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蒼天之幸社稷之福
長孫無忌帶著他的商隊在吃飽喝足之後,離開伊吾城,一路向西朝著茫茫沙漠前進。
與此同時,一群急紅了眼的吐蕃流浪武士也跟著商隊緩緩前進。
大唐律其實只適應於城池,以及大唐旗幟飄揚的地方。
從伊吾向西需要經過六百里再能抵達柳中縣,在離開伊吾城至柳中縣這六百里的官道上,除了白天有唐軍巡邏隊經過,沙盜與土匪會有所收斂,然而當夜晚,唐軍巡邏隊回宿的時候,這裡依舊成為西域法則的管理之下。
所謂的西域法則其實很簡單,物竟天擇,強者為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七口井距離伊吾城一百五十里,這裡是漢代屯田軍的所在地。當然,時過境遷,原本漢代屯田所早已被黃沙淹沒,當初所開鑿的數百口井,如今還剩下七口井可以使用,於是七口井就成了這裡的地名。
在七口井這個地方,其實早已有商隊在這裡駐紮。隨著陳應平定西域,西域與長安聯繫起來,自武德四年開始,商路重新開通,商人們只需要向唐朝官府繳納稅賦,就可以通商。雖然說,薩珊帝國還西突厥、拜占庭帝國依舊戰爭,打得頭破血流。
然而大唐的絲綢、茶葉和瓷器,都是拜占庭、薩珊以及西突厥貴族喜愛的奢侈品,一個兩斤重的瓷器盤子,在薩珊帝國賣到黃金等價肯定是誇張的說法,不過一個盤子賣到五十銀幣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五十銀薩珊帝國銀幣可以購買的貨物卻非常可觀。
十枚銀幣可以一條薩珊帝國騎兵賣命,也可以購買二十名薩珊處女,當然也可以買十匹大食戰馬。當然,這就是一個盤子的價格。
馬希姆一臉擔憂的望著眼前的篝火,那張胖胖的大餅臉皺成一團。長孫無忌還以為馬希姆心疼這一次的開銷,於是笑道:「你放心吧,你只要把我去到高昌城,商隊還是你的,我還可以在高昌城,給你補充十五馱的貨物,讓你帶給四十馱商貨上路!」
馬希姆搖搖頭道:「尊貴的貴人,您有所不知,馬希姆並不是擔心貴人會毀諾,只是……」
說著,馬希姆朝著對面一個莫約百人的商隊努努嘴。
長孫無忌僅僅看了一眼,對面那名臉上帶著刀疤的吐蕃人,用兇狠的目光瞪了過來,長孫無忌感覺自己像被一隻餓狼盯住一樣,非常不自在。他趕緊收回目光,然後望著馬希姆道:「什麼來路!」
馬希姆壓根聲音:「他們都是做無本買賣的人,恐怕是盯上了我們這趟貨。」
長孫無忌不以為然的道:「馬希姆,你去跟他們談,告訴他們,貨可以給他們,不要為難我們所有人!」
馬希姆怯怯的道:「這……」
「放心……」長孫無忌笑道:「四十馱貨,一點不少!」
馬希姆深吸一口氣道:「好,我去!」
長孫無忌沖長孫懷安使一個眼色。
長孫懷安湊到長孫無忌面前。長孫無忌道:「你去準備四匹馬,等會萬一談不籠,咱們就騎馬跑!」
長孫懷安聞言,不敢大意,趕緊離去。
長孫無忌的小眼睛望著火光,眼睛的餘光卻打量著對面那群兇狠的吐蕃人。他感覺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智者懷疑一切!
