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天皇陛下李治,終究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躺在妻子的懷中,臉上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他走的毫無痛苦,也了無遺憾。
生命的最後一刻,能感受到妻子以及孩子們的愛,讓他感受到了家庭的美好。
孩子們跪在他的屍體邊上,低聲的哭泣。
妻子和最小的女兒,抱著他逐漸開始降溫的屍體,傷心的哭泣著。
李月辰上次哭的如此傷心,還是在大哥去世的時候。
他靠在父親逐漸冰冷的身體上,腦海里閃過的,是自出生以來跟他在一起的各種畫面。
很清晰的記得,剛出生的時候,他將她抱在懷裡,跟外國的使臣炫耀:「此乃朕的小女兒!」
稍微大一點了,他會在沒人的時候,悄悄學著她的姿勢,將雙臂放在頭頂比心。
變成少女的時候,會真心誇讚她發明的各種東西。
更大一些之時,雖然擔心,但仍然相信她的能力,送她上戰場,盡情的發揮自己……
這十八年來,跟他在一起經歷過的所有事情不斷的閃現在李月辰的腦海之中,今後,他不會繼續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母親的哭聲逐漸停止。
她抬手擦了擦仍然通紅的眼眶,伸手將女兒摟在懷中,深吸一口氣:「好了好了,辰兒不哭了……」
這一刻,她突然變了很多。
以往都是李治來擔任寵愛的角色,所以她在女兒面前總是一副非常嚴肅的模樣。
如今夫君離世,女兒也已經長大了,她突然卸下了面具,對女兒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嚴肅,而是像個柔弱的母親一樣,低聲安慰著她。
靠在母親肩膀上,李月辰仍然在哭泣,只是已經開始逐漸控制情緒,不如剛剛那麼大聲了。
武則天一邊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表示安慰,一邊抽了抽鼻子:「天子駕崩,後續事宜,三郎你來處理。」
「是!」李顯抹著眼淚答應一聲。
……
天子駕崩的一瞬間,張成鑫已經派人出宮去通知大臣們了。
收到消息的朝臣們微微驚訝一下,隨後便連忙披麻戴孝的趕緊出門,前往皇宮。
雖然說都已經知道皇帝時間不多了,但沒想到居然會如此突然。
午時剛過,一種大臣們便都已經到了仁壽殿外哭嚎起來。
太監宮女們也一邊哭泣一邊在李賢的指揮下搭建靈堂,或許是因為井然有序的關係,速度很虧啊,未時剛過靈堂就差不多搭建完畢了。
看到李賢出現在這裡,不少大臣們雖然心中驚訝,但並沒有說什麼。
想來他現在也並不是以皇子身份在這裡的,而是作為一個兒子,最後來給父親盡孝的。
靈堂搭建完畢的同時,已經組裝好的棺槨便運來了仁壽殿。
武則天輕輕拍了拍仍然淚流不止的李月辰:「辰兒,幫為娘一起,為你阿爺整理遺容。」
「嗯!」
李月辰點點頭,抬手擦了擦眼淚,馬上起身幫忙。
皇帝下葬,要穿冕服,李月辰從旁邊的宮女手裡接過冕服,就開始幫父親穿戴起來。
好在李治死去時間不久,肢體還未完全僵硬,穿戴起來相對容易些。
武則天和其他孩子們也在旁邊幫忙,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才將冕服穿戴好。
女兒幫忙穿衣服的同時,武則天就在旁邊給他整理髮型和鬍鬚,一邊整理一邊無聲的抹著眼淚。
當一切都準備就緒之後,李月辰伸手將父親的屍體抱起來,輕輕的放進了棺材裡面。
義陽和宣城公主也在旁邊,幫他整理好後背的衣服,輕輕放下。
她們的動作都很輕柔,好像生怕將他吵醒了一樣。
武則天在旁邊看著他進入棺材,親手幫忙將棺材蓋子合上一半,只露出他胸口以上的地方。
她緩緩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
皇帝駕崩,整個東都城似乎都瀰漫著一股憂傷的氣氛。
下午,在殿外哭嚎差不多的大臣們進入殿內,跟皇帝最後見一面,做最後的告別。
他們嚎啕大哭,互相攙扶著,似乎同樣對皇帝的離世表示傷心。
然而黃昏時分,走出皇宮之後,便一個個收起了哭聲。
雖然說表情仍然透露著哀傷,眼眶依然通紅,但與剛剛在仁壽殿內的情景已經截然不同。
他們都用悲痛的表情訴說著皇帝多麼好,如今離去乃是天下的不幸……
聽起來似乎是在互相安慰,然而實際上,這也是交換信息的一種方法。
就在這交流的過程中,他們非常驚訝的發現,居然沒有託孤重臣!
