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人群中,劍十三驚駭,腳下不禁往前踏出一步。再一看自己腰間佩劍,分明沒有絲毫拔劍的意思,但這柄曾在江湖中創下赫赫名聲的名劍似乎感知到了空氣中似有似無的劍意,居然不受控制地有了躍躍欲試的感覺,在劍鞘中震顫輕鳴,作為呼應!
白宋根本不知冥冥中有了什麼變化,同樣的招式,同樣的動作,手裡的劍換做成刀,氣勢全然不同。
一刀落下,疾風過勁草,天際雲動,而隨刀而出的內力不再是無形之威,而是幻化蒼茫,山呼海嘯,變換形態,朝著頡利王子籠罩。
地面的草皮倒卷,泥土亂飛,周圍觀眾疾步退讓,只留頡利王子一人獨擋這驚天一刀。
頡利王子今生從未見此等奇景,無形之氣幻化成山洪,又幻化為海嘯,變換如千軍萬馬,又如山嶽壓頂,氣勁未至,便已經感覺到令人窒息的壓力。
而此刻頡利王子已無法避讓!
「我乃突厥第一勇士!」
頡利王子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咆哮,面對山洪一樣的氣勁,竟是將彎刀插入土中,雙手環胸,全身青筋暴起,內斂的肌肉瞬間膨脹
同一時間,氣勁涌至。
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但所有人都感覺地面微微一震,白宋一刀之威所化重重奇影在撞擊頡利王子身體時瞬間消失。
頡利王子後退一步,右腳深深地插入了土中,但他的身體似乎沒有太多的傷害。
「哈哈哈我這一身刀槍不入,你的這般雕蟲小技」頡利王子正得意,突然表情微變,身子微微一沉,嘴角也跟著溢出血來。
「白痴!」劍十三冷笑一聲,輕聲給晴兒解釋,「突厥人的肉體力量天下無雙,但劍氣的攻擊不單是外化其行,更重傷及內府。突厥人不休內功,白宋的一招已讓他沒了勝機。」
晴兒擦了擦眼角的淚,任有些不敢相信:「白公子他贏了?」
劍十三鄭重地點點頭:「贏了。」
說著又看了看自己的劍,緩緩皺起了眉頭。
明明用的是刀,為何那一刀出手竟是一股劍意,這小子到底領悟什麼招式?
此刻,白宋全然不在乎頡利王子的話,此刻的他正處於一種奇妙的感知之中。
那一刀氣勢如虹,一身戾氣和傷痛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一刀之後是說不出的酣暢淋漓,全身通透,當即想也沒想,又是一刀橫掃!
第二刀,真氣化刀影,頡利王子還沒反應過來,真氣再一次打在了他的雙臂之上,整個人如炮彈一般被轟飛,在空中便已口吐鮮紅。
突厥人面如土色,他們的第一勇士在整個漢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那常理無法解釋的招式更是如天神一般。
好在頡利王子的身體足夠強韌,即便如此還能留下一口氣。
二十幾米外的湖邊,頡利王子踉踉蹌蹌爬起來,這兩刀之後,所有的高傲被打得粉碎,生死之間,他用最後的一絲力氣跪在地上喊出了三個字:「我認輸!」
「認輸!」
「王子認輸了!」
沉悶的人群中。王子口中的三個字如油鍋里滴入的一滴水,瞬間沸騰起來。
王子認輸!
突厥第一勇士認輸!
這是一個從未有人想過的結果。
但這也是個不得不接受的結果。
所有人都親眼見證,即便不認輸,到頭來也多是個生死的下場。
議論聲四起,今日一戰,必然影響到整個突厥部族的勢力格局。
以後頡利部族豈不是要成為阿吉族的附庸?
突厥人議論紛紛,但作為決鬥的勝者,白宋依舊沉寂在自己的意境之中。
白宋看著手中的彎刀,總有一種收放自如的感覺,兩刀真氣爆發,讓他信心倍增。
白宋的耳邊沒有頡利王子的求饒,也沒有突厥人的議論,只有自己心裡的聲音在迴響。
「我明白了,所謂虛招和實招,不過是從猶豫到自信的轉變,只有堅信自己的招式,才能爆發出真正的威力,信念越足,威力越大!可能這一招應該叫——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我有一刀,可斷江海!」
嘈雜的人群中央,白宋忽然爆發出一聲咆哮,一手持刀,高高躍起,朝著頡利王子的方向堅定劈下!
