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爵的消息,韋仁實還沒有透露出去。
交代了家人和焦海清先不要往外面說,也請了董縣令先不要外傳。
隨著張學士而來的那幾個內侍先行離開了昌谷回返長安。張學士則留了下來,要帶著韋仁實一起入京,覲謝聖恩。但是因為韋仁實年紀小,家裡面需要安置,所以行程會比較慢一些。
「老夫難得名正言順的出來一趟,你就權當陪著老夫轉轉。咱們只要在兩月之內能到長安就是了。」張學士背著手一邊走著,一邊對韋仁實說道:「且你眼下去了長安也無處居所,可以先派人去長安租買宅邸,等你到了便有地方可以住著。」
「不是說賜給我一座宅邸麼?」韋仁實問道:「我以為是現成兒的房子!」
「賜給你一座宅邸,是說你受封渭南縣,在渭南縣你的封地上,給你建造房屋。」張學士笑道:「但渭南距離長安不遠,老夫覺得,你總歸要在長安有個住處。」
「好罷,我有一友人,或可能幫幫忙。」韋仁實說道,又問:「張學士在長安可有住處?」
張學士點了點頭,道:「老夫有一間小院。」
二人在昌谷當中閒走,張學士對韋仁實在昌谷弄的東西很是好奇,因而到處都要走走看看。
「這就是你做那能自己澆水的機關?」張學士看著地邊那些竹管,問道。
「眼下天冷,怕上凍,裡面的水暫時排空了。」韋仁實說道:「不然能給你演示演示。」
「那真是可惜了。」張學士笑道:「老夫在洛陽的時候,也去連昌宮遊玩過。因此也經過過昌谷。這可是大變模樣啊!」
韋仁實笑了笑:「日後會變得更好。」
張學士在昌谷里到處轉悠,去看看養殖場,看看大棚,看看改良的荒地,還去酒坊看看,轉了個遍。
韋仁實陪了一天,便顧不上再陪他轉悠了。
要提前交代的事情好多啊。
大棚、改良地、養殖場的事情要交代給鄭里正。採石炭、做煤爐子、煤場的事情要交代給焦海清。
還有家裡面的事情,太夫人不願意離開昌谷,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商量來商量去,才答應等到渭南的房子蓋成之後再去。
臨走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情。
李賀家的書房裡面,二人像尋常一樣的相對而坐。
李賀新的詩作越來越出彩,手法越來越純熟,風格也越來越顯現出獨特性來。
「長吉,我要去長安了。」韋仁實品評完了李賀的新作之後,開口說道。
「去長安?」李賀看看他,道:「去長安做什麼?」
「我托劉先生在渭南試的改良荒地之策和打壩淤地之策有了成效。已經得朝廷晉封,賜渭南縣男一爵。不日就要去長安覲謝聖恩,之後,恐怕得現在封地渭南待上一段時間。」韋仁實對李賀說道。
「什麼?!」李賀先是吃驚,繼而大喜,說道:「仁實!你果真是好樣的!好樣的!如此一來,你便可以大有一番作為了!」
韋仁實笑道:「作為個啥?這只是有了爵位,入了勛,卻沒有實職的。」
「那也總算是能夠接觸到朝堂之上了。」李賀大喜道,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好似入勛的是他自己一般:「仁實,你性子自由慣了,我知你大抵是不屑於去管朝堂上的事情的。但是能為天下黎民造福的人不多,你一定要做當中的一個!」
「長吉,你也太高看我了。」韋仁實笑道:「我今日來,是想讓你跟我一起去長安的。」
「我去長安作何?」李賀問道。
韋仁實說道:「長吉,到了長安,我為了站住腳,肯定要去結實一大批人。說不定,我能替你跑跑,讓你入國子監呢?又或是認識幾個當世大家,那便能省卻好些事情了。」
李賀笑了起來,說道:「仁實,我知道你是為我的好。但我並不願去。我雖不如你,但卻自信能靠自己的本事到長安去!」
「那是自然。」韋仁實點了點頭。
「那便有什麼好說的,你只管在長安等著我便是。等我到了長安,咱們倆再一起同游長安城!」李賀笑道,臉上洋溢著的自信,是尚未曾被生活中的無奈所打倒過的樣子。
越是看著他此刻的自信,韋仁實腦海裡面越是想起來原本歷史上他那飽受摧殘折磨的經歷。
韋仁實嘆了口氣:「只是我走了,日後我去品談誰的詩作,又誰來品談你的詩作呢。」
李賀一愣,只覺得鼻頭突然一酸,卻覺得絕不應該流露出來,就強笑道:「那也容易,我儘快去長安便是了。」
「好!」韋仁實重重的點了點頭:「長吉,我在長安等著你!」
二人各又沉默一會兒。
韋仁實起身告辭,準備離去了。
李賀送韋仁實送到門口,見韋仁實正要走出,突然又開了口:「仁實,你等我一下!」
說罷,一轉身跑入了書房之內。
不多時,只見李賀手裡拿著一張紙重又跑了出來,將紙往韋仁實的手中一塞,笑道:「仁實,此去多加保重!我倆來日長安再會!」
韋仁實低頭看向手裡,只見那紙上墨跡未乾,赫然寫著一首詩。
那頭前的題目正是——《送韋仁實兄弟入關》!
送客飲別酒,千觴無赭顏。
何物最傷心,馬首鳴金鐶。
野色浩無主,秋明空曠間。
坐來壯膽破,斷目不能看。
行槐引西道,青梢長攢攢。
韋郎好兄弟,疊玉生文翰。
我在山上舍,一畝蒿磽田。
夜雨叫租吏,春聲暗交關。
誰解念勞勞,蒼突唯南山。
滿懷悽苦,飲酒送別。千杯下肚,醉形不留。是什麼東西最教人傷心痛苦啊,是馬行環佩作響,人將分手道別……韋郎,我的好兄弟,你走之後,誰還能了解我的酸楚?便只有那突兀的南山罷了!
韋仁實鼻頭酸楚,看著這首提前出世的詩作。
深吸了一口氣,扯出一個笑容來,指著李賀道:「哈哈哈哈,我倆喝的分明是茶!」
李賀亦是大笑起來。
二人以笑聲作別,約了日後青山綠水,江湖自當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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