皇帝死前只是跟家人待在一起,並沒有召見任何大臣入宮!
這種事情是極其反常的,按理說皇帝死前應當會召見一位甚至幾位宰相入宮才對,然而這次,居然沒有召見任何人。
當然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兒。
至少將來以後在朝堂上,不會有某個人仗著「先帝遺命在身」的名頭來壓他們,限制他們的發揮空間。
但同樣的,這其實不是一件好事。
沒有託孤重臣,這就代表將來大臣們和新皇帝之間萬一出現了什麼矛盾,沒有人能站出來為他們集體說話。
畢竟在這個時代,仗著先帝遺命的名頭,就算是皇帝也要退讓三分,否則就有不孝之嫌。
孝順當然是美德,但在封建時代,往往也能成為一種枷鎖。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秦始皇的母親,寵幸一個名叫嫪毐的假太監,還生下兩個孩子。
嫪毐自稱秦始皇的爹,還要跟她密謀殺了秦始皇,讓自己的孩子做皇帝。
秦始皇摔死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宰了嫪毐,但拿母親沒轍,只是將她趕出了咸陽。
但大臣們又勸,你媽是不對,但你不能不孝。
無奈之下,又只能將母親接回來繼續盡孝!
所以同樣的道理,有「先帝遺命在身」這個稱號的大臣,往往在很多時候是能跟皇帝直接剛正面的,比如說當初的長孫無忌。
雖然說他專權蠻橫,但至少也是站在大臣這一邊的,不會跟皇帝同盟。
如今沒有這麼一個人,不少大臣心中都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
仁壽殿裡,飯桌上擺著的飯菜,沒有人去動,顯然都沒有胃口。
武則天擦了擦眼淚,看了看孩子們,率先動了筷子:「好了,都忙一天了,用些晚膳,都回去休息。」
「阿娘,我……」
李月辰還沒有說話,就被她開口阻止了:「今夜辰兒先回去休息,為娘年紀也不小了,萬一有事,還要指望你和三郎呢。今夜……二郎陪我留下守一夜吧。」
李賢點頭答應:「是!」
雖然對母親的安排有些異議,但李月辰並沒有說出來。
她很清楚,母親也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太過傷心,好好休息而已。
況且仔細想想,這第一夜守靈,她想要自己來也很正常。
多年來夫妻情深,並肩作戰,他們兩個人之間,應該還有很多默契是自己不知道也無法理解的。
略微吃了幾口墊了墊肚子,李月辰就回了安福殿。
回來之後就直接進入內殿,側身躺在床上,抱著自己的抱枕。
然而閉上眼睛,眼前閃過的仍然是老爹在世時候的各種畫面,這些畫面不停的在腦海裡面閃爍,讓她忍不住又流下眼淚。
忽然聽到背後有腳步聲響起,李月辰沒有去理會,只是抱著自己的抱枕無聲的哭泣。
「未經同意便私自進來了,還望殿下恕罪……」背後響起了上官婉兒溫柔的聲音,「但心中實在殿下,故此才進來看看……」
李月辰雙臂微微用力:「我沒事……」
上官婉兒沉默幾秒,跪坐在床上,輕輕伏下身體,將她和抱枕一起抱住。
正在哭泣的李月辰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溫柔的笑臉,只不過此時這笑容裡面也含著眼淚:「殿下若實在難過,婉兒就陪著殿下大哭一場,但今夜過後,就不要再這般傷心了……聖人寵愛殿下,不會願意看到殿下這般的……」
聽到她的話,李月辰抬手擦了擦眼淚:「我知道,我知道……」
說著說著,就放聲大哭起來,上官婉兒抱著她,陪她一起哭。
房間外面,義陽和宣城兩位公主以及裴清婉都在這裡,聽到裡面的哭聲,都回頭看了一眼。
上官婉兒是她們讓進去的,義陽公主很清楚,這種時候,比起家人之間的安慰,或許朋友的陪伴更有效一點。
裴清婉有點擔心:「這……殿下若是傷心過度……」
「放心吧,辰兒很堅強吧!」義陽公主輕聲說道,「明日,她就又變回平日的樣子了。」
宣城公主也點點頭:「對,辰兒一向如此!」
裴清婉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丈夫去世的那段時間,輕輕點點頭,不再說什麼了。
……
第二天一大早,李月辰早早的睜開了眼睛。
昨天哭到大半夜,導致她的眼睛還有點紅腫,但在生物鐘的作用下,還是早早就醒過來了。
旁邊的上官婉兒還在睡,因為陪她一起哭,臉上還掛著一絲明顯的淚痕。
她輕輕從床上起來,並沒有將上官婉兒叫醒,躡手躡腳的退出了走出了房間。
走出房間之後,小荷已經端來了飯菜:「殿下,用些早膳吧。」
「嗯。」
李月辰答應一聲,隨便吃了兩口,就連忙跑到了仁壽殿。
過來之後,只看到二哥一個人在盤腿坐在棺材前守靈,武則天不見蹤影。
「阿娘呢?」她問道。
「後半夜就開始勸,剛剛睡下。」李賢輕聲回答,「哭了很久,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李月辰點點頭:「阿兄先回去吧,後面有我等在就好了。」
「嗯,月辰你也注意休息,不要因為守靈將身體搞垮了。」李賢叮囑一句。
「放心,我會注意。」李月辰答應一聲,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突然開口道,「阿兄,若是突然有人去你……」
話還沒說完,李賢已經打斷了:「放心,我知道。皇帝駕崩之時,往往是宮廷政變最容易發生的時候,我會注意的。」
他知道妹妹擔心什麼。
無非就是怕有人利用他,以他的名義造反。
畢竟李賢雖然被廢,但血脈上仍然是皇帝的兒子,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
「一會兒我叫鴻風來派人保護阿兄回去!」李月辰說道,隨後又解釋道,「我不是為了監視阿兄……」
「不,這個時候我應該被監視!」李賢突然伸手抓著妹妹的肩膀,一臉鄭重的表情,「你的做法很對,若我此時被劫持,局勢會很不利!」
看到他能理解,李月辰點點頭:「如此最好!」
讓李賢回軍營聽起來有點麻煩,但實際上,軍營反而比皇宮還要安全的多。
目前來說,千牛衛名義上雖然是皇家軍隊,但因為李月辰特殊的地位和威望,他們是最不可能背叛她的。
千牛衛裡面,就是李月辰的私人地盤。比起如同篩子一樣的皇宮,那裡絕對沒人能潛入進去!
大概一個時辰後,耿雲強便帶著一個營的士兵來到了玄武門,接應李賢回去。
仁壽殿外,李月辰叮囑道:「雖然我不認為有人會在此時搞事情,但回去的路上還是注意一些,防止有人劫持阿兄。」
「殿下放心,來之前一路上都已經布控,不會出現任何意外!」耿雲強回答道,「二殿下絕對能安然無恙的回去。」
李月辰點點頭,對耿雲強的辦事態度她是相當放心的。
說完之後,耿雲強沉默了兩秒,忍不住開口道:「殿下……」
「住口!」
李月辰突然打斷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最好別說出來!否則便是大罪,我也保不了你!」
聽到她的警告,耿雲強突然咧嘴一笑:「既然殿下明白,那就不說了!」
說完,他敬了個禮,轉身讓士兵們帶著李賢安然離開。
看著他們離去,李月辰微微嘆了口氣,她知道,知道自己還沒死,這支部隊對自己的忠誠度,就是永遠高於皇室的。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算是將來的一道保險。
抬手揉了揉有些紅腫的眼睛,李月辰轉身回到了仁壽殿。
皇帝駕崩,接下來需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三哥一個人怕是有點忙不過來,自己還要幫襯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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