這小丫頭回府。今兒到此為止,散了吧。」
說完,便帶著蘇三小姐果斷離開。
直到走出筆墨軒老遠,蘇夜才後怕又惴惴不安地去扯身邊人的袖擺,「表哥,我錯了,以後再不敢亂說話了。」
季景西回頭看她,而後又目視前方,淡淡道,>
得他一句「好」,蘇夜才總算鬆了那根快崩斷了的弦,悄悄鬆了口氣。然而很快,身邊人的聲音再次傳來,「不過……」
蘇夜還沒完全放下的心頓時又提起來。
&今日說的也不算錯。」季景西慢悠悠地說出下半句,「真相殘忍,卻是事實。裴子玉需要知道這些。」
蘇夜皺眉,「裴家……真的那麼糟糕?」
身邊人笑了一聲,搖頭,「遠比你想的更糟。」
&為何裴大哥還這般……忍讓?」小姑娘不解地追問。她雖然不太了解齊孝侯府的內里情況,但單是聽孟斐然方才那般列舉,就已經讓她很是震驚了。這若是換做旁人,例如她身邊這位,怕是早就不知鬧出什麼事來。
季景西頓了頓,搖頭,「我不是子玉,不懂他在顧忌什麼。但想來逃不過世族子弟的通病。」
世族之家最是在乎家族名譽和傳承,無論內里再不堪,對外也要維持表面的榮光。裴氏傳承百年,樹大根深,時至今日才開始走下坡路,可習慣了榮光依舊,誰願承認自己不如先祖?有墮門楣這個大罪,誰會想擔呢。
蘇家不是世族跟腳,但有蘇懷寧這個大儒在,蘇夜的眼光和見解也非旁人能比。她偷瞄了一眼身邊人,低聲開口,「父親也說,如今的世族已大不如前,便是弘農楊家>
&不過表面風光?」季景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不必如此隱晦,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
蘇夜頓時瞪大眼睛。
季景西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只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你今日與誰同來筆墨軒的?」
蘇夜被問得措不及防,張了張嘴,還是不敢隱瞞,「就……楊緒冉啊。」
&會到筆墨軒?」季景西詫異地回頭,「不像你啊,難道不是該去曲觴樓吃東西?」
蘇夜一張小臉頓時如火燒一般,「你你你,你胡說什麼呢!別以為你是我哥我就不敢打你啊!誰,誰喜歡吃東西了!」
&紅衣青年篤定開口。
「……你閉嘴!」
&怪兄長沒提醒你啊。」季景西揣著手悠悠走在街頭,「楊緒冉雖得信國公看重,年紀輕輕已官至六品,但終究是楊氏庶子,兼之你叔父與信國公政見不合,蘇楊二家連表面的交情都沒有,不好好籌謀,你父親怕是不會輕易答應。」
蘇夜已經羞得快鑽進地里了,「渾說什麼!有你這麼跟表妹說話的嗎!」
&因為你是我表妹,本世子才好意提點的。」季景西撇嘴,「總之你心中要有數,別給本世子丟臉。」
&求求你閉嘴吧……」蘇夜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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