長孫無忌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他懷疑這會不會是陳應指使的,他懷疑馬希姆會不會出賣他,他更懷疑,李秀寧是不是鐵了心的站在了東宮那一邊,他懷疑去了西域,能否在短短的時間掌握長史的職權……
時間不長,馬希姆一臉輕鬆的回來,笑著對長孫無忌道:「主人,對面答應了,讓我們付出一百金,他們保護我們平安上路!」
馬希姆一邊朝著長孫無忌擠擠眼睛,一邊悄悄向著空閒下來的戰馬挪去。
可惜,長孫無忌與馬希姆的交談太少,而且沒有默契。
長孫無忌朗聲道:「一百金,我們沒有,我們可以在抵達高昌城的時候,向商號借款給他們……」
話已經出口,就在這時馬希姆靈巧的翻身上馬,咬著馬,一刀刺向馬臀。
長孫無忌很難想像一個肥胖如馬希姆的胖子居然會如此敏捷。
不過,就在馬希姆翻身上馬的同時,長孫懷安也牽著馬走來。
然而,在這個時候,已經遲了。
殺戮已經開始。
這些兇狠的吐蕃人,拔出刀子向馬希姆的商隊殺來。
混戰一觸既發,事實上在這個時代,敢行商的人,沒有一個善茬。當然,在這個時候的遠程商人,其實都是半匪半商,能搶的時候,他們絕對會動手去搶,對方實力太強,該做生意就做生意。
馬希姆的商隊中,就有五名薩珊帝國騎士,還有兩名身手高強的拜占庭鬥士,這都是馬希姆花大價錢買來的護衛。
特別是那個拜占庭鬥士,所謂的鬥士,就是在角斗場連勝十場,可以獲得的活命的機會,當然,還需要有人出錢給他們贖身。馬希姆買的這兩個鬥士花了足足二十枚銀幣,這讓馬希姆心疼不已。
然而,這個價錢還是值得的。特別是兩名鬥士背靠靠,掄起一個鐵棍,打得一名吐蕃人,腦袋差點砸進肚子裡。
長孫無忌嚇得摟緊馬脖,正準備跑。然而看著馬希姆跑出數百步遠,就停了下來。長孫無忌問道:「怎麼還不跑!」
「跑什麼?」馬希姆道:「我只是怕被誤傷,你看,我買的死士厲害吧!」
果然,順著馬希姆所指的方向望著。馬希姆麾下的夥計,無一例外,從馬背上抽出刀劍,與這群吐蕃人戰在一處。
雖然馬希姆的人數略少,然而他們卻越戰越勇,殺得吐蕃人節節敗退。
在這個時候,長孫無忌終於確定,這如吐蕃絕對不是陳應派來的,陳應不可能派出去這群廢物也殺他。
黑暗中,伏在沙堆里的兩名黑衣人,望著這一幕搖搖頭道:「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
另外一名黑衣人道:「還得讓我們出手!」
「記得不要留下痕跡!」
黑衣人輕輕一笑道:「我辦事,你放心!」
說著,他扯下身上的緊身勁裝,取下包裹,從中取出一件吐蕃人的羊皮袍子,強忍著強烈的羊膻味,皺起眉頭穿在身上,然後又用帶著胭脂,將自己的兩腮吐成高原紅色。
吐蕃人最大的特色就是兩腮紅潤,如同塗抹了胭脂一般。
這名假扮的吐蕃人,繞了一個大圈子,掄起刀子加入戰團。
他一刀劈翻一名馬希姆的衛士,然後從一名薩珊騎士手中搶過一張薩珊長弓,薩珊長弓屬於超長弓臂,通常長達八尺,與中原王朝傳統的反曲弓相比截然不同,這種單體弓為了追求較強的彈力,就必須使用堅硬的材質,不易彎曲,所以必須做得長一些。相比之下,天朝上邦的複合弓由於採用了木、角、筋等複合材料增強彈性,因而不需要那麼長。弓背由一條完整的木材彎制而成,長弓的強勁就全靠它了。
這名黑衣人抄起薩珊長弓,朝著勇猛無比的兩名拜占庭鬥士射去。
「咻咻……」兩箭,將兩名射士射倒在地上。
其他吐蕃人一看,也紛紛搭箭上弦,遠的就用弓箭進入拋射。
慘叫聲大作,在這個時候,這名黑衣的長弓,突然調轉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遠處的長孫無忌發射一隻利箭。
薩珊帝國的長弓可以射出三百米的射程,與羅馬帝國戰鬥中,羅馬帝國的重裝步兵軍團就是被薩珊帝國的長弓射得崩潰。
咻的破空聲響起,長孫無忌等到發現來襲箭矢的時候,再想避開已經遲了。
「噗嗤……」
隨著利箭入肉的聲音響起,利箭插入了他的肺葉,長孫無忌張張嘴,吐出一大口雪沫子。
長孫懷安嚇得大驚失色,根本沒有留心這個西貝貨吐蕃人。
吐蕃人最終丟下三四十具屍體和十數名傷者退出了七口井。
天亮的時候,長孫無忌傷重不治而亡。
……
陳應接到消息的時候,有點哭笑不得。他很想讓長孫無忌這個禍害死,可是想要除掉長孫無忌,而不牽連他自身,其實還真不容易。
如果使用政治鬥爭,陳應還真玩不過陰謀家長孫無忌,更何況他深得李世民的信任與庇護,跟陳應此時差不多,長孫無忌即使一時丟官去爵,也是無傷大雅。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長孫無忌居然會獨自離開,反而讓吐蕃人找到了機會幹掉了長孫無忌。
由於長孫無忌並沒有暴露身份,伊吾城官府也只是以普通的搶劫罪處置,將因傷不能撤退的吐蕃抓住,審問他們余者從犯,然後,該抓的抓,該殺的殺頭。
……
身在長安的李淵對於太子門下楊文干之亂,採取了同樣簡單粗暴的處理,楊文干被麾下殺死,其三族被誅。
對於李建成卻沒有採取任何處置。
因為李淵不傻,楊文干雖然是李建成的人,但是卻不是李建成麾下最能打的人,如果要說李建成想造反,他肯定會聯合陳應、馮立、李世績、薛萬徹、薛萬韌以及尉遲恭等人。
然而,這些人都沒有異動,李建成也沒有絲毫異動,甚至連最基本的準備都沒有。
所以李淵根本就不相信李建成會指使楊文干造反,逼他退位,自己當皇帝。如果說李建成真有這個念頭,至少要將東宮左右衛率調回長安,控制京城。
李世民很受傷,廢了很大勁,卻沒有取得他想要的結果。
在這個時候,陳應請旨返回長安省親的奏摺抵達御前。
李淵拿著陳應的奏摺,望著裴寂道:「裴三,你怎麼看?」
裴寂道:「這不是第一份,馮立、薛萬徹、李世績請求回京述職,現在陳駙馬又請求回京省親,都是如出一轍!」
李淵點點頭道:「他們這是在避嫌!」
裴寂苦笑道:「平陽公主進諫,讓長孫無忌出任西域大都護府長史,恐怕事先沒與陳駙馬通氣,這個舉動,會被陳駙馬誤解!」
「誤解?」
李淵沉吟道:「你是說他在想朕是擔心在他西域坐大,派出長孫無忌去分他的權?」
「很有可能!」裴寂看著李淵茶碗裡的水空了,就拿起茶壺,給李淵添水,然後端著茶碗遞到李淵手中道:「陛下您想,出了楊文干之事,東宮各文武,唯恐殃及自身,趨利避害,乃人之本能,陳駙馬此時要想懇請回京,也是情理之中!」
李淵道:「陳應回來,長孫無忌在西域鎮得住嗎?」
「絕無可能!」裴寂搖搖頭道:「長孫無忌充其量也是一州縣之材,讓他治理一州之地,已經是勉強了,西州道十九州,漢胡雜居,糾葛不斷,若無當斷則斷之能,根本不足以安撫西域,況且去歲吐蕃吃了一個大虧,今年他們難保不會與東突厥串通一氣!」
李淵苦笑道:「陳應鎮守西域已余兩載,就連他那孩兒也沒有見過面,朕若不許他回長安省親,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裴寂還搞不清李淵的意思,如果順勢同意陳應回京省親,那麼肯定是給朝廷傳達一個有力的信號。
皇帝準備削弱太子之權,那麼太子一系將被重創,而秦王一系,勢必大振。恐怕彈劾與構陷將會如雲而至。
事實上,站在裴寂這個角度來看大唐官員,屁股乾淨的就沒有幾個,他們都害怕查,一查就是一個準。
如果東宮遭受重創,那麼對於社稷就會出現大的動盪。
東突厥受旱災影響,冬天肯定會發動攻勢,這是必然的。一旦突厥受到天災,他們都會在中原王朝身上找補回來,這是千年以來的規律。
一個穩定的朝廷,一穩定的社稷,比什麼都重要。
但是涉及了國家穩定與國家未來,在這方面裴寂也不輕易發表意見。他沉吟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淵喃喃的道:「侯莫陳氏一門子嗣單薄,平陽膝下也只有一個孩兒,太子如今三子兩女,秦王也有三個兒子,朕這個當父親的也不能厚此薄彼!」
裴寂聽到這話,心中一沉。他感覺李淵還真要同意陳應回京。
關鍵是現在陳應不能回來。
陳應在西域,可以西顧西突厥,南威懾吐蕃,一旦東突厥傾族南下,陳應也可以從金山出奇兵,抄東突厥的後路。
關鍵是長孫無忌根本就不是鎮守西域的料。一旦陳應回來,除非把李靖或者李孝恭頂上去,否則事情只會更糟糕。
裴寂咬咬牙,哪怕得罪李淵也不能讓李淵出此昏招。
就在這時,李淵喃喃的道:「陳應不能回來,那就讓平陽去西域吧!」
「平陽去西域!」裴寂的目光一凝。
如今陳應手握大權在外,因為楊文干之變,流言說陳應有可能造反。若按照自古君王的做法,那自然是要扣留他的弱子為人質,但李淵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你們說陳應可能造反?我就連他的兒子都送到他身邊去!
裴寂反應過來了,讓平陽攜帶幼子前往西域,因為平陽公主絕對不坐視陳應造反,當然更加可能的是,對於陳應的謠言,對於太子造反的謠言,將一下子不攻自破了!
李淵笑笑道:」他們夫妻二人長期分居兩地,朕不做這個惡客,現在去西域,路上雖然苦點,平陽是一個吃過苦的,自然不怕,說不定為了見到駙馬,她樂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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