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辰擺了擺手,眼中失望的神色絲毫沒有掩飾,搖了搖頭來到窗前長出了一口氣。
看到妹妹的反應,李賢站起身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又坐回了椅子上。
他的動作很明顯已經失去了平日裡的優雅,如同一攤爛泥一樣的癱在椅子上。
經歷過一場爭吵過後,李月辰閉著眼睛捏了捏鼻樑,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平靜的問道:「這流言,從何處聽說的?」
「唉……」李賢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死氣沉沉道,「具體來源已無從考證,但這些年來,她對我的態度確實真的……」
武則天確實對他態度不算太好,但話說回來,對李顯的態度也沒強到哪裡去啊!
真要這麼說的話,三哥也不是她親生的了?李月辰對他的邏輯無法理解。
「本就如此,再加上她一向都以明敬之言奉為真理,他曾對阿娘言,『太子不堪,英王貌類太宗,相王相最貴……』因此阿娘對我態度便更加……」
話還沒說完,站在窗前的李月辰突然扭回頭問道:「阿兄說的正諫大夫明敬?」
李賢沒什麼表情,無言的點了點頭。
李月辰仔細想了想,這傢伙到也有點印象,平日裡在朝堂上話不是很多,是個很低調的人。
隱約記得好像也是個道士,總是會給老爹老媽幹些解掛算命之類的事情。
而且似乎老爹老媽還都挺喜歡他的。
想來應該是個懂點心理學的,知道說什麼話能讓皇帝皇后開心。
李月辰對這傢伙最大的印象就是長得帥,這傢伙就長了一張適合留鬍子的臉,看起來著實有一種風度翩翩的成熟大叔的感覺。
但想到這裡,李月辰又是一臉無奈:「貌類太宗?他好像才三十歲出頭吧?先帝駕崩之時他估計才三四歲,他見過個鬼的太宗!這種傻話阿兄也信?」
在這個沒有照片的年代,有些人是終其一生都不可能知道其長相的。
李月辰都是見過太宗的畫像,可一看就知道是ps過度的,親媽都不一定認得出來的那種。
因為那畫風一看就是注重寫意的那種,至於寫實與否……除非跟真人比對一下,否則不可能有答案的。
「為兄是否相信不要緊……關鍵是阿娘相信。」李賢回答道。
她信個鬼,太宗長什麼樣子她能不知道?還用的著一個道士來說?
李月辰有些無奈:「阿兄絕對是誤會了,此事……」
「無所謂了,無論如何,為兄都要調查清楚!」李賢搖了搖頭,「否則,一生都會不得安寧。」
「那這跟那男寵又有何關係?」李月辰反問道,「難道沒了那男寵也會一生不得安寧?」
「我說了我很累!」李賢抬起頭道,「只有他才能安慰我……」
去他媽的,這慫娃沒救了!李月辰感覺有些頭疼。
現在這傢伙已經完全不聽勸了,自己就是說破天估計都沒用了。
這要不是親哥早就給他一拳了!