一瞬間,湖邊狂風大作,雲霧捲動。
白宋體內如沸騰一般,連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一刀落下,腳下草地向下一沉,地面炸出一個深坑,無形刀鋒在草地上划過一道急細的紋路,沿路所有的草屑和泥土捲入空中化為塵埃,然後筆直地延伸向頡利王子。
頡利王子面如死灰,迎面這一刀威力壓得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這一刀無形,但地面的裂痕如電光閃過,轉瞬就到了他的面前。
頡利王子知道自己死定了,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但刀鋒划過地面在頡利王子的身側留下了一道切口,擦著他的身子過去,落入他身後的曲江池中。
曲池坊上地面震動,無數百姓停下腳步四下觀望,唯有那些守在曲江池邊的人指著天際駭然說不出話來。
八月初七,長安曲江池湖水倒卷,吸入雲中,天際之上似有一張無形大口吞噬的湖水!
「水斷了!」
不知誰在指著湖下大喊,但瞬間就被淹沒在了浩瀚的水聲之中。
沒有人會相信這樣的話,湖水怎麼會斷?
只有沖天水柱倒懸空中,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風暴,乃是百年不遇的奇景。
倒卷的風暴橫亘天地,就是皇宮之內也清晰可見。
正在批閱奏摺的男人收起了筆,快步移到宮殿之外,指著東南方向的奇景,詢問:「天生異象,是福是禍?!」
身邊長孫無忌捋著須子笑著搖頭,以為自己看透了一切:「陛下,不必驚慌,此非天地異象,生在海邊的百姓時常所見,凡有風暴來襲時,海面常有此風暴,俗稱龍吸水,視為一種天氣便可。」
「龍吸水?」李世民擰眉沉吟,「天地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
「若臣所料不錯,這風暴散去,長安又要下一場暴雨了。」
長孫無忌話音剛落,雲間一聲驚雷炸響,晴天突變,長安瞬間被陰雲所籠罩,雨滴淅淅瀝瀝地落在了兩人的腳邊。
宮殿外的兩人相視一笑,再遙望天際一眼。
李世民拍拍長孫無忌的肩膀:「給朕擬一道公文,下發京中各處,不要對龍吸水過多議論,順便解釋一下是正常的氣候現象。」
雨來了,水靜了。
停在湖邊的兩千餘突厥人卻久久無法挪動半寸,仿佛忘記了呼吸。
一刀斷水,天地異變,這是人力可及?
然而,他們親眼見證了這一切,他們清楚地看到湖水被一道切斷的瞬間,儘管只有一瞬間,卻也是真實存在的一瞬間。
龍吸水奇景已經無法形容,而這一刀斷水的景象更讓人駭然失色。
晴兒咽了口口水,回望了劍十三一眼:「你說你說他能斷江破海他他真的做到了。」
劍十三沒有說話,回想自出師以來,從未有過今日之感,那一刀斷水時,他竟有了一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再看白宋背影,已經無法想像此人日後的成就了。
所有人都見證了這一幕,唯有白宋自己沒有看到。
那一刀出手,體內所有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洩口一般洶湧而出,一刀出手,瞬間脫力,腰上的傷口開始發作,人已經暈倒在了草地。
白宋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腰上傷口還有些隱隱作痛,身邊是阿玲在守著。
姑娘趴在桌邊昏昏欲睡,沒有注意到白宋已經醒來。
「咳」白宋輕咳了一聲。
阿玲一驚,趕緊到了床邊:「族長,你終於醒了!」
「現在什麼時候?」白宋有氣無力地問著。
「已經三更了,族長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白宋挪了挪身子,努力地坐起來。
「族長,你」
白宋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然後靠在了床上,自己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兩腮。
「頡利王子死了沒有?」
「沒有,族長最後的一刀沒有打在他身上。」
「如此就好,本來也沒有想過取他性命。」
「族長在決鬥中獲勝,按照約定,明日頡利王子將率領族眾向族長表示臣服。」
「呵」白宋嘴角微揚,「表示臣服?他們也向大唐皇帝表示過臣服,你看他們現在真的臣服於大唐嗎?」
阿玲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贏得決鬥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阿玲起身:「現在就去嗎?」
白宋點點頭。
「可是族長的身體。」
「去吧,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阿玲領命離開,去了無人的地方悄悄拿來了紙筆。
半個時辰後,一封信送到了頡利王子的面前。
今日一戰,頡利王子已經失去了信心,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贏不了白宋,或許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遵守賭約一條路可走了,心中或許還想著等有朝一日有了機會,再報仇也不遲。
但面前多了一封信,卻又給他不一樣的選擇。
人不管有多厲害,終究是肉體凡胎,也抵不過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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