「算了,月辰不想多說了,阿兄好自為之吧。」李月辰一臉失望的擺了擺手。
「月辰可要告訴爺娘?」李賢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目光裡面甚至帶著一絲祈求之色。
李月辰搖了搖頭:「我不會說。但還是那句話,早晚會被發現的。」
「只要月辰不說就好,不說就好!」李賢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我就知道月辰還是向著我的!」
看著他這副反應,李月辰微微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什麼。
這件事情,暫時就當不知道吧,回去之後再想想其他辦法,看能不能讓他回心轉意。
現在他已經鑽了牛角尖,勸不回來的。
只能是先讓他吃點虧,自己發現問題之後自己解開。
如果那個時候老爹沒發現還好說,若是發現了……後果可就嚴重了。
可是李月辰也沒辦法,總不能給老爹告狀然後廢了他。
相比起後面那倆哥哥,二哥還是最適合做太子的人。至於三哥四哥,從小就是被當做閒散王爺來培養的,不是做皇帝那塊料。
……
這件事情暫時到此為止了,隨後兄妹倆又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聊起了家裡的其他事情。
李月辰也帶來了父母和兩個哥哥的問候,同時還有幾車禮物,兩人都是一副開心的樣子。
晚上,兄妹倆一起在殿內吃飯,或許是因為現在習慣改變的原因,太子妃房芙蓉也在同一張桌子上一起吃。
李月辰有些好奇,對於那男寵的事情她是否知道。
不過仔細想想,還是別去糾結了,雖然內心之中傾向她是知道的。
原因很簡單,連自己這個外人都發現了,天天睡在他身邊的人不太可能不知道。
畢竟這不是偶爾一次,那傢伙在這裡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
……
吃過晚飯之後,李月辰回到承香殿休息。
進入殿內之後,福來正準備轉身告退,卻被李月辰給叫住了。
「今日之事……」
「殿下,今日奴婢只是負責守在門外,殿內之事,一概不知!」福來一臉認真道。
看到他一臉恭敬的模樣,李月辰沉默兩秒,緩緩問道:「我能信你嗎?此事一旦被爺娘得知,阿兄不會好過。」
「為天后做事,固然能得到更多,但也更加危險。但殿下從小便對我等下人仁慈有加,跟著殿下,後半生更安全!」
李月辰點點頭:「好,我信你一次!希望我今夜的選擇是對的。」
「殿下,儘管放心!」福來恭敬地回答道。
……
李月辰沒有在長安待太久,三天之後便啟程回東都了。
二哥送她到大明宮的門口,兄妹倆相對無言。
沉默許久之後,李月辰先開口了:「二兄放心,此事月辰不會泄露,但……希望二兄好自為之。」
「好,為兄謝過了!」李賢點點頭。
隨後就打算行個禮表示道謝,結果被李月辰張開雙臂來了個擁抱。
「希望你查到真相的那一天還能有臉見爺娘!」李月辰拍了拍他的後背,隨後便轉過身,頭也不回的上馬離開。
看著妹妹離開的背影,李賢站在大明宮門口,長了張嘴,但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妹妹的背影逐漸走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之內。
李賢突然扭過頭,問旁邊的方慶安:「你覺得月辰會出賣我嗎?」
「奴婢覺得,公主殿下向來有情有義,必然不會!」
「是啊,必然不會!」李賢點點頭。
……
回東都的路上,李月辰又恢復了平日裡那副看起來有些懶洋洋,實際上萌萌噠的樣子。
每天晚上到點睡覺,早上起來練練瑜伽,吃過早飯之後便開始趕路。
回來的時候馬車都已經是空的了,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十天的時間便回到了東都。
回宮之後正好是半下午,李月辰下馬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給老爹老媽請安。
進了仁壽殿,李治抬起頭咧嘴一笑:「喲,辰兒回來了。」
李月辰小跑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嗯,回來了,阿爺可有想我?」
「想,每日都想!」李治笑著拍了拍她的後背。
隨後又跑去給老媽一個擁抱:「阿娘,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啊!」
「嗯,回來了就好好歇歇。」武則天點點頭,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李月辰笑著答應一聲,不過隨後馬上就起身去給老爹老媽泡茶了。
一邊泡茶,一邊說著這次回去跟二哥玩的很好,他也很好,不必擔心之類的……
然而就在李月辰一邊說一邊為自己的演技感到自豪的時候,卻發現夫妻倆都沒有任何回應。
有些疑問的抬起頭一看,發現夫妻倆都笑眯眯的看著這邊,一言不發。
看到這有些詭異的笑臉,李月辰愣了一下:「孩兒有哪裡不對勁嗎?」
李治盤著保健球,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辰兒你從小便跟兄弟姐妹極為親近,想來此次見面,二郎也不止是說了這些家常吧?」
聽到這句話,李月辰微微一愣,馬上就反應了很多,肯定是他們知道什麼了。
難道是福來把自己給賣了?
也不可能,自己剛回來就馬上來仁壽殿了,福來應該沒時間才對。
而且看起來似乎也不像,若是福來真的把自己賣了,老爹知道了二哥養男寵的事情,肯定是要大發雷霆的,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笑眯眯的。
根據李月辰自己對老爹的理解來看的話,現在他應該是知道了什麼,但肯定不是二哥養男寵的事情!
想到這裡,李月辰也打算先試探一下再說。
於是故意裝作一副僵硬的笑容道:「阿爺何意?孩兒不懂呢!」
「哦?」桌子後面的老媽放下毛筆問道:「當真不懂?」
李月辰瘋狂搖頭:「不懂!」
看到她這幅樣子,李治突然笑著扭過頭道:「看吧?我就說她肯定會裝模作樣。」
「倒是妾輸了。」武則天也咧嘴一笑,隨後扭過頭看著李月辰:「女兒長大了,倒是也敢跟為娘扯謊了。」
「我……」李月辰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
倒是李治看到女兒一臉為難,擺了擺手道:「好了,辰兒就不必隱瞞了。你一向聰慧,難道認為這朝中的流言蜚語能瞞得過朕?」
好吧,看來這件事情果然老爹老媽已經知道了,那男寵的事情應該還能隱瞞一段時間。
想明白之後,李月辰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微笑:「果然何事都瞞不過阿爺……」
李治沒有理會這句奉承,而是揚了揚下巴:「說說吧,二郎是怎麼說的?」
既然他們都知道了,李月辰也沒什麼隱瞞的了,直接將老二的懷疑全部都說了出來。
當然並沒有複製他的原話,否則的話老媽怕不是要當場發飆。
所以李月辰的轉述還是比較委婉的。
「所以……二兄現在也在為此流言頭疼。」李月辰解釋道。
聽完了女兒的解釋,夫妻倆對視一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辰兒如何看?」李治突然問道。
李月辰想了想:「孩兒有些不理解,既然爺娘知道此事,為何不查?或者說……為何不與阿兄說明白?」
對於女兒的疑問,李治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端起茶餅輕輕抿了一口。
隨後才撫摸著鬍鬚說道:「二郎是個聰明人,這本為好事,但實際上他也有聰明人的缺點!」
「缺點?」李月辰不太明白。
旁邊的武則天表情略微有些無奈:「聰明人一般不相信別人的解釋,他們總會自以為是的去抓住各種線索。比起從別人口中聽說的事情,他們更相信自己通過調查拼湊出來的真相!」
聽到老媽這句話,李月辰沉默兩秒,想了想道:「所以爺娘才故意不告訴二兄?」
夫妻倆沒說話,顯然是對此默認了。
「這如何能行?」李月辰突然反問道,「雖然言之有理,但此事一開始就錯了,自然應該告訴他啊!」
「辰兒,他是太子!」李治認真的說道。
就這麼簡短的一句話,李月辰已經明白他們的意思了。
因為是太子,所以必須學會自己做判斷。
太子是未來的皇帝,而皇帝是孤家寡人,所以很多事情都指望不上別人,只能依靠自己來做判斷!
明白了老爹的用意,李月辰張開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
皇帝註定不能向普通人那樣去思考,皇帝的培養方式,也註定了與普通人不同。
但哪怕想通了這一點,李月辰還是覺得有些問題,忍不住抬頭問道:「那爺娘就任由這等流言傳播嗎?」
「事已至此,若想查找其源頭,勢必要大動干戈!」李治解釋道,「到時候,皇室臉面會受損。」
旁邊的武則天也跟著提醒了一句:「況且此事也用不著查找,難道辰兒不知源頭在何處?」
聽到老媽的這句提點,李月辰低頭想了想,隨後抬起頭道:「跟當初策劃綁架孩兒的……是一伙人吧?」
李治眼裡透露出一股欣賞之色:「如今報紙已經逐漸鋪向全國,他們沒有其他手段可以抗衡,也只能採用這等方式,從皇室內部分裂了。」
「可萬一二兄他……」
「倘若真發生了那『萬一』,那就說明他不適合做這個太子!」李治堅